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山雨欲來風滿樓
二十一:山雨欲來風滿樓
任雨澤帶上茶葉就到了市委辦公樓,剛一上去,在過道就遇見了專門等候在那裡的冀良青的秘書,任雨澤一路無阻的進了冀良青的辦公室。
冀良青坐在高背靠椅上,正在看着文件,聽到門響,擡頭看到了任雨澤,很親切的笑着,招呼說:“雨澤啊,這幾天忙什麼,也不見你面??”從稱呼上來看,貌似和任雨澤的關係更近了一步。
任雨澤快步上前,拿出煙,給冀良青一面點上,一面笑笑說:“最近事情多一點,所以到書記這裡來討教的就少,書記不要見怪啊。”
冀良青揮揮手:“看你說的什麼話,這怎麼能見怪?你在努力工作,大家應該向你學習的。”
任雨澤說:“書記過獎了,對了,這次回省城專門給書記帶了一包上好的鐵觀音,也不知道味道怎麼樣?”
冀良青就笑着說:“好啊,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現在我們就泡上試試。”
也不用任雨澤動手,冀良青自己就很快的鼓搗起來,任雨澤幾次想『插』手幫忙,都被冀良青制止了:“你坐你的,難道連我的額手藝也不放心?”
任雨澤說:“那到不是。”
冀良青說:“不是就不要管了,看我的。”
很快的,茶具,開水都準備好了,兩人慢慢的品嚐起來,你還別說,人家這副縣長送的茶葉還真是不錯,絕不是假貨。
這給領導送禮送出假貨的事情也不少,好多下級的領導送給上面領導的禮物也都是別人一層層的送給他的,追根溯源,很多禮品都出之貧下中農手裡,他們能有多錢啊,幾千的菸酒那是他們大半年的生活費,所以,在他們估『摸』着自己送去的東西,領導未必會自己親自使用的情況下,買點假貨,濫竽充數也是正常的選擇。
據說還有一條煙轉送十幾個人,最後走進了禮品回收店,讓第一次購買這禮品的人再一次買上的奇蹟呢。
不過這個茶葉看來是真的,冀良青對茶葉是讚不絕口。
喝過兩道茶,冀良青就說:“雨澤啊,馬上就召開兩會了,你也要準備一下,雖然肯定是不至於落選,但票數高一點也好看,要不給你點時間,你到下面各縣,各區跑跑,和大家認識一下。”
“這個....怕不大好吧?”任雨澤明白冀良青的意思,他在暗示自己可以去做作宣傳拉拉選票,想要送給自己一個空頭人情。
其實對兩會的選舉,任雨澤一點都不擔心的,這都是走個過場,誰還會把自己選掉不成,但冀良青這個人情自己還是要收下的,不管怎麼說,冀良青的示好對自己沒有一點壞處。
冀良青說:“這有什麼不好的,你剛來,就應該多到下面走走,調研一下,熟悉一下,正常的很,一會我給全市長打個招呼,你放心出去轉轉。”
任雨澤就說:“那行,謝謝書記。”
“你不要和我這樣客氣,你來了好啊,我們過去的工作總是一成不變的,有你參與進來,給市『政府』增添了很多生機嘛。”冀良青是很少這樣高度的來讚揚誰。
任雨澤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說:“我所有的工作都是在冀書記和全市長的領導下進行,個人談不上什麼成績。”
“哈哈哈,你也太謙虛了,機牀廠的事情你其實是有很大成績的,雖然我在會上批評過你,但你應該也明白其中的原委,那是我要幫你解套,這事情我就不多說了,這次仙俠鎮的事情,不管過程是怎麼樣,但結果還是不錯,至少我們清除了一個**分子。”
再說到後來那句話的時候,冀良青的眼中就流『露』出了一種嘲諷的味道。
任雨澤已經沒有什麼懷疑的了,冀良青對莊副市長是有一種巨大的分歧存在的,這應該主要是莊副市長這些年來在新屏市具有不可抗逆的威望讓冀良青很不舒服,一山不容二虎,壓制莊副市長,這應該是冀良青難以改變的宗旨。
