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滾滾,哀鳴四起,東京城裡一片狼藉,只見那些騎着高頭大馬的外族將領們揚着皮鞭呼嘯而過,後面的士兵拖着一根粗壯的麻繩,這根麻繩足有三百米長,每間隔一米處便綁着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從頭望不到尾,她們都是東京城裡大小官員的官眷,個個卸掉釵環,赤着腳,身穿白薄長衫,姣好的面容卻表情痛苦,在這條麻繩上沒有大娘子和千金,她們已經淪爲奴,將被帶去何處?將被如何處置?此時不得而知。
三月的天,春寒料峭,這些身穿薄衫的女子過慣了錦衣玉食的日子,哪能受得住這樣的糟踐?眼看着她們就被拖出了東京城,一女子搭着哭腔道:“軍爺,是死路是活路,你給條明路,我們也好給官人、父親一個交代啊!”說着便梨花帶雨般的小聲啜泣起來。
“交代?自古成王敗寇,你們的國敗了,你們的男人現在都是階下囚,你們還需要給他們交代?中原的女人可真是有情有義,哈哈··”一個小辮子士兵大笑着嘲諷她。
“我們有官人,有父親,有兄弟,若不是你們這些強盜禍亂中原,打砸搶燒,手段下作卑劣,我們哪裡會國破家亡?抓我們這些弱女子算什麼威風?要殺要剮給我們個痛快!”說話者名喚徐楠若,她曾是東京城裡赫赫有名的都指揮使徐翼的二千金,被父親當做掌上明珠般的愛護着,將武之家,也不捨女兒舞刀弄槍,父親及兄弟戰死沙場後,府裡上下被一洗而空,母親、姊妹也四分五散的被抓了去,她心裡恨啊!恨自己不是男兒身,若有一身本領,即便戰死沙場也比被這些胡人糟蹋好過。
“呦!綁了個性子烈的,草原上的野馬我們都可以馴服,更何況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們!再多說一句,別怪老子的皮鞭不長眼睛,到時你那如花似玉的臉蛋可就廢了,被花了臉的女人,帶回去只能賞給那些下等士,讓他們日日夜夜的教訓!你們聽着,都給我老實點,再多嘴多舌,便讓你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走!”一個彪悍的大鬍子瞪着眼睛扯着嗓門咋呼着。
女子們聽聞此話便都不再作聲,她們心裡也已經有了底,死,暫且是不會死了,但是被帶回去將面臨什麼?似知非知。徐楠若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大鬍子也只好作罷,她不甘被俘,此時卻也無能爲力,畢竟這些胡人都是狠角色。
男權社會,男尊女卑,女人向來只是男人的附屬品,戰爭中不是被搶掠就是被販賣,更有甚者,會被當做軍糧直接吃掉,何其殘忍與無奈,所以這一麻繩的女子們免不了同樣的命運。之所以沒有被打殺,或許是因爲她們貴族女子的身份,會作爲好的“戰利品”被進貢給那些胡人的皇族及將領。
烏鴉在殘垣斷壁的城牆上刺耳的叫着,黑雲低壓壓的迫在天空,破敗不堪的城門宣告着這個國家的滅亡,城門外數十輛囚車整齊的羅列着,幾個騎着高馬的外族將領在城門外一片空地處靜等着被拖來的官眷女子,他們面目嚴肅,身着戎裝,腳蹬皮靴,鬢邊被銀飾束着的小辮油亮而精緻,其中一位身材魁拔、皮膚白皙、眼睛深炯有神、嘴角微微上揚,竟不像胡人般粗獷,倒像一位穿了軍裝的翩翩公子,他是誰?他是上京城出了名的龍虎衛上將軍完顏宗康,又名完顏煜,父親是開國名將----完顏戈達,曾帶領最精銳的柺子馬軍開疆擴土,世代驍勇善戰,立下赫赫戰功,虎父無犬子,完顏煜從小不僅飽讀兵書,更時常混跡于軍隊,八歲隨父上戰場,17歲升任猛安,20歲升任都統,24歲被封爲龍虎衛上將軍,所領之戰,戰戰捷報。
他年紀輕輕,卻能俘獲人心,不僅是因爲他文韜武略,更是因爲他的部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戰場無弱兵,但老弱婦孺皆不可欺,違者,輕則軍法處置,重則斬立決,以示軍威。完顏煜此次南下被委任帶回這些官眷回上京,隨他一起的還有廣威將軍王翰鬥、宣威將軍阿里木,此二人兇狠跋扈,東京城的燒殺擄掠皆是二人帶領軍隊所爲,若不是爲了這些官眷可以平安到達上京城,完顏煜此時應該還在前線龍戰魚駭。
