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亞緊握着雙拳,死死地瞪着身受重傷的女劍士阿斯蘿婭。而阿斯蘿婭則平靜地看着他,似乎並不在乎柯亞會殺了她爲父親報仇。兩個人相互看了很久,柯亞忽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小溪邊坐下。他沒有再理阿斯蘿婭,只是看着潺潺溪水發呆。
過了一會兒,阿斯蘿婭輕嘆了一聲,看着滿天的星斗,輕輕地道:“柯亞,你父親,是個怎樣的人?”
柯亞呆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我父親,是個勇敢的男人!爲了保衛國家,爲了保護人民,他不惜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從戰場上回來的戰士們說,我父親作戰十分英勇。他率領着一個小隊,頑強地阻擊着敵人一個大隊的進攻。最後戰至只剩我父親一人時,他身負重傷,卻單槍匹馬,向敵兵發起了反衝鋒。一直到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他都在戰鬥!”
阿斯蘿婭道:“是嗎?你父親,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戰士!不過,他一定殺了不少人罷?”
柯亞憤怒地轉回頭來,大聲地道:“我父親,殺的都是侵略者!他們死有餘辜!”
阿斯蘿婭淡淡地一笑,道:“侵略者也是人,他們也有父母,也有老婆孩子。爲了國家的利益,他們也在浴血奮戰。戰爭,只是國與國之間利益衝突的產物,說不上來哪個是正義,哪個是邪惡。對那些被你父親殺死的人的家人來說,你父親不也是兇手嗎?”
柯亞大怒,一下子拔出插在腰間的匕首,轉身爬起,撲到阿斯蘿婭身邊,將匕首抵在她的咽喉上,喝道:“你胡說!”
阿斯蘿婭並不害怕,她甚至在微笑着。看着柯亞,道:“柯亞,看得出來,你讀過書,是個明事理的孩子。你應該明白,真正的兇手,是爲了自己的利益,發動這場戰爭的人。那些戰死的將士,只不過是戰爭的犧牲品。我的未婚夫,是一個正直而忠誠的好男人。他爲了國家,也戰死了。我和你一樣,非常的痛苦,也非常恨殺死他的那個人。但是柯亞,那些普通的士兵,那些普通的國民,他們沒有錯,他們不是兇手!柯亞,雖然我未婚夫死在你們國家的人之手,但我並不恨你,你明白嗎?”
柯亞一點一點把匕首收了回來,輕嘆一聲,坐在阿斯蘿婭身邊發呆。他小時候確實恨透了坦答克斯王國的每一個人,但是隨着年齡的增大,知識的豐富,這些道理其實他早已懂得。只是出於常情,他對敵對國家的人民,並無好感。
但眼前這個女劍士,一身正氣,英姿勃勃。無論怎麼看,她都是一個好人。也正是她,從邪術師手裡救出了自己,並且還盡心地爲自己解毒。這麼一個好人,怎麼能和那些殘忍的兇手們聯繫起來呢?
柯亞把匕首插回了腰間,起身又坐回到溪邊。阿斯蘿婭明白他的心情,笑着問道:“柯亞,你還恨我嗎?”
柯亞索性躺倒在地,過了很久,才道:“我父親絕不是兇手!不過你也不是!”
阿斯蘿婭正色道:“對不起,我並沒有污辱你父親的意思,他是個英勇的戰士,值得任何人尊敬!”
柯亞閉上了雙眼,道:“我知道,休息罷,天亮後,我揹你回我的家。”
阿斯蘿婭嗯了一聲,閉上了雙眼,心想:這個柯亞真是個純樸的孩子,還真是有點象菲烈小的時候。唉!如果沒有那場戰爭,此刻菲烈,應該成爲王國最年輕的劍聖了罷?
她一邊默默地想着心事,一邊開始運轉體內的鬥氣。檢查自己被邪靈重擊後,到底受了多重的傷。過了很久,她暗歎一聲,心道:“如果沒有高級魔法師施用恢復魔法,看來真的要三個月,才能完全康復呀!”
柯亞一覺醒來,天已經矇矇亮了。他翻身坐起,只覺得頭暈眼花,噁心想吐,看來體內的黑靈之毒,真的沒有完全清除。
他回過身來,看見女劍士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雙目緊閉,似乎仍在沉睡中。便爬起來走了過去搖着她,道:“阿斯蘿婭,阿斯蘿婭,醒一醒,我們該走了!”
搖了半天,阿斯蘿婭卻只是鼻中哼哼,並沒睜開雙眼。柯亞瞧她面色通紅,神情不對,便試着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一摸之下,發現她的身體燙得嚇人,竟是發起了高燒。這下柯亞可慌了手腳,他不是醫術師,並不懂得該怎麼辦,只好雙手扶起她的上身,叫道:“阿斯蘿婭,阿斯蘿婭,你怎麼了?”
阿斯蘿婭終於睜開了雙眼,虛弱地道:“快……你的口水……腐爛之毒,又發作了!”