任雨澤卻不想過早的參與到他們的矛盾中來,雖然,就在不久前,任雨澤間接的對莊副市長髮出了攻擊,讓他連續的損兵折將,但任雨澤的初衷不是爲了個人的矛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事不對人,這些事情如果涉及的是冀良青的手下,任雨澤也會一樣的那樣做。
但顯然的,冀良青市有點誤解了任雨澤的出發點,他把任雨澤對莊副市長的攻擊當成了一種政治表態,他認爲任雨澤想要投靠過來,所以他今天就伸出了橄欖枝,想要讓任雨澤踏上他的戰車了。
任雨澤卻沒有這樣的興趣,這些年來,他斗的太多了,不管是洋河縣,還是臨泉市,他都沒有過一刻的停歇,這耽誤了他很多的時間,也耽誤了他很多的正事,他自己也知道,官場行走,鬥爭固然是不可避免,也難以迴避的事情,沒有鬥爭,沒有權謀那就不叫官場了,幾千年一直流傳和維繫官場的法則那就是鬥爭。
可是自己纔剛剛來到新屏市,自己對這裡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也都還沒有看清楚,自己又何必就急急忙忙的投入到這樣的相互傾軋之中呢?
自己也不是過去那個手握重權,叱吒風雲的任雨澤了,自己不過是一個排名靠後的副市長,多做點工作,多幹點實事,這纔是自己的首選。
而且作爲官場最大的悲哀就是被別人畫上了記號,劃入了派系,哪怕你就是假的,但一劃入,你就很難擺脫,這是很悲哀的,站的隊好,也未必就可以飛黃騰達,要是站錯了,那你一切都結束了,根本不要想更換門庭,改過自新,沒人給你機會,也不敢給你機會。
任雨澤於是含糊的笑笑說:“機牀廠和仙俠鎮的事情,純屬我的誤打誤撞,其實現在我還有點心有餘悸呢。”
“奧,雨澤,你擔心什麼?”冀良青很有趣的問任雨澤。
任雨澤很認真的說:“我擔心會讓莊副市長誤會啊,其實作爲『政府』的一個副市長,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向莊副市長學習的。” Wшw✿ t t k a n✿ ¢○
冀良青眯起了眼睛,他纔不會把這話當成是任雨澤的謙虛,他已經大概的理解了一點任雨澤的想法了,任雨澤還不想趟這趟渾水,他對自己還是不放心,這或者是基於他曾今吃過什麼人虧吧?自己也許市有點『操』之過急了,彼此再多一點了解,再多一點感情之後,他應該會明白很多道理的。
冀良青分析的一點不錯,因爲任雨澤此刻想到了當初自己剛剛到洋河縣的時候,想到了自己被洋河縣吳書記幾次背叛的經歷,他也深刻的明白,一個有名無權的副職,要想在這個權利場中走的更遠,除了簡單的投靠,排隊之外,還要有絕對的政績,沒有這些,自己就只能永遠的寄人籬下。
任雨澤又說:“冀書記,在我向其他老同志學習的過程中,我其實更希望在工作中獲得你的支持,要是這樣的話,我來新屏市也就算有了收穫了。”
冀良青微微的笑了笑,很狡猾的任雨澤啊,他應該是在給自己出了一到測驗題,言下之意就是隻要以後自己能對他的工作多加支持,他還是會傾向於自己,這也不奇怪,一個像任雨澤這樣桀驁不馴的人,他當然希望自己能有出類拔萃的政績了。
冀良青必須毫不遲疑的來表明態度:“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在新屏市啊,我發愁的是沒有人努力的工作,而對你任雨澤這樣喜歡工作的幹部,我從來都是不遺餘力的支持,以後你放開膽量工作,萬一『政府』那面有什麼不好說的事情,你可以直接給我通個氣,我不會讓你失望。”
