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不是普通人,她也不是。兩個人的身上都揹負了太多的牽絆,難得有片刻舒心。此時遠離了京城、遠離了戰場,感受着真正的輕鬆歡快,兩人的心頭都有些醺醺然。
一直玩鬧到了天黑,君洛走上岸來,放下褲腿,披上了外袍。
恰巧九娘等不及,直接把烤好的魚送到了這裡來。君洛劈手便搶過一條,吃得滿嘴流油。
羅青桃看着有些好笑,忍不住抱怨:“慢點兒吃不好嗎?搞得好像幾百年沒吃過魚似的!你也不怕魚刺卡到喉嚨……”
正說着,君洛忽然臉色一變,劇烈地咳嗽起來。
羅青桃忙把自己手裡的烤魚丟開,苦笑着過來拍他的背:“叫你慢一點兒,你偏不聽!看,果真卡住了吧?”
君洛扶着樹幹咳嗽了一陣,覺得嗓子裡好受了些,便站直了身子,苦笑道:“明明是你害的,你反倒有理了!”
“怎麼會是我害的?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羅青桃覺得很冤,忍不住叉腰同他嚷嚷。
君洛正色道:“你不知道嗎?仙人說話都是很靈的,你說會卡住,就一定會卡住!”
“這麼說,我是仙人了?”羅青桃翹起了脣角。
君洛湊到她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當然了。你是我的巫山神女,是我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他的聲音帶了幾分刻意的沙啞,溫熱的氣息吹在羅青桃的耳邊,平添了幾分曖昧的氣息。
羅青桃心頭一顫,莫名地覺得身子有些發軟。
擡頭看到君洛意味深長的笑容,她心下着惱,擡腿便踹在了他的腰上:“沒個正經!你不敬神佛、犯了口孽,小心讓魚刺卡死你!”
君洛避開她這一腳,大笑起來:“我只不過把你比作仙人,哪裡就犯下口孽了?你自己心裡想歪了,那是你自己不敬神佛,可不要推到我的身上!”
羅青桃被他倒打了這一耙,一時啞口無言,乾脆又追上去踹了他一腳。
九娘在旁邊看得直皺眉頭,終於忍不住搖頭嘆道:“你二人再不來吃,魚都涼透了!”
君洛這才如夢方醒,忙又跑回九娘面前搶過兩條魚,一條給了羅青桃,一條自己送到嘴邊,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有那麼好吃嗎?”羅青桃有些不以爲然。
君洛正色道:“當然好吃!九孃的烤魚可是天下一絕!我小的時候,最喜歡吃的就是九娘烤的魚,每每想起來都饞得流口水呢!”
九娘連日以來一直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幾分動容。她嘆息着搖了搖頭,向羅青桃苦笑道:“主子幼時在宮裡無依無靠的,那些奴才慣會看人下菜碟,有時候連飯也不給他吃飽……屬下那時在御膳房跑腿,有兩次偷偷弄到幾條生魚烤熟了給他吃,他便當是天下少有的美味了--其實哪裡是屬下的手藝好呢?”
羅青桃從未聽過這些事,不由得呆住了。
君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向九娘抱怨道:“我不過是吃了你幾條魚而已,你怎麼把我的老底都揭出來了?萬一青桃嫌我窮酸,不要我了,你要怎麼賠我?”
九娘無話可答,只好尷尬地笑了笑,訕訕道:“今日的魚可不是我烤的。赤營新來的那個老伙伕的手藝很不錯,我沒敢班門弄斧。”
君洛有些失落似的嘆了口氣,又道:“其實我還是更想吃你烤的。”
九娘低下頭,悄悄地擦了一把眼淚,退了下去。
君洛轉向羅青桃,嘆道:“九娘對我,算是有幾分漂母之恩,所以我總是感念着她的好。她對你並無惡意,雖然有時候惹你生氣……”
羅青桃淡淡道:“你也把我看得太小氣了!我豈不知她是爲了你好?”
君洛苦笑了一聲:“那倒也是。你其實沒有生過她的氣,不過喜歡把對我的怒氣,轉移到她的身上而已……”
羅青桃“哼……”了一聲,不肯接話。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對九孃的記恨毫無緣由,可她就是小心眼、就是記仇、就是喜歡遷怒,怎麼樣?
她一直知道君洛待九娘如同長輩。其實九娘看她的時候,又何嘗不是有幾分看待兒媳婦般的挑剔呢?
她所不喜歡的,也正是那樣求全責備的態度嘛!
君洛見羅青桃的臉色不好看,也不敢再多說,只得生硬地換了個話題:“一直都沒有問你,爲什麼突然往赤營裡添了那麼些人?年紀小的也罷了,那些老的已經練不出什麼名堂來,你不怕他們墮了赤營的名頭?”
羅青桃鬆了口氣,笑道:“赤營的名頭,哪裡是那麼容易墮的?這些人雖說實力弱了些,卻有英雄肝膽,半點兒也不比原來的赤營將士差!在欒城的時候,他們冒充赤營浴血奮戰,幫了我很大的忙;這次在落華城,他們以真正赤營將士的身份出戰,也沒有給我丟臉!赤營若不收這樣的人,還能收什麼樣的人呢?”
君洛看着她認真的神色,心中一蕩,忍不住伸手往她的腮邊一拂,抹了她一臉的油。
羅青桃嫌棄地往他的身上蹭了蹭,把油全部抹到了他的衣服上。
看到她的脣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君洛哭笑不得。
羅青桃又繼續道:“前一陣子忙着打仗,沒有時間訓練他們;以後安定下來,可得好好給他們開開小竈才成!他們進了赤營,做的卻往往還是從前在黑旗的差事,也不常跟將士們來往討教,這可不行!還有啊,赤營一下子送出去三十來個百夫長,人才流失了大半,也是時候從士兵之中再選幾個將帥之纔出來了……”
君洛忽然低下頭,吻住了那張絮絮不已的小嘴。
“喂,你……”羅青桃剩下的話,被他全數堵了回去。
她手中還拿着烤魚,沒法子推開他,只好拼命咬他的脣,想叫他知“疼……”而退。
君洛低低地笑着,將她的美好芳澤細細品遍,許久才心滿意足地放開了她。
羅青桃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死變態!人家說正事,你偏來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