“殿下!”帳中的芸貴妃猛地坐直了身子,眼巴巴地向這邊看了過來。
隔着屏風,羅青桃看到她的臉上,欣喜若狂。
這件事,似乎很不對勁!
羅青桃皺緊了眉頭。
芸貴妃對君洛,不管是稱呼還是反應,都完全不像是一個尋常的長輩!
是她多想了嗎?
羅青桃攥緊雙手,強迫自己穩住心神。
君洛的神色依舊淡然,顯然對芸貴妃的反應沒有任何意外。
羅青桃冷眼旁觀,只見他微微躬身,語氣平淡地道:“貴妃娘娘,請保重身體。”
芸貴妃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沒有回答。
君洛頓了一下,便繼續道:“這幾日青桃多蒙娘娘照應,兒臣感激不盡。接下來的幾天,王府之中事情頗多……”
沒等他說完,芸貴妃已笑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忙吧。青桃在我這裡,不會有人敢讓她受委屈的。”
“如此,多謝貴妃娘娘了。”君洛再次躬身行禮,似乎也並不在意芸貴妃是否能看到。
隨後,宮女過來接引,君洛抓住羅青桃的手攥了一下,然後便無聲地退了出去。
只留下羅青桃站在屏風外面,一頭霧水。
呆立良久,羅青桃終於還是決定,先進去看看芸貴妃再說。
燈宴之前,芸貴妃的狀況很不好,讓人很難不擔憂。
小產有多傷身子,羅青桃自己是知道的。今晚燈宴上發生的事情不小,她很怕芸貴妃會受到震動,落下病症。
“郡主,娘娘要安歇了,您請明日再來吧。”小宮女攔在了羅青桃的面前,低眉順眼,態度卻很堅決。
羅青桃怔了一下,果見另一個小宮女在裡面放下了帳子,吹了燈便要出來掩門。
羅青桃沒法子,只好退出來。
心裡的疑惑,越發深了幾分。
她不確定芸貴妃是不是知道了燈宴上的事。可是不管知不知道,這樣的沉默都有些反常。
此時夜色已深,芸貴妃拖着病體撐到此時,顯然是在等待着什麼人、或者等待着什麼消息。
問題就在於,她在等誰?
若是等皇帝,那麼她此刻沒有等到,不可能一語不發便要安歇;。
若是等她,更不可能連聲招呼都不打,什麼都不問就叫宮女打發她出去;。
所以,剩下的答案只有一個了。
她在等君洛?!
這個答案,看上去有些匪夷所思。可是除此之外,再也沒有更說得通的解釋了。
羅青桃躺在偏殿的羅帳中,輾轉反側,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她便去了芸貴妃那邊。
芸貴妃的精神很好,除了臉色略有些蒼白之外,看不出有什麼不尋常之處。
羅青桃反而有些低落。想到芸貴妃那個無緣的孩子,她便不由自主地聯想到自己身上,只覺心中口中,俱是酸苦之意,就連入口的香茶,都變得酸澀起來。
如此,兩人相對無言,一坐便是一整天。
這種局面,實在有點兒奇怪,可是誰都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妥。
羅青桃有一肚子的疑問,卻連一個字都問不出口。
於是這一夜,依然徹夜未眠。
日出,天亮。已是正月十七日的早晨。
羅青桃起身梳洗,芳華殿中與以往的任何一個日子並沒有什麼不同。
芸貴妃正對鏡梳妝,看見羅青桃過來,便抿嘴一笑:“你今日起得晚了。”
羅青桃下意識地擡手按了按眼眶。
連着兩夜沒睡好,她的眼角有些疲態,雖然塗了脂粉,只怕也未必掩蓋得住。
芸貴妃看到她的小動作,笑得越發意味深長:“又沒睡好?看來我這宮裡風水不怎麼樣,自從搬來這裡,你夜夜都睡不好。”
羅青桃低頭,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娘娘又拿我打趣了。”
芸貴妃伸手拉她到身旁坐下,吩咐宮女送了銀耳蓮子羹來給羅青桃吃,自己卻在旁笑吟吟地看着。
羅青桃的心裡越發彆扭起來。
等她食不知味地吃完,芸貴妃又叫宮女送上茶來。
羅青桃簡直受寵若驚。
芸貴妃見她無措,便伸出手來,輕輕按住她的手背:“你不要多想,等他忙完了,自然會來看你。”
羅青桃忽地一顫,面色大變。
等他忙完?
會來看她?
可是……
今天不是大婚的日子嗎?難道是她記錯了?
正月十七,這個日子她日日都在念着,怎麼會記錯!
到底是哪裡出了變故,到底有什麼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羅青桃的心臟緊緊地揪着,渾身的血似乎都凝成了冰,劃過血管的時候,寸寸如刀割。
她拼命勸自己冷靜,拼命安慰自己:或許是她多想了,或許下一刻他就會來,或許他只是要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可是每一個“或許……”,都完全說不通!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羅青桃覺得芸貴妃可能是個知情人。可是她不敢問。
她怕看到芸貴妃詫異的目光,怕聽到意料之外的話。
她怕,自取其辱。
此時芸貴妃的神情已經有些疑惑,羅青桃慌忙堆起笑容,努力發出聲音:“我沒有多想。”
有氣無力,氣若游絲。
芸貴妃眉心微蹙。她重新握住羅青桃的手,卻被那指尖的涼意驚得一顫。
羅青桃擡頭,看到一雙關切的眸子,心中忽然感到一陣煩躁。
這個女人,爲什麼要用那樣憐憫的目光看着她?
是在可憐她被拋棄了嗎?
簡直荒唐!君洛怎麼會拋棄她?只不過是時辰未到而已!
大梁習俗,婚禮都是在傍晚舉行的,此時纔剛剛過了辰時,她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用來等他!
想到此處,羅青桃的心裡有了幾分底氣。
她穩住身子,緩緩站起:“昨夜睡得不好,我想回去補個眠了。”
芸貴妃伸手拉住了她。
羅青桃有心掙脫,卻沒有半分力氣。
無奈,只得回到原處坐下。
芸貴妃叫宮女換上熱茶,然後便遣退了衆人。偌大的寢殿,只餘微香嫋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