任雨澤要的就是冀良青這句話,今天的收穫對任雨澤也是巨大的,他探明瞭冀良青的心態,也知道他迫切的想要拉自己過去的想法,更讓他對自己許下了承諾,這些對任雨澤都是很重要的信息,只要好好的加以利用,自己未來工作中的難度和壓力會減輕許多。
任雨澤再一次表示了感謝,他的感謝是真誠的,也是發自內心的........。
過了沒幾天,任雨澤就帶着辦公室的一個科長,還有自己的秘書到新屏市各轄區去巡視了,說得好聽點是熟悉情況,說得不好聽一點則是抖抖威風,讓大家認識一下,知道一下在新屏市還有這樣一個副市長的存在。
不過眼看着兩會就要召開,下面都開始忙忙碌碌起來,所以任雨澤的調研剛剛開始,他才走了一兩個地方,他自己就不想繼續下去了。
自己到下面去,不管怎麼說,人家都要應付一下自己,但看到人家並不心甘情願的那個樣子,任雨澤自己心裡也多少有點別擰,其實對很多縣上的一把手來說,他們對任雨澤不算太瞭解,唯一知道的就是任雨澤是一個被貶的官員,從市長,代書記,一下擼到了副市長,這樣的人也幾乎沒有了什麼前途,官場上,一朝被貶,想要東山再起,鹹魚翻身,那種概率實在是微乎其微。
再一個,任雨澤只是一個副市長,一個連常委都不是的副市長,這樣的人除非你在新屏市有很深的人際關係,有很多的追隨者,擁護者,就像莊副市長一樣。否則,你的分量根本就不能和一個縣上的一把手相比,不管財權,人權,關係網,一個縣上的書記都絕不會遜『色』於任雨澤的。
任雨澤又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更是一個有自尊,懂進退的人,所以他就停止了調研,回到了新屏市。
全市長對他這麼快就回來是有點奇怪的,見面就問:“你怎麼回來了?”
任雨澤對這個新屏市的市長沒有隱藏自己的想法,他說:“我去看了下,最近人家下面都挺忙的,都在準備兩會,我過去了影響人家的工作和安排,所以想等一階段,等大家稍微手上的工作鬆一點了再去。”
全市長看起來是一個很寬厚的人,任雨澤這樣一說,他也連連點頭,說:“那行,那行,你就以後再去,本來我是準備給你安排一個事情呢,你回來了剛好。”
“奧,什麼事情啊?”任雨澤問。
全市長給任雨澤發了一支菸,說:“這任務有點艱鉅,明說吧,你沒來之前,過去那幾個職能部門都辦不來,但不解決又不成啊,只好請你出點力了。”
任雨澤眉頭一楊,感覺一定是個麻煩事情,說:“行,我試一下。”
市長不留餘地說:“這事,你一定要辦好!”
任雨澤也是一個樂意於接受挑戰的人,他也一直在尋找這種機會,一旦自己完成一項別人不能完成的任務,也就證明自己就技高一籌,他需要這種挑戰,需要經常有這種機會展示自己,以便能夠在新屏市站住腳跟。
全市長看着任雨澤,說:“有一塊地,幾年前被房地產商魯老闆鍾圈養起來了。現在另一家新屏市的大客商想徵用他的地,這個魯老闆便覺得時機到了,狠擡地價,我想讓你對付他,按市場價幫着拿下這塊地。”
任雨澤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任務,這種情況他是瞭解的,房地產商都有一些土地儲備,當某塊地還冷清沒有人氣,周邊沒半點開發徵兆前,房地產商就前瞻『性』地廉價徵用了這塊地的使用權,先圈着儲備着,等形勢發展,這可能要等十年八年,也可能要等更長的時間。一旦形成氣候,周邊大興土木,地價爆漲,他們便如火如荼開發建商品樓。這叫養地。就像把豬苗圈着養着,養大了養肥了,才載到街市上去賣。
按說這種方式國家早就三令五申的有過規定,在兩年之內買到土地又不開發的,國家土地機關有權回收回來,但事實上卻並非這樣,中國有很過法規,很多條令,那都是給一部分人定的,對另外的一部分人來說,這樣的東西形同廢紙,他們可以用錢收買任何東西。
