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蘭沒讓於挽秋送。
於挽秋送她也不太合適, 要不要上去坐坐,讓她在樓下等着也不好。
姜家在b市的一座老小區裡,小區有些年頭了,外面是洋紅色, 健身設施的漆都掉了, 小區最高樓層是六層, 沒有電梯。
姜家305三單元三樓, 三室兩廳, 總共一百二十多平米, 謝雲珍不在, 姜爸爸也不在,姜蘭找出戶口本去自己屋子裡轉了轉。
這是她的家, 平時她在學校不回家住, 但屋子很乾淨,牀單是淡藍色小碎花的,牀上還放着一個小的夏涼被, 旁邊堆着兩個布娃娃, 牆上貼了很多獎狀,有小提琴比賽, 大提琴比賽的,她小時候成績還不錯,書桌上一摞證書。
陽臺上有謝雲珍養的花,洗乾淨的衣服掛在陽臺上, 空調客廳一臺她臥室一臺,上面有粉色的罩子, 家並不大,但感覺很溫馨。
姜蘭拍了兩張照片, 突然有點捨不得走,她給謝雲珍打了個電話,“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吃了飯再走。”
謝雲珍:“吃飯?你不是最不喜歡吃我做的飯嗎。”
有飯吃就不錯了,她以前怎麼這麼不懂事,還最不喜歡,姜蘭道:“纔沒有,我最最最喜歡吃你做的飯了。”
謝雲珍的語氣聽起來挺高興,“那行,我和張老師換個晚自習,一會兒就回去,你想吃什麼菜。”
怕謝雲珍費事,姜蘭選了兩個家常菜,酸辣土豆絲和西紅柿炒雞蛋,這兩個菜就着米飯吃可好吃了。
冰箱裡有西紅柿,但是沒土豆,一會兒謝雲珍下班了順便去趟菜市場。
辦公室的同事看她這麼高興,打趣地問:“怎麼了,女兒帶女婿回來啦。”
這些老師是看着姜蘭長大的,姜蘭長得好看,又會很多才藝,恨不得搶回家當自己閨女。
而且她們也追節目來着,姜蘭在裡面的確很招人喜歡。
怪不得於挽秋喜歡她。
謝雲珍乾笑兩聲,“什麼女婿,姜蘭纔多大,結婚還早呢,她就回來拿個東西,一會兒就回去了。”
什麼女婿,她就一個女兒,哪來的女婿。
“她在電話裡說想吃我做的飯了,外面再好,哪兒有家裡好。”謝雲珍開始收拾東西,她下午沒課,就在辦公室改卷子,晚自習也換了,下班了直接買菜回家。
這閨女也不算沒良心,還知道想吃她做的菜。
謝雲珍給姜保國打了個電話,讓他下班的時候順路買只燒雞,就是女兒最愛吃的那家。
“買兩隻吧,於老師平時很照顧蘭蘭,給她帶一隻嚐嚐,就一點心意。”
姜保國在家裡沒什麼話語權,老婆說買幾隻那就買幾隻。
謝雲珍心裡甜滋滋的,去菜市場精心挑了幾個圓咕隆咚的土豆,又買了條草魚,準備再燉個魚。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得湊足四個菜。
至於姜蘭回家的事,謝雲珍不準備和孩子爺爺奶奶說,兩個老人不會用電子產品,平時睡得也早,至今還不知都姜蘭上節目的事。
姜蘭她叔叔伯伯們問過,她這邊的親戚也問過幾次,都被謝雲珍搪塞過去了。
謝雲珍知道他們是好意,但是她不知道怎麼說,好像上個節目就一定要結婚一樣。
陸家是有錢,但自家的孩子怎麼看都是最好的。
而且陸家太有錢了,他們家的錢別人幾十輩子都賺不到,謝雲珍並不希望女兒嫁到這麼顯赫的家庭去。
陸頤呈這個人學習成績是不錯,別的方面……誰知道呢。
現在說這些太早了。
到家已經是六點半了,姜保國還沒回來。
謝雲珍喊了一聲姜蘭的名字,姜蘭一下從屋裡竄出來了,“媽你回來啦。”
謝雲珍:“瞧你那樣兒,就回個家至於這麼高興。”
“至於至於,怎麼不至於,媽我洗菜你煮飯。”姜蘭把買來的菜拎到廚房,“還有魚。”
謝雲珍:“嗯,都說吃魚頭補腦子。”
要是腦子好使一點不至於這樣。
姜蘭:“……”
謝雲珍去洗了把手,母女一個洗菜一個煮飯,姜蘭說了實習的事,謝雲珍說了說她的學生們,誰也沒談節目,倒也和諧,飯快做好的時候姜保國拎着燒雞回來了。
姜保國看着很帥,戴着黑框眼鏡,人有一點胖,“雲珍,蘭蘭,我回來了。”
姜蘭探出頭,“爸。”
姜保國:“你媽讓我買了你愛吃的燒雞,繞了兩條街纔買到。”
姜保國朝姜蘭招招手,袋子裡還有一個雪糕。
謝雲珍:“藏什麼藏,我都看到了。”
“她就回來這麼一天,一會兒就走了,吃一點就吃一點嘛。”姜保國換了拖鞋去洗手,“怎麼不等我回來煮飯。”
“蘭蘭說想吃我做的飯了。”謝雲珍得意道,她把土豆絲和西紅柿炒雞蛋端上桌,燉魚的鍋熄火,“老薑,把魚端上來。”