柯亞一聽,忙扒開了她的胸衣,擠出一口口水吐在她傷口之上。阿斯蘿婭輕搖着頭,道:“不夠的,已經深入到體……體內去了。用……用匕首割開……吐……吐多點。”
柯亞忙拔出匕首,顫抖地道:“那……那我可割了,你要忍着點!”
阿斯蘿婭點了一下頭,道:“割罷!再遲,我就……堅持不住了!”
柯亞硬起心腸,將匕首放在她左乳的傷口處,輕輕地往下割。這把匕首鋒利無比,只稍一用力,立刻鮮血涌出。阿斯蘿婭疼得皺緊了眉,只是道:“不夠深,再割!”
柯亞一邊用力往下插,一邊擔心地道:“可是你流血了,要是血止不住怎麼辦?”阿斯蘿婭不答,閉上雙眼,拼命用體內殘存的鬥氣抵抗着腐水的侵蝕。柯亞刺入了一小半匕刃,再也不敢往下刺了,立刻拔出匕首,連連吐口水在她的傷口之上。可是傷口處大量的鮮血涌出,口水一吐,立刻被鮮血給衝了出來。
柯亞急得滿頭大汗,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就在這時,阿斯蘿婭傷口四周亮起了一圈青光,血馬上止了。她道:“快……趁現在!快吐!”
柯亞也知道她支持不了多久,在她沒說完時,便一口貼在了她乳房上,大口大口的口水,用力的吹了進去。
沒幾下,柯亞口乾舌燥,再無口水可用。便馬上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用力堵在她的傷口,不讓鮮血流出。豈知阿斯蘿婭運力過度,牽動體內傷勢,忍不住哇一聲,又噴出了一口鮮血。人軟綿綿的,就要倒下。
此刻柯亞直恨自己真的一點本事都沒有,面對着傷者竟然束手無策。焦急中,只好四顧大叫:“有人嗎?快來救人哪!”
可是四周除了小溪,便是田野,哪裡會有一個人經過?柯亞急得都快哭了起來,但他想起了母親的話,要做一個勇敢堅強的人,絕不能輕易地哭泣!他心中命令自己:冷靜!柯亞,你要冷靜!你一定能救得了她的,一定能!
此刻阿斯蘿婭又醒了過來,她忽然道:“柯亞,把……把你的舌頭給我,快!”
柯亞一呆,道:“什麼?舌頭……怎麼給?”
阿斯蘿婭這當口也沒工夫解釋了,奮起餘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便把他扯了下來,叫道:“把舌頭……伸到我嘴裡!”
柯亞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阿斯蘿婭口中吐血,說明她身體內血脈已破。現在她體內正遭受腐水的侵蝕,從傷口處吐進口水已深入不了了,那麼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喝下自己的毒口水,從她破裂的血脈中滲進去,調和腐爛之水的毒性!
一念及此,柯亞再也沒有猶豫,立刻吻在了阿斯蘿婭的小嘴上,將自己的舌頭伸了進去。
阿斯蘿婭也立刻含住了他的舌頭,用力的吸吮,大口大口的吞下柯亞的口水。過了很久,柯亞的口水被吸乾了又生,生出了又被吸乾。如此反覆了無數次,阿斯蘿婭才漸漸地停了下來。
她馬上吐出了柯亞的舌頭,脹紅着臉,小聲道:“好了,不吸了!”
柯亞如獲大赦,立刻起身奔到小溪邊,就要撲下去喝水。剛纔他體內的水份幾乎被阿斯蘿婭喝了一半,差點沒把他渴死。現在,他只想喝他一肚子的溪水,解救自己的乾燥難忍。
柯亞剛撲到溪邊,便聽到身後阿斯蘿婭着急的叫道:“你不能喝水,我的血中有腐爛之毒,要等你肚子痛過以後纔可以!”
柯亞一愣,心想難怪自己的嘴巴麻麻的,剛纔她喝下了自己的口水,但也有少量鮮血已被自己吸收。看來,肚痛之苦,馬上要來了。
果然剛剛想到這裡,一陣難忍的腹痛再次襲來。柯亞嘆了口氣,雙手捧腹,再次咬牙強忍。
過了一會兒,柯亞痛得汗如雨下,本來體內就不多的水份,這下全沒了。不過幸好腹痛漸漸減弱了下來,柯亞喘着氣,心想:好象這次肚痛比昨天那次要稍弱一點點,時間也縮短了些。如果阿斯蘿婭所言不虛,那麼還需要痛上這麼十天半個月。我的女神呀!乾脆你殺了我罷!
又過一會兒,柯亞腹痛停止。一陣強烈的噁心襲來,他吐出了兩口黑黑的水後,累得只能用爬地到了溪邊.咕咕咕,直喝了一個飽。休息了一會兒,柯亞漸覺力氣稍復,便掬了一掌溪水回到阿斯蘿婭身邊,關心地道:“阿斯蘿婭,你覺得怎麼樣?要喝水嗎?”