魯老闆徵用的那塊地,已經6年多了,根本就沒有用處,還在閒置着,但『政府』就是收不回來,好多客商看上了那個地方,卻因爲魯老闆的天價,只好望而卻步了。
全市長也爲這塊地頭大,那個地位置不錯,靠近省城的高速魯,也很當道,不開發,對整個新屏市的形象不好,每次上面來人都會問一問那塊地的情況,現在那個地方就成了新屏市細膩潔白皮膚上的一塊牛皮癬,讓全市長耿耿於懷。
任市長可以容忍一切,但絕不能容忍讓自己經常爲別人的事情受批評,影響到自己的前途,所以他必須解決這個問題。最近機會又一次來了,有一個姓張的,很有實力的老闆看上了這塊地,但一聽對方報價,倒吸了一口涼氣,就準備放棄了,全市長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於是,各職能部門自告奮勇幫張老闆壓價,也不知他們都出了什麼招,用了什麼辦法,那魯老闆誰的情面都不給,死豬不怕滾水燙,咬定價錢不降,各職能部門無功而返。
關鍵時候,全市長想到了任雨澤,把任務交給了他。
任雨澤感覺到壓力,但也實事求是地認爲,自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最佳人選,他初來咋到,和魯老闆也沒有什麼交情,在一個,這些年對土地問題,任雨澤是做過很多研究,也實際『操』作過好些個項目,處理這事,應該還是能想出一點辦法的,更何況,這城建和規劃本來也是任雨澤分管的一個口,他自然市不能拒絕。
離開了全市長的辦公室,任雨澤就開始翻閱了大量的材料,對每一個政策,每一項條文,每一道程序,每一個環節,他都要做到了如指掌。接着,他開始緊鑼密鼓地開展工作。任雨澤發現了問題所在,而且,漸漸找到了解決辦法,任雨澤認爲必須打一場官司,用『政府』的名義,依據國家的土地管理法與魯老闆打一場官司,用強硬的手段收回那塊土地使用權。
然而,任雨澤不『露』聲『色』,他知道,一切只能在秘密中進行,這樣才能出其不意。他需要出其不意。任雨澤按照自己的思路開展工作,召集了辦公室的幾個精兵強將,佈置每一位手下收集有關數據。他還從司法部門調抽來一位律師加入他們的工作,他不把他的想法告訴任何人。他只是說,現在都依法治市了,我們也要知法懂法依法。
全市長市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的,但既然把任務安排給了任雨澤,全市長也就大力的支持,任雨澤要調什麼人,全市長問都不問的給他調過來,在這件事情上,任雨澤感覺全市長還是有點魄力的。
隨着工作的順利進展,很快,任雨澤又有點心虛了,因爲所有收集到的數據和資料都對他太有利,上到法庭僅一回合,他準能凱旋而歸。
但有時候,表面看,很容易辦成的事,並不是容易辦的事。這麼多職能部門輪流辦都沒辦成,他任雨澤一來,輕而易舉就拿下了?任雨澤覺得太不可思義。
他想,可能某一個環節出現了偏差,任雨澤他要從新梳理思路。在從新的梳理之後,任雨澤發現了問題的本質,打一場官司,收回土地使用權,這種作法,太顯而易見,這麼多職能部門,這麼多能人,就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他們不可能想不到這個辦法!
問題是,政策印在書本上,白紙黑字,但一直都沒有實施,僅僅是書本上的文字。在政策沒出臺前,大家都這麼經營,都圈地養地,已經形成了一種遊戲規則。打破這種遊戲規則,就會侵害一部分人的利益。這一部分都是什麼人?都是投資者,有錢人,他們完全有能力通過各種渠道、採用各種辦法置你於死地而後快。
誰敢站出來打破這遊戲規則?沒人敢站出來,那麼多職能部門都沒人敢站出來。
任雨澤敢嗎?
