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雨聽得頭皮發麻, 再去看眼前的墳墓,竟覺得有些膽寒。
中年男人見她久久不動,不禁有些急了:“艾大師,你怎麼不畫陣法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艾雨放下毛筆,正準備說今天不做法了, 卻又聽詭異男子說道:“這個局, 唯有林淡一人能破, 你不行, 整個玄門都不行,還是儘早回去吧。”
艾雨剛把毛筆放下,這會兒卻又重新拿起來,對中年男人叮囑道:“我沒事,你把護身符拿好。”仔細看得話會發現, 她的眼珠子有些泛紅, 裡面充斥着令人心驚的戾氣。
詭異男子彷彿對她的異狀毫無所覺,繼續道:“你莫要逞強,先回去吧。這塊地除了林淡,誰來也解決不了。”
艾雨擡起頭,冷笑道:“祖師爺, 你看不起我?我和林淡哪個更強,過了今天你就知道了。”
詭異男子垂眸看她,語氣平靜:“你道心亂了。”這麼簡單就亂了心境, 艾雨着實令他失望。想當初, 無論他怎麼蠱惑林淡, 她總不會多看他一眼,更不會動搖自己的信念。艾雨天賦雖好,卻敗在了心性。也不知那塊玉佩是如何擇主的,林淡那樣的天縱之才它不選,卻偏偏選了個爛泥扶不上牆的。
詭異男子眼裡全是冷嘲,語氣卻很溫柔:“回去吧,這裡太危險,我法力受限,護不住你。”
“不,這裡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艾雨下定了決心,任何人都無法動搖。她迅速把法陣畫完,然後取出鐵杴開始挖墳。蔣崇子怕得要死,卻還是跑過去給她幫忙。兩人合力把土刨開,讓一口硃紅的棺木暴露在森白的月光中。
“大紅色的棺材?”蔣崇子表情愕然。
“把它擡起來,你過來幫忙!”艾雨衝事主招手。
中年男人站在防護法陣裡,死活不願挪步。
“你怕什麼?人是你殺的,屍體也是你埋的,當年你不害怕,如今倒嚇破了膽。你不擡棺材,那我們今天就回去,等着他來找你報仇。”艾雨恐嚇道。
中年男人急了,這才戰戰兢兢地跨出防護法陣,去擡棺材。按理來說十三年過去了,棺材裡的屍體早已經化成白骨,重量應該有所減輕纔對,但兩人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卻沒能把棺材擡起來哪怕一丁點。
艾雨不得不上去搭把手,卻沒料原本沉甸甸的棺材在她接手後竟然變得很輕,一下就被掀翻在地,露出底部的泥土。中年男人大喜過望,連忙說道:“擡開了,擡開了,大師,你快把那個人的骨頭挖出來燒掉!”
蔣崇子卻盯着摔開一條裂縫的棺材,顫聲開口:“小雨,咱們快跑吧!這具屍體有問題!”
艾雨回頭一看才發現,硃紅棺材裡躺着一具女屍,渾身的肌肉已萎縮乾癟,卻並未腐爛,臉龐枯瘦得像骷髏,嘴脣卻紅豔豔的,彷彿塗了一層鮮血。她的頭髮已經長得很長,亂糟糟地堆放在棺材裡,一雙手交握在腹部,指甲漆黑鋒利,在月光下閃着寒光。
很明顯,這是一具殭屍,隨時隨地都會睜開眼睛,暴起殺人。
蔣崇子嚇得腿都軟了,屁滾尿流地跑遠了一些,焦急催促:“小雨,快走!”
“一隻殭屍而已,瞧把你嚇的。”艾雨的空間靈器裡有很多極品靈符,隨便拿出一張也能鎮住這隻殭屍,所以她根本不怕。她拿起鐵杴,把鬼王的骨頭一一清理出來,堆放在一旁。隨着她的動作,一股股黑氣從埋屍處冒出,很快就形成一個巨大的煙柱,直衝雲霄。
鋪天蓋地的陰氣迅速把清源山吞噬,郎朗夜空轉瞬之間就陰風陣陣,鬼哭神嚎。
變故來得太快,根本沒給艾雨反應的時間,當她意識到情況已經失控時,埋葬在這片墓地裡的屍體紛紛挖開泥土,陸陸續續爬出來。什麼叫屍山屍海?什麼叫幽冥煉獄?以往艾雨只能靠想象來描繪,可今天過後,她卻一輩子都忘不了這樣的場景。她轉頭去尋找蔣崇子,卻發現他早已被密密麻麻的行屍淹沒,那名中年男人也被跳出硃紅棺材的女屍撕成了碎片。
鮮血像暴雨一般灑落,激起了行屍的兇性,也嚇破了艾雨的膽,“祖師爺救命!”她心緒大亂,頭腦空白,只能瘋狂揮舞着手裡的青蚨劍。
“靈符!”詭異男子懸浮在半空,靜靜吸收着浩如瀚海的陰氣。不管這個局是誰設的,他都對結果很滿意。
艾雨立刻取出空間靈器裡的靈符,漫天揮灑,也不管它們到底是什麼種類。五顏六色的靈光在空中爆開,發揮出應有的威力,離艾雨一臂之遙的屍潮竟被靈光逼退了數米,只能圍着她嘶吼。
那隻女屍顯然是它們的頭領,此刻正站在自己的墓碑上,用鮮紅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艾雨。
堆積如山的靈符很快就被艾雨用完了,她又開始大喊救命。
“你之前畫好的防護陣可用血。精石催活,威力大增,足以抵擋住屍潮的攻擊。”詭異男子適時指點。如果艾雨擡頭看一眼的話就會發現,他此刻正笑盈盈地欣賞着眼前的一切,表情不見擔憂,反倒全是興味。
數不盡的行屍從泥土裡爬出來,有的去攻擊艾雨,有的朝山下走去。倘若讓他們入了城,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玄門又該如何解決這個大。麻煩?那場面一定很有趣吧?