阿斯蘿婭趕忙轉過了臉,搖頭道:“不用,我已經好多了!”
柯亞年少不懂事,瞧不出阿斯蘿婭此刻的羞澀,反而道:“也是,你喝了我那麼多口水,怎麼會口渴呢?”
阿斯蘿婭臉上騰地一下又紅了起來,忙閉上了眼睛,不敢答話。柯亞放掉了手中的溪水,在身上擦了擦,然後仔細地檢查起她左乳上的傷口起來。掩在她傷口的布條已被鮮血浸紅,不過血倒是止了。柯亞想揭開布條看看,卻又怕再次撕裂她的傷口,只好小心的掩回她的衣服,再摸一下她的額頭,發現燒也退了。
柯亞吁了口氣,道:“我們得趕快回到斯堪亞城,請個醫術師來爲你看看。你傷得這麼重,只怕堅持不了多久的。”
柯亞怕揹着她可能會使阿斯蘿婭的傷口再次流血,便小心翼翼地橫抱起她,辯明瞭方向,向南方走去。
阿斯蘿婭雖是個女人,但起碼也有百斤上下。何況抱着比揹着吃力多了,柯亞又本來身體不是很強壯,走不多遠,已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阿斯蘿婭終於睜開了眼,看到柯亞累成了這付模樣,小聲道:“柯亞,放我下來歇一會兒罷!”
柯亞笑了一下,道:“沒關係,我還能堅持。這裡離斯堪亞城不知還有多遠,要是走走停停,那得走到什麼時候啊?”
阿斯蘿婭呆呆地看着柯亞,過了一會兒,她輕嘆一聲,道:“柯亞,你真是一個善良的好孩子!”
再走了一會兒,柯亞實在是堅持不住了。他已一天二夜沒有吃過東西,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再抱着一個活人走了那麼遠,鐵人也要累垮了。實在沒辦法,他只好坐在了地上喘一會兒氣,雙手仍是抱着阿斯蘿婭不放。
阿斯蘿婭眼中滿是感激之色,她費力地伸一隻手過來,輕輕爲他抹去了臉上的汗水,輕輕地道:“柯亞,你多大了?”
柯亞喘着氣道:“十八歲了,再過幾天,我就要從中等學院畢業。按照帝國法律,我就是個成年人了!”
阿斯蘿婭哦了一聲,道:“那現在你還是個學生呢,對不起,剛纔……應該是你的初吻罷?真不好意思,被我這個大姐不小心奪去了呢!”
柯亞一愣,道:“什麼初吻?你奪去什麼了?”
阿斯蘿婭臉上一紅,忙別過臉去,慌亂地道:“沒……什麼?你不懂,那就算了!”
柯亞想了一下,他也不是個笨蛋,立刻就明白了阿斯蘿婭的意思,當下一笑,道:“哦,你說這個?我們國家管它叫親嘴兒,你說初吻,我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呢!不過這有什麼?爲了能救你,我怎麼樣也沒關係的。再說了,我又不是什麼官老爺,我的嘴巴不值錢,奪去就奪去好了!”
阿斯蘿婭本來還有點抱歉,見柯亞這樣豪爽,也就放開了。當下笑道:“原來你明白是什麼的?那你老實說,以前有沒有和女孩子親過嘴兒?”
柯亞搔了一下頭皮,道:“我十四歲的時候,有一次住我家隔壁的莉迪婭偷偷和我碰過一下嘴巴,也不知那算不算。如果算的話,那我的初吻應該被她拿去了纔對!”
阿斯蘿婭格的一笑,道:“是嗎?那個莉迪婭多大了?長得美不美?”
“她比我小一歲,眉清目秀的,應該……是個美人罷?我有四年沒見過她了,自從那天她偷偷親了我一下,第二天她們全家都搬到多卡倫城去了。有時候,我也挺想她的!”
阿斯蘿婭靠在了柯亞的懷裡,怔怔地道:“原來是分開的青梅竹馬呀?我和我未婚夫也是打小一起長大的,我的初吻,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就被他騙走了呢!”
阿斯蘿婭嘴邊掛着淡淡地微笑,似是想起了與死去的愛侶年少時的趣事。柯亞也在想着一些關於莉迪婭的往事,一時間,倆人都沉默了下來。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馬嘶聲。阿斯蘿婭聽到這聲音好熟悉,忙轉頭看去。卻見一百多步遠的地方,有一匹灰色的駿馬正在低頭吃草。
阿斯蘿婭一笑,道:“這下好了,你用不着再吃力的抱我了!”
下午時分,柯亞和阿斯蘿婭共乘一騎,終於來到了龐辛帝國都城斯堪亞城下。看着古樸雄偉的帝都城牆,柯亞想了一下,道:“阿斯蘿婭,到了我家,千萬別提起你是坦答克斯王國人,好嗎?
阿斯蘿婭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想:如果達不到我此行的真正目的,那就讓我死在斯堪亞城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