任雨澤笑了,他又發現了自己的優勢,別人不敢站出來,是因爲腰桿不硬,沒有堅強後盾,他任雨澤怕什麼呢?在這個利益圈中,任雨澤可是從來沒有一點軟肋,他任雨澤要借這個勢,打破這種遊戲規則。他要打這場官司,收回那塊地的使用權,任雨澤要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讓那個房地產商成爲殺雞敬猴的倒黴蛋,讓那些把政策當成文字的人聞風喪膽。
在任雨澤辦公室裡,抽調過來幫忙的鳳夢涵笑了,說:“我還以爲你能有什麼好辦法制服那倒黴蛋,原來竟是這餿主意。這個辦法,我這種普通人也想得出來。”
任雨澤說:“誰都想得出來,但關鍵的是,未必能去做,未必敢去做。”
鳳夢涵說:“但是你要來做,這個時候,我到想請你冷靜點,先冷靜一下,爲什麼別人不敢做。”
任雨澤笑着說:“你覺得,我不冷靜嗎?”
鳳夢涵說:“你不冷靜。我覺得,你不是在做事。你是在賭氣!”
任雨澤問:“我跟誰賭氣?”
鳳夢涵說:“我怎麼知道。”
鳳夢涵當然不知道,連任雨澤自己或許也不知道,他自問自己:我真在賭氣嗎?我跟誰賭氣?我在渴望展示技高一籌的脫穎而出嗎?這樣做真的就有必要嗎?
任雨澤是個較理智的人,往往能在頭腦發熱的時候,聽聽別人的意見,往往能在準備實施某件事的時候,冷靜下來,分析一些問題。
任雨澤覺得,鳳夢涵說的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
鳳夢涵問:“是不是感觸良多?”
任雨澤笑笑說:“有那麼一點,不過我還想在聽聽你詳細的分析。”
鳳夢涵就談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她並不奢望說服任雨澤,只是闡述自己的觀點:“你有沒搞錯?你要採用這種強硬的辦法?土地法是規定,徵用國家的土地若干年後,還不使用的,『政府』有權收回使用權。依照這條規定,你完全可以收回那塊地的使用權。這個,你一點也沒錯。問題是,這個規定在我們這裡一直沒有實施。爲什麼沒有實施?道理很簡單,不但我們沒有實施,各兄弟市(縣)也沒有實施。”
任雨澤點頭,這是一個事實,就連自己當初在臨泉市的時候,也沒有實施過。
鳳夢涵接着說:“其實大家都知道,一旦實施,將會侵害一部分人的利益。這部分是什麼人?是投資者。有本地投資者,有外地投資者,也有海外財團的投資者。今天,你拿那個倒黴蛋開刀,明天,你拿誰開刀?所有的投資者,大部分都有這種過期的閒置地。包括這次要買這塊地的張老闆,他也有。他在城東也有一塊幾百畝的閒置地,已經五年了。”
“這樣啊?”任雨澤有點驚訝。
“當然,他不一定開發房地產,但也完全可以收回使用權。他的要不要收回?其他人的要不要收回。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你不可能不收回。你想想,這將會產生一種什麼樣的效果?別人正等着我們這麼做,各兄弟市(縣)恨不得我們馬上就這麼做,他們好魚人得利。”
任雨澤明白,現在,各級領導天天嚷嚷要招商引資,招商引資是當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是發展地方經濟的主要手段。各地都在招商引資,你招商引資,我招商引資,大家都制定了各種招商引資的優惠政策,供天皇老子般地侍候投資者,恨不得把所有的商、所有的資都引到自己這邊來。
自己現在突然跳出來,狠狠地給投資者來這麼一下子,新聞媒體再那麼一炒作,當然,都是正面的宣傳,會說自己是執法先鋒,維護了法律的莊嚴……等等。
但是細緻的想想,這樣一來,以後誰還敢來新屏市來投資?別說沒人敢來投資,就是已經投資進來的也會撤資。
那麼最後一旦形成這個局面,誰來承擔這個責任,是自己?還是全市長呢?
可能『性』比較大的應該是自己來爲這件事情埋單了。
任雨澤若有所思的說:“你的意思是有些規定的實施不能『操』之過急?有些規定的實施,要結合本地的實際,要從實際出發。”
鳳夢涵點點頭,不無擔心的說:“你想想,產生那樣的後果,市長會放過你嗎?冀書記會放過你嗎?”
