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的小鎮,初秋的清風已有點微涼。
鎮民都習慣早起,三五聚在早餐店、茶坊或聊天或看報,門口突然一陣騷動,伴隨着一些唏噓聲,茶坊裡瞬間就嚷開了:“老洪家那老閨女的對象來了——還開着小轎車呢!嘖嘖,買了那多的東西……人小夥子看起來挺有精神的……”
洪爸洪媽正在刷牙洗臉,剛刷到一半滿嘴沾着泡沫呢,就聽隔壁阿婆一嗓子喊道:“老洪——你家老閨女帶對象回來啦——”
把他倆驚得顧不上漱口,手裡還拿着牙刷就跑了出來,看到是沈公子的時候,洪爸洪媽都淡定了……
洪爸淡定是因爲,看來這小子孺子可教也,不日便把自家女兒給搞定了。
洪媽淡定是因爲,這不小沈麼?自家女兒的同事,雖說這小沈癩蛤蟆想吃自家女兒的家鵝肉,但憑自家女兒相中高勝寒那小夥子的眼光,這小子能有戲麼?
洪媽淡定過後,心理隱隱有點失望,你說啥時候自家閨女真能帶個女婿回來給他老兩口長長臉呢?這被街坊鄰居“老閨女、老閨女”地叫,要多沒面子就多沒面子。
隔壁阿婆一臉壞笑的衝着洪媽擠眉弄眼:“老洪媳婦兒,我可等着吃喜糖哪!”
洪媽沒好氣的啐了一口道:“別瞎說!這是洪子的同事!”
洪維維尷尬的咳了咳,倒不是她故意事先沒通知家裡,而是每次打家裡電話都是無人接聽,感受到沈公子催促的目光,她只得開口道:“爸媽,這是沈公子,你們都見過了哈?那個……我和他處上了……”
最後一句話輕的不能再輕了,洪媽耳尖,當即難以置信道:“你說啥?”
隔壁阿婆見情勢不太對,連忙閃人回家做早飯去了。
洪維維有些不解洪媽爲嘛像吃了蒼蠅一樣驚恐的表情,聽到自己處對象她不應該開心的跟朵波斯大麗菊一樣麼?
難道她沒聽清?想了想,撇開自己害羞的情緒,走進洪媽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道:“你閨女我處對象了!和沈公子!怎樣?開心吧?”
洪媽瞪大了眼睛看看洪維維又看看笑得一臉有愛的沈公子,如此反覆幾次,終於黑了臉,低怒道:“都給我進來!”
沈公子感覺情況有點不太妙,卻也不敢亂開口,只得拎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跟在他們屁股後面進了屋。
一進去,洪媽就把洪維維拉着進了臥室“閉門交談”,沈公子則無措的站在客廳裡,好在洪爸是喜歡他的,見他忐忑不安,衝他招招手道:“小沈,別擔心,娘兩個說點體己話,你隨便坐!”
有了洪爸的撐腰,他總算有了點底氣,不失時機的忙從一堆禮品中掏出一個檀木盒,恭敬的坐在洪爸身邊,然後遞上:“叔叔,一點心意。”
洪爸見到檀木盒的時候眼睛驀地發出一道亮光,近乎顫抖着手撫摸了半天才打開,裡面是一套文房四寶,還有一本王羲之的孤本。
洪爸激動的眼眶都紅了,他極力抑制住激動,卻還是有點語無倫次:“小沈,這東西……這東西,你怎麼得來的?太貴重了,這真的太貴重了……我不能收啊……叔叔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沈公子忙道:“叔叔,您千萬別推辭,這東西是我一哥們送我的,沒花一分錢,況且這東西只有在您這樣熱愛書法和古文化的人的手裡才能體現出它的價值,放在我那裡就是暴殄天物!所以,您務必收下~再說了,咱說穿了就是一家人,還分什麼彼此呢?”
一番話把洪爸說的那叫一個打心窩裡舒坦,既然收了人這麼貴重的東西,那他也得表示一下不是?眼珠子滴溜一轉,小聲道:“小沈,叔叔一向看好你,你放心,在洪子這事兒上,叔叔力挺你!”
沈公子當即改口叫了聲:“爸!”把洪爸樂得更是摸不着東南西北了!
客廳裡的倆爺們兒說的熱火朝天,一牆之隔的臥室裡卻是仿若冰窖。
洪維維坐在牀上,一聲不吭,洪媽站在牀邊拼命數落:“你說說你,爲什麼沒抓住小高?”
“他有喜歡的人了,又不喜歡我~”
“這年頭結了婚還能離婚呢!就你那個慢慢吞吞不上心的脾氣,就是喜歡你,隔幾天也厭煩你了!反正不是小高,也不能是小沈!”
洪維維不明白了,以前老媽住院的時候不挺喜歡沈公子的麼?怎麼這會兒就這麼反對?“爲什麼啊?他對我好,我和他在一起也開心,爲什麼就不行?”
“你別怪我勢利眼!但我這做媽的不能讓你將來後悔!他什麼學歷?他什麼職位?一車間裡乾的將來能有什麼前途?一天天穿得跟民工似地,將來你倆結了婚是他養你啊還是你養他啊?”
“他那是艱苦樸素適合過日子的人!而且他也不是車間裡做的,已經辭職了好不好?”
“辭職了?那就更不行了!連個工作都沒有的人能給你什麼幸福?你大學白唸了啊?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道理都不懂?”
“媽!人家有副業的!好幾個投資項目的好不好?!難道人非得把人民幣用的跟廁紙一樣隨意,才叫能給我幸福?況且你不總說我是那夜市上的爛白菜麼?這好不容易有個人願意買了,你倒還挑起刺來了!”
洪媽被她說得一時無言,一叉腰瞪眼道:“你強詞奪理!反正我堅決不同意!”
洪維維一時氣結,起身摔門就走了出去。
其實,洪媽倒也不是說真的那麼討厭沈公子,只是,作爲一個母親,在女兒單身的時候直叫喚着讓她陽光不要太高,可真的找了,又覺得這不滿意那不滿意,自己的孩子,總是覺得應該拿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來相配才說得過去。
都說丈母孃看女婿是越看越歡喜,可洪媽卻覺得,憑啥這小子就要將我辛苦養了近30年的閨女領回家去?真是越看越厭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