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夠了,她才發現木屋前面多了一個勁裝的女子,那女子的腳底下還踩着一個人。
“暖兒?”羅青桃有些詫異。
暖兒橫了她一眼,冷笑起來:“你可真沒用,被人放了火都不知道,險些被人燒成烤乳豬!”
“我這不是出來了麼。”羅青桃語氣淡淡。
暖兒有些氣惱。
羅青桃已看見她腳下踩着的那人正是西楚的偃將軍,也看見了不遠處還堆着許多柴草。
如果不是暖兒阻止,偃將軍或許可以用柴草把門封死吧?
羅青桃微微一笑,向暖兒道了聲“多謝……”
暖兒不自在地別過了頭:“我可不是爲了救你!我是怕主子傷心……”
“我知道。”羅青桃微笑。
這時,羅青桃來時所乘的馬已經奔到了顧惜惜的身旁,繞着她直打轉。
羅青桃這才知道此馬原是靖王府的。顧惜惜在王府時常照看馬匹,所以這馬與她熟識。也可以說,正是因爲這匹馬,羅青桃才能趕過來從馮恩甫的手中救下她。
想至此處,羅青桃心中十分欣慰。
被暖兒踩在腳底下的偃將軍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羅青桃蹲下身子,從腳踝上掰下那隻斷手丟到他的手邊:“你主子死在裡頭,救不回來了。他的豬蹄在這裡,你留着做個紀念吧!”
暖兒擡起了腳。
偃將軍摸到那隻斷手,看也不看便丟進了火中。
羅青桃一怔,隨後恍悟。
先前馮恩甫所說的話,此人多半是聽到了。
她惡趣味地笑了起來:“喂,大將軍,您拼死拼活地救出來的‘太子’,好像不是真正的馮家人呢!他剛剛自己說了,他是皇后跟一個侍衛私生的--我就說嘛,你們老皇帝有幾十個妃子,怎麼可能只有一個兒子,原來他是個廢的,唯一的兒子是別人幫他生的!”
偃將軍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像個垂死的老人。
羅青桃有些詫異,皺眉看向暖兒--這小丫頭有那麼大本事?
暖兒攤開手,搖了搖頭。
偃將軍輕咳幾聲,苦笑起來:“西楚不幸……呵呵……西楚不幸啊!”
羅青桃的心裡有些暗爽。
偃將軍垂死,目光卻仍舊銳利:“馮家雖已後繼無人,但西楚毀於你手是不爭的事實!我只恨自己先遭了那賊子的毒手,否則今日必定要了你的狗命!”
羅青桃轉了轉眼珠:“‘先遭了那賊子的毒手’是什麼意思?”
偃將軍冷笑一聲,脖子一梗,竟嚥了氣。
羅青桃有些發愣--她沒幹什麼呀!一位叱吒風雲的大將軍,就這麼死了?
顧惜惜走了過來,輕輕地嘆了一聲:“他倒是個可敬的人。”
羅青桃十分疑惑。
顧惜惜便把今日的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
原來,今日一早,馮恩甫是和偃將軍一起到這小木屋來投宿的。馮恩甫見顧惜惜生得貌美,便起了歹心,但偃將軍極力阻止。
後來,馮恩甫便把偃將軍叫了出去,再回來時,便只有他一個人了。據他自己說,偃將軍已經被他殺死了。
羅青桃細細查看偃將軍身上,果見他背上有一道極深的劍傷,周圍已經泛了白,顯然不是暖兒傷到的。
三人一見,對馮恩甫更添了幾分鄙夷。
如果光明正大地對打,一百個馮恩甫加起來也未必是偃將軍的對手。不用說,他定是用了什麼卑鄙手段偷襲的了。
羅青桃想到顧惜惜險些被他欺辱,心中越發覺得那人死有餘辜。
與此同時,她也暗惱顧惜惜不知輕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竟敢孤身上路,能平安到現在那是純屬僥倖!
想至此處,她便冷下臉來,向顧惜惜道:“你跟我回京!”
“我不回去!”顧惜惜難得的固執。
羅青桃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顧惜惜卻挺直了胸膛,反問:“如果你心裡的那個人在戰場上,你能放心地在家裡等他的消息嗎?”
羅青桃無言以對。
顧惜惜扯了扯她的衣角:“我沒事的,這麼遠的路我都走過來了……草兒姑娘能跟在他的身邊,我也能!”
“草兒?”羅青桃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顧惜惜蹙眉道:“草兒姑娘女扮男裝,在他的前鋒營效力。”
羅青桃愣了半晌,忽然笑了:“我懂了。你去找他吧,我叫暖兒護送你。”
暖兒剛要皺眉,羅青桃已瞪了她一眼,她就不說話了。
顧惜惜轉憂爲喜,展顏笑了。
木屋已經燒燬,這個地方沒法再停留。羅青桃從自己的包袱裡揀了一套衣衫丟給顧惜惜,騎上馬便要走。
顧惜惜卻又叫住了她:“青桃……你要好好的。”
“我自然會好好的!”羅青桃揚鞭催馬,留下一道灑脫的背影。
顧惜惜的臉上卻又重新現出了幾分憂色:
她的話,這位傻表妹好像沒有聽懂呢!
這次回京……唉,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希望她一切順遂吧!
這個冬天的雪下得格外多,三天裡頭倒有兩天是大雪紛飛的。
羅青桃一人一馬,也不知道翻過了多少荒無人煙的山頭。
一開始趕上風雪天,她還肯找個背風的山窩或是找棵大一點的古鬆躲避一陣子;後來漸漸習慣了這樣的天氣,她便乾脆冒雪前行了。
身上帶的乾糧早就不夠吃了,於是羅青桃打獵的技術突飛猛進,幾乎每天都能弄到一兩隻野兔、山雞什麼的。
這種生活似乎頗有野趣,只是羅青桃實在沒有心情欣賞這遍地蒼茫的雪景。
無邊的寒冷和寂寞之中,支撐她每天不停趕路的,是一個永恆不變的信念--回家!
她的身子原是極畏寒的。前段時日鬼醫替她調理過一陣,卻也僅僅是讓她不至於在這冰天雪地之中輕易病倒而已。這寒冷和孤寂帶來的痛苦,卻是一天天加重了起來。
每日策馬獨行在崎嶇的山路上,她時常會想:這樣回去,會不會顯得很可笑?君洛既然不肯帶她回去,必定是事情有變……這次回去,會不會又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