任雨澤愣住了,難道全市長看不到這個結果,不,他一定是早就看懂了,他不過是需要一個人來承擔這個責任而已,而那個人就是自己。
想到這,任雨澤就感到心低裡一股涼氣串了上來。
看似一個很簡單的事情,卻隱藏瞭如此複雜的一些東西。
但任雨澤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他無法在這個時候打退堂鼓,他必須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來。
任雨澤對鳳夢涵說:“那麼我就要在這兩者間找到結合點,既不打破原來的格局,又能制服那倒黴蛋。”
“但你用什麼辦法呢?”
任雨澤苦笑說:“是啊,這就是關鍵了,不採用強硬辦法,怎麼鎮住那傢伙?”
鳳夢涵就玩笑的說:“給你任大市長的任務,那當然得有相當的難度。”
任雨澤笑了,說:“今天,我算見識了。沒想到你夢涵看問題還能如此透徹。”
任雨澤這個“夢涵”一出口,就讓鳳夢涵聽的心一跳,她沒有了剛纔的自然表情,臉慢慢的有點紅了。
任雨澤沒有注意到鳳夢涵的表情變化,他開始轉變了自己的思路,想要找到一個更爲妥善的辦法出來,既可以讓自己展示能力,又能不被以後的麻煩困住,這需要好好想想。
期間任雨澤驀地擡頭想要問她一個問題的時候,一下子他們的眼神就對上了,那一刻鳳夢涵的臉可以用一塵不染來形容,總之很好看。
短暫的接觸後,鳳夢涵有點慌『亂』的避開了任雨澤的眼神,小聲的問:“你爲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你覺得我和以前不一樣了嗎?”
任雨澤也有點慌『亂』了:“沒有”。
“那是怎麼了?”
任雨澤實事求是的說:“你很漂亮,所以就想多看你幾眼。”
鳳夢涵擡起了頭,直視着任雨澤說:“你這樣說我很開心,你是不是接下來會爲了討我歡心,想要請我吃飯呢?或者這樣吧,我來請你也成,你想吃什麼?說吧?千萬別給我省錢。”
任雨澤愣了一下,擡腕看一看時間,也笑了,現在已經下班好長時間了,剛纔不覺得,現在任雨澤也感覺肚子有點餓了,他說:“我把您耽誤太久了,晚上我請你吧,隨便吃點什麼都成,關鍵是找個優雅的地方。”
鳳夢涵也恢復了過來,說:“嗯。夠豪氣的,哪我就不客氣了。”
任雨澤說:“饕餮大餐我請不起啊,我的財力可是很有限的。”
“嘻嘻,那就由不得你了。”
任雨澤和鳳夢涵離開了『政府』,到了一家酒樓,坐到了雅間裡,任雨澤微笑說:“你點菜吧。”
鳳夢涵說:“我今天想吃點清淡的。”她抓起菜單看了起來,點了兩道不算貴的菜。
任雨澤說:“鳳夢涵同志,你還是在故意爲我省錢。”
任雨澤抓起菜單來,很有豪氣地點了三道有點貴的菜,然後還要了一瓶白酒:“你想喝白酒嗎?”
鳳夢涵說:“喝點,有你在,就算我醉了,你也能照顧我。”
酒桌上,鳳夢涵喝了太多酒,可能是心裡有太多快樂,太多的遐想,總之鳳夢涵喝了很多,也醉得太深。
這讓任雨澤有點爲難,任雨澤坐到了她的旁邊,讓她少喝點,並不時給她倒茶,拍打她的後背。
那時鳳夢涵突然一把抓着任雨澤的手,說了一句:“你喜歡我嗎!”