“排好隊,先烙字,後上車,快!”一個壯漢樣的鐵匠赤着膀子在城門前喊道。
女子們看着那被燒紅的烙鐵個個嚇得面容失色,尖叫連連,躲無處躲,退無路退,既爲奴,便是奴。
“從她開始,拉過來!”鐵匠指着麻繩首位的女子喊道。
“我不要,我不要被烙字,我不要當女奴,我要回家,放了我,放了我······”麻繩首位的女子像個待宰的羔羊做着最後的掙扎,可她那弱小的身軀又怎能抵住三兩個大漢的拉扯,瞬間被提溜到鐵匠旁。
“嗞--”一聲火燒皮肉的聲音伴隨着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一個血淋淋的“奴”字便烙在了她的肩膀上,女子昏死了過去,隨即被兩個大漢拖着塞進了就近的囚車。
衆女子見此慘狀紛紛閃躲開,本該整齊的一字型隊伍瞬間亂如麻,因手被束縛在麻繩上,她們越是掙扎越是纏繞的厲害,女子的哭喊聲和士兵的呵斥聲混雜在一起,頓時鼓譟起來。
“何事如此煩囂?”完顏煜聽聞城門前嘈雜一片便下馬來詢問。
“煜將軍,是這羣賤婦違抗指令,拒不烙字,想造反,我等馬上處理,不煩勞將軍大駕。”小辮子士兵見完顏煜親自來問,嚇得臉色大變,俯首答道。
“讓鐵匠下手揣着點,再備些燒傷藥膏和皮毛氈分發給她們,路途遙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都不好給主上交代。”完顏煜看着被塞進囚車的女子說道。
“是,將軍!屬下這就去辦!”小辮子領命後便迅速離開。
“煜將軍可真是菩薩心腸啊!這些賤奴帶回上京還不是一樣給我們當牛做馬,何必對她們如此仁慈?死幾個少幾個又有何妨?”王翰鬥手握皮鞭言語挑釁着完顏煜,雖說他位不及完顏煜,明顯以下犯上,但其仗着家父爲開國元老,並是主上親信,雖本性頑劣,卻也討了個廣威將軍的頭銜整日搜刮錢財,欺凌百姓,更是對完顏煜百般不服,此次若不是完顏煜聽聞二人在東京城戕害無辜,從中向主上求得開恩,這些官眷也許等不到帶回上京便被王翰鬥和阿里木踐踏而亡。
“王將軍在東京城中飽私囊的還少嗎?前幾日運送回府的幾十車金銀細軟、名畫真跡怕是正在路上走着呢吧?既得錢財,又何必再爲難這些弱女子?她們被貶爲奴帶回上京,也是主上的意思,莫非王將軍有意發難,想讓主上知道東京城已是王姓天下?”完顏煜轉着大拇指的翡翠扳指,眼睛擡也沒擡,滿眼的不屑和鄙視,言語緩慢輕微,彷彿這隻臭蟲被人嗤之以鼻都嫌累。
“煜兄人在戰場,知道的可真不少哇!若是眼紅,吩說便是,錢財和女人都乃身外之物,煜兄只要一句話,翰鬥奉上便是,奈何這二者都是煜兄最不喜愛之物,偌大的將軍府簡陋寒酸、冷冷清清,至今也沒有將軍夫人,煜兄也沒個一兒半女,煙火如此不旺,嘖嘖嘖,無不叫人寒顫!令尊大人在天之靈何以告慰啊?”王翰鬥被完顏煜的話擊中了要害,惱羞成怒又不敢爆發,只敢繼續嘲諷着。
話音剛落,只見一記重拳悶在了王翰斗的臉上,鼻血飆射而出,完顏煜揉了下發紅的手背,輕聲說:“幾天不練,手癢了,此次東京之行純屬因兩位將軍而來,耽誤了我練兵,王將軍可想切磋切磋?”
王翰鬥又豈敢還手,論武力他不及完顏煜的十分之一,論道理,他在東京城的所作所爲雖有其父袒護,但也不可動靜太大,主上睜隻眼閉隻眼卻不是瞎子,本對他有所忌憚,若真鬧出動靜惹到了主上,只怕王府上下不得安寧,他也只想逞個口舌之快,不成想完顏煜這麼容易就被激怒,無奈在阿里木的勸說下吃個啞巴虧便灰溜溜的離開。
完顏煜並不是一個容易被激怒的人,他作爲帶軍打仗的統領,這是最基本的軍人素養,這一拳多少帶點個人仇恨,畢竟在完顏煜的眼裡,這隻臭蟲要是放在他的軍隊裡早被處置了,更不會活到今天如此囂張的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