姜蘭主動表現,“我端我端,媽你做的菜好香呀。”
謝雲珍笑了笑,“行了快吃吧。”
姜蘭盛了一碗飯,晚飯有燒雞,燉魚,西紅柿炒雞蛋和酸辣土豆絲,也太豐盛了,姜蘭夾了一大塊雞蛋,吃到嘴裡,人愣了一下。
好像有點鹹。
她又夾了點土豆絲,味道有點淡,魚還行,但普通的燉魚肯定沒有酸菜魚水煮魚好吃。
硬要說這兩道菜的優點,那就是全熟了,沒有一道菜是生的。
姜保國一副習以爲常的樣子,“吃完了多喝點水。”
姜蘭:“我覺得很好吃呀,爸你不會覺得鹹吧。”
姜保國低下頭不說話了,低着頭吃飯,謝雲珍給姜蘭夾了個雞腿,“多吃點肉。”
姜蘭艱難地嚥下雞蛋,突然有點明白,爲什麼她進醫院的時候,謝雲珍說她吃的雜,不會從小到大她吃的都這麼雜吧。
還有給謝雲珍打電話的時候,她說最不喜歡吃她做的菜……
也還行吧,但離好吃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吃好吃的吃多了改善一下伙食挺好。
爲了給謝雲珍捧場,姜蘭還是幹了兩碗飯。
吃過飯,謝雲珍讓姜保國送姜蘭回去,還拎了雪糕和燒雞。
姜保國話並不多,一路上父女倆也沒說什麼,到別墅門口,姜保國道:“你的喜歡最重要,別覺得他家有錢就把自己看低,有那麼多錢也花不完對不對,你看咱家的錢就能花完。”
姜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知道。”
姜保國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我和你媽是不希望你那麼早的嫁人,你多考察考察,我們也幫你多考察考察,萬事自己留個心眼知道嗎。”
“我知道,爸你回去慢點開,注意安全。”
姜保國開着小紅車回家,姜蘭在別墅外面站了一會兒,她吃得有點多,感覺都沒消化,要不再吃個雪糕。
車裡開了冷氣,雪糕還是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姜保國買的奶油雪糕,奶味很重,姜蘭幾口就吃完了。
吃完之後她還是不想回別墅,她覺得有這樣的爸爸媽媽很幸運,幸好她就是她,不然謝雲珍和姜保國得多難過。
姜蘭在別墅外面待了一個多小時,餵飽了幾隻蚊子才進別墅。
九點多,於挽秋剛做完瑜伽。
“於老師,給你帶了只燒雞,我以前經常吃,可好吃了。”姜蘭深吸一口氣,“你要現在吃嗎,還是明天吃?”
於挽秋打開袋子看了看,“我吃個雞腿吧,聞着好香,戶口本帶回來了嗎。”
姜蘭點點頭,“帶回來了,明天給夏婧姐。”
於挽秋道:“是不是有點不開心?”
姜蘭平時不是這樣的,怎麼回了趟家看着一點都不開心了呢。
姜蘭想起以前的爸爸媽媽還有家人了,她應該很早就穿越過來了吧,那麼多年都忘光了。
現在對她來說,以前的記憶更深一點。
雖然知道來到這兒就過好現在的日子,還是有一點點難過,“我媽做飯不太好吃,但爲了捧場我吃了兩碗飯……有點撐得慌。”
是不太開心,尤其從家裡出來之後,不過一晚上就能好。
姜蘭衝於挽秋笑了笑,“我去吃兩片健胃消食片。”
回到屋裡姜蘭給陸頤呈打了個電話,陸頤呈還沒下班,但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
陸頤呈道:“還有一個點就弄完了,你等我一會兒,十五分鐘。”
姜蘭把手機放到一旁,過了十分鐘,陸頤呈說好了,現在九點多,還沒到平時打電話的時候,陸頤呈問:“怎麼了?不開心?”
姜蘭問:“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你是不是挺難受的?”
陸頤呈關了辦公室的燈,光一瞬間暗了下來,他背了個書包,辦公室沒別人,從姜蘭的角度看有點孤獨。
“是有一點難過,覺得你記得很多事,卻把我忘了。但是,再想想,其實我們之間,只要有一個人記得就夠了,你想知道我都說給你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也沒事。”這麼想,就沒那麼難過了。
陸頤呈:“你看,你現在不是也有一點喜歡我嗎,那就證明你喜歡的就是我,無論你多大,都會喜歡我。”
陸頤呈還挺驕傲的。
和姜蘭打電話,回去的一路都不會無聊,“別不開心了,想不想吃東西,我給你送過去。”
姜蘭果斷搖頭,“不想,真的一點都不想,我回家吃的飯,你是不知道,我媽做飯真的一點都不好吃啊!”