讓鳳夢涵驚訝的是,任雨澤不僅沒有鬆手,而且還大聲對她說:“我很喜歡你,但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喝酒了。”也許是酒桌上,任雨澤只是爲了讓她少喝點酒。
但是飯後散場時,鳳夢涵還是沒有放開任雨澤的手,並且嚷着要任雨澤送她回去。任雨澤其實也有點醉了,他醉的是心,他大大方方的拉着鳳夢涵的手離開了飯店。
她們漸漸走到了街道上,接着任雨澤把她攙扶到路邊的座椅旁,讓鳳夢涵坐下後,任雨澤說他去擋個出租過來。
那時鳳夢涵心裡並不想回去,突然站了起來,又去拉着任雨澤的手,嚷着說:“走,我們走路回去。”
任雨澤有點蒙了,他可能在想鳳夢涵到底是醉了還是在裝醉。不過任雨澤並沒有掙脫,而鳳夢涵正拉着任雨澤往路中間走。
也許是擔心鳳夢涵『亂』跑出事,任雨澤用力把鳳夢涵拽了回來,但似乎用力過猛,鳳夢涵身子一傾,倒在了任雨澤的懷裡。
這次鳳夢涵立馬掙扎了出來,眼睛癡癡的盯着任雨澤,任雨澤也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鳳夢涵也笑了:“你再這樣我可要把持不住了,”一邊說着,一邊又拉起任雨澤的手向十字路口走去。
雖然是夜裡,路口車還不少,可出租車卻少的可憐,即使有車也是有客。就這樣,他們兩個人在路口等了好一會兒,依然沒有空車過來,他們便穿過馬路,繼續向前走去。
路上行人不多,讓人感覺有點冷清,鳳夢涵慢慢的依偎了過來,像是找到了一個依靠一樣,把自己的身體和重量都投放在了任雨澤的肩頭。
任雨澤看着嬌柔豔麗的鳳夢涵,有點『迷』茫了,他想起了江可蕊和夏若晴,他悄悄得鬆開了她的手,小聲的對她說:“夢涵,如果你沒有醉,那麼你記住,假如有一天我愛上了你,你千萬不能也愛上我,不要給我機會,一點機會都不要給我,這樣會害了你”。
鳳夢涵被任雨澤突然的一番話給震住了,停下腳步,人也清醒了起來,她用那無辜的眼神望着任雨澤,對他說:“如果有一天我先愛上你呢?那該怎麼辦?”
任雨澤嘆口氣,說:“千萬不要那樣,那樣的話,我們都會很慘。”
沉默了,他們兩人都開始了沉默,路上鳳夢涵和任雨澤後來都沒有說話了,直到任雨澤把鳳夢涵送到她房子的門口,她們都什麼也沒說,或許,她們兩人都知道,剛纔的話太沉重了。
第二天,任雨澤走進全市長辦公室,向全市長彙報他們這段時間的工作,彙報他對於收回那塊土地的最新想法。
任雨澤說:“魯老闆是一個頑固不化的傢伙,如果,還像其他那些職能部門那樣跟他擺事實,講道理,結果,可想而知,仍然前功盡棄。對付這種人,只能用強硬手段。我們不硬,他就不會軟,不會誠心誠意坐下來,和張老闆協商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價錢。”
全市長緊了一下眉頭,看着任雨澤說:“那麼,你準備怎麼做呢?”
任雨澤不動聲『色』的說:“?讓魯老闆畏懼的強硬手段只有一個,那就是依法收回那塊地。但是全市長,你也應該知道,依法收回那塊地,必然會引起然大波,會在投資者,包括已投資的、準備投資的投資者中產生不良影響,嚴重損害『政府』招商引資的形象。”
全市長沒有說話,這個結果他其實早就明白,他沒有想到任雨澤也看到了這點。
任雨澤見全市長沒有說話,自己又說:“魯老闆很明白這一點。認爲我們不會採用這一強硬手段,所以,他抓住了我們的軟肋,纔敢和我們叫板。因此,我們就是要打他個措手不及。”
全市長有點艱難的點點頭,說:“但造成的後果和影響呢?誰來承擔這個責任?”