男子以拳抵脣,連連輕笑。
艾雨沒能發現他的異常,只管拼盡全力,殺出一條血路。當她遍體鱗傷,快要支撐不住時,腳下終於出現了防護法陣的圖案。她立刻踏進去,把血。精石放在九個陣眼處,激活了保護罩,隔絕了行屍的攻擊,然後癱軟下去,劇烈喘息。
就在保護罩合攏的最後一瞬,那隻女屍襲到近前,黑色的利爪離艾雨的眉心只有半尺距離,卻再也不能寸進。艾雨極力睜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彷彿魂都嚇丟了。
女屍退後幾步,開始攻擊這個防護罩,表情十分猙獰。她顯然被艾雨的舉動激怒了,她周圍的行屍受她的掌控,也都潮水一般涌過來。不斷有金光在防護罩表面流動,卻越來越微弱。艾雨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高喊道:“祖師爺,這個陣法堅持不了多久,我該怎麼辦?”
“不斷更換血。精石,讓陣法保持活力。血。精石沒了就用靈石,靈石沒了就用晶沙,能不能堅持到有人來救你,只能看你的運氣了。”詭異男子漫不經心地開口。
“祖師爺,你不能救我嗎?”艾雨嗓音乾澀,表情絕望。
“我的道骨被封印了,一點法力也無,怎麼救你?”男子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提及道骨,艾雨似乎想起什麼,卻並未說出來。她不敢去看男子的臉,也不好再向他求救,只能把玉佩裡的寶物全都倒出來,隨時準備替換。法陣消耗的能量很大,每隔十幾分鍾就會有一顆血。精石化成飛灰。艾雨心臟抽痛,卻不得不快速把新的晶石摁進陣眼。她原本以爲玉佩裡的物資能供自己修煉一輩子,可如今看來,能護住她三四個小時就算不錯了。
當她焦頭爛額的時候,白賢正與熊瞎子在家中談話。
熊瞎子號稱海城觀穴第一人,一雙眼睛雖然瞎了,心卻不瞎。他指點道:“你們只顧着看地形,望風水,怎麼不查一查這塊墓地埋了什麼人?”
白賢眼睛一亮,立刻讓人去查墓主的平生。玄門的辦事效率向來很高,不出半小時就把資料送了過來。白賢一邊看一邊給熊瞎子念,表情越來越凝重:“墓主是一位女性,卒年36歲,屍體被發現時身穿紅衣,衣兜裡各放着兩把土,雙手、雙腳被繩子結結實實捆着,腳上吊着一個秤砣,雙手掛在屋樑上,非謀殺、非自殺,體表無外傷,體內無內傷,死因不明。”
熊瞎子掐指一算,不禁駭然:“36歲,癸巳日生人,乃濁水之命;死時身穿紅衣,屬火;兜裡有土,屬土;腳墜秤砣這是金;雙手掛於屋樑這是木。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卻又吊在半空,五行不沾,這是有人在拘破柱之魂。若是施術者把這種魂魄煉成鬼,可肆意驅使,不染因果。若是再把受害者的屍體埋入極惡之地煉成飛僵,其實力堪比旱魃。上壓棺木,下壓碎屍,一男一女,一陰一陽,怨氣沖天……不好,這是有高人設了局,那塊地誰也不能碰,必須立刻封鎖起來!快去通知各位泰斗和有關部門,情況不妙!”
熊瞎子猛然站起來,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白賢已拿出手機,飛快撥號。
周家家主周興和連連表示會派出高手支持玄門的這次行動,掛斷電話後不禁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啞聲道:“那天我幸好沒聽艾雨的話。那塊地是極惡之地,又是雙屍鎮穴,還有高人設了局,拘走了一條破柱魂。我要是動了它,整個海城都會陷入地獄!艾雨那個丫頭太魯莽了,下回見了她我非得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
周楠手裡的茶杯忽然歪了歪,滾燙的水潑灑在他手背,將他的皮膚燙紅一大片。但他卻毫無所覺,而是踉蹌走了幾步,顫聲開口:“爺爺,艾雨收了別人一千萬,準備去挖那個墳。現在這個時間段,她應該已經動手了。爺爺,她會不會遇見危險?”
周興和好懸沒被孫子氣死,咬牙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擔心她有沒有危險,你還是擔心擔心你媽和你奶奶吧!若是涌穴大開,行屍出山,整個海城的百姓都會遭殃!”
周興和很久沒罵娘了,這會兒卻按捺不住脾氣,連連爆粗口。他拿出手機,火速通知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