“跟好吃沾不到一點邊,我不是不記得了嗎,我跟我媽打電話說想吃她做的飯,她特別詫異,說我不是最不喜歡吃她做的菜嗎,估計以前吐槽過,結果我給忘了。然後她做了三個菜,幸好我爸帶回來只燒雞。”
以前姜蘭很少說她家裡的事,陸頤呈很想聽。
他聽得很認真,最後道:“是不是你挑食啊,謝老師做飯肯定很好吃。”
姜蘭呵呵了兩聲,“是不是我媽燒壺開水都好喝。”
陸頤呈:“沒喝過,但估計很好喝。”
這人怎麼這樣,無語。
姜蘭道:“我爸媽對我好好呀,還有你和於老師,對我也很好。”
姜蘭希望可以多想起來一點以前的事。
次日週三,姜蘭把戶口本給於挽秋了,她雖然知道於挽秋工作室的地點,但上班沒空去送,還得拜託於老師。
也不知道週六之前簽證能不能辦好,要是不行,她就不去了。
於挽秋道:“放心吧,肯定能辦好。”
就算夏婧不行,於挽秋也能託別人去辦。
“中午給你送飯,帶個燒雞的雞腿行嗎?”於挽秋覺得燒雞味道不錯,怪不得姜蘭愛吃。
吃過謝雲珍做的飯,讓姜蘭吃什麼都行。
上午,於挽秋送完姜蘭,在別墅門口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是許潮陽。
許潮陽拎着飯盒,應該是給張琳買的早飯,他正準備進去。
許潮陽以前見過於挽秋兩次,在一個晚宴上,他遠遠看了一眼,於挽秋是陸雙辰的女伴。
當時他以爲於挽秋……
沒想到兩個人竟然是夫妻關係。
“於老師,我給張琳送個飯。”許潮陽撓了撓頭,他一會兒還要去上班,但張琳現在正在氣頭上,他不太敢進去。
張天允許許潮陽進去,本來夫妻倆的事,能不離婚是最好的。
於挽秋點了下頭,看手機八點半。
這會兒送早飯,想把老婆孩子餓死嗎。
許潮陽跟着於挽秋進去了,張琳李佳就住一樓,他把早飯放桌上,然後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
李佳一直沒出來,自從週一鬧了一頓,除了出來吃飯拿東西,她就閉門不出了。
張琳倒是會出來,她懷着孕,需要散步,有時餓的快,也會去廚房煮點東西吃。
李佳屋裡的攝像關了,節目組並不知道她有沒有給許潮陽又打過電話。
看許潮陽的樣子,應該是沒有的。
許潮陽等了五分鐘,張琳還沒出來,他敲了敲張琳的房門。
張琳以爲是節目組工作人員,就把門打開了。
“怎麼是你?”
許潮陽精神不太好,張琳是他最親近的人,熟悉他的樣子。
至少以前,許潮陽看着很板正。
許潮陽道:“我來給你送早飯,你和寶寶得吃飯的。”
“我吃過早飯了,你帶回去吧。”張琳笑了一下,“不知道你媽吃過沒有,你可以去旁邊問問她。”
許潮陽覺得張琳故意往他心裡捅刀子,“張琳,我不想離婚,真的不想,我以後都能改的,你說我哪裡做的不好我改行嗎。”
如果這話是幾年前說的,哪怕是去年,上節目之前說的,張琳都會點頭。
但現在不會了。
現在,張琳連“你要是再早一點說這話就好了”的想法都沒有。
她不想再看見許潮陽了。
“你想改,你要改什麼?你那天不還說挺好的嗎。”張琳這樣說話有種冷感,本來是小白花長相,語氣不同氣質就不一樣了。
“不離婚的話也可以,你改的過來嗎?如果你不想離婚,那就搬出去住,你媽可以月底的時候見小亦一次,平時我希望不聯繫,如果我和你媽吵架,我希望你可以無條件站在我這邊,以後我出去工作,你要分擔家務,帶孩子。”張琳眼裡一點希冀都沒有,“讓你做這些,就覺得很難了吧。”
許潮陽張張嘴,沒有說話。
張琳道:“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不想離婚,但你真正瞭解過我的生活嗎,知道孕婦幾點吃飯嗎,知道做產檢去哪個科室嗎,知道孕期反應都有什麼嗎,以前我也可以說服自己你工作忙,但其實根本就是不在乎,對吧。”
許潮陽來送早飯,張琳一點都不覺得感動,反而覺得很諷刺。
他連她幾點吃早飯都不知道,卻過來送早飯,究竟想給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