現在全市長只能調整一下自己的思路了,既然任雨澤看到了這點,自己就必須提出這個問題,至少不能讓任雨澤感覺自己在算計他。
任雨澤從沙發上站起來,來回的走動了幾步,站在了全市長的面前,說:“?我想,製造一個假象,要他上當,要他以爲,我們就是要不顧一切,孤注一擲,採用法律的強硬手段收回那塊地。要他以爲,『政府』就是要和他過不去,就是要和那些不配合『政府』的人過不去。這種假象製造得越真越好。不但要魯老闆上當,還要讓魯老闆後面的人知道。”
這是任雨澤昨天晚上回去之後深思熟慮的一個結論,任雨澤認爲,魯老闆肯定不是孤軍奮戰。他後面一定還有人,到底是什麼人?他不知道,但是,魯老闆後面沒人,他不會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和『政府』作對,那麼多的職能部門,那麼多的職能部門領導他竟一點面子也不給。只要魯老闆上當,他就會驚慌失措,就會乖乖地和張老闆談價錢,否則依法收回那塊地,他一分錢也得不到。
從對方的心理上來判斷,這場官司,魯老闆不敢打,他自己很清楚,打起來,他是輸定的,現在的生意人,學法律學得比自己還精通,他只是也看到了後面的幾步棋,知道『政府』要顧全大局,所以欺負『政府』不敢來真的!
所以,任雨澤就要製造和魯老闆打一場官司的假象,『逼』他屈服。
全市長依在辦公椅的背靠上聽了任雨澤長篇大段的彙報後,睜開眯縫的眼問:“就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嗎?”
任雨澤說:“目前,只有這唯一辦法。”
全市長問:“你覺得,你能有幾成把握?”
任雨澤說:“十成把握不敢說,七,八成把握應該有。”
全市長很老道的說:“一線希望,可能可以奪取最後的勝利,但反過來說,一成不足也可導致溝陰翻船。”
任雨澤點點頭,突然之間,任雨澤有了一個奇怪的感覺,這個全市長並不像很多人認爲的那樣碌碌無爲,暈暈盹盹。他其實也具有官場所有久經歷練的老手的那種睿智和敏感,不過這一切都被他很好的掩藏了起來。
全市長看了一眼沉思中的任雨澤,說:“所以,你還要考慮得更仔細,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說完,全市長又靠在辦公椅上閉了眼思考,手裡的筆在辦公桌上輕輕地磕,任雨澤幾乎屏住了呼吸,他知道,全市長就要做出決定了,當然,他不希望全市長否定他的作法,他認爲,只有走這步險棋,纔有可能制服魯老闆,終於,全市長睜開了眼睛。
全市長手裡的筆指着任雨澤說:“你放開手腳幹。我支持你!”
任雨澤會心地笑了,他的目的在逐漸的達成,他已經『逼』迫全市長明確的做出表態了。
全市長說:“你別笑得太早。有兩點,你必須注意。這事要絕對保密,否則,你將前功盡棄。我完全同意你的判斷,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的人並不簡單。”
任雨澤說:“我這個作法,目前,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全市長說:“其一,魯老闆沒有完全屈服,沒有和張老闆簽定轉讓合同前,不能讓第三者知道。第二點,這事不要太張揚,低調一點,我們製造打官司的假象給誰看?給魯老闆看,只要魯老闆知道就行,他身邊的人知道就行,儘量不要再擴大範圍。”
任雨澤點着頭:“嗯,我記住了。”
全市長又補充道:“還有一點,你要時候牢記,在這關鍵時期,處理事情要技巧些,儘量不要招惹太多的議論。”
任雨澤現在已經完全可以肯定了,這個全市長一點都不簡單,他含而不『露』,胸藏珠璣。但更讓任雨澤佩服的市,全市長可以把自己的銳利深深的埋藏起來,讓所有人都把他當作一個庸人來看待,這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忍耐的,試問一下,自己肯定是無法做到。
但全市長卻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假如有一天全市長需要展現他的能力和強悍的時候,新屏市誰是對手,冀良青?莊峰?
恐怕他們都難以應對啊。
任雨澤心中市希望不要有這麼的一天到來。
全市長還在思考整件事情的方方面面,他問:“雨澤同志,你再想想,還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任雨澤狡默的笑笑,說:“具體工作應該沒什麼問題,只要市長給我撐腰就行。”
任雨澤提出了自己的條件,這一點很重要,他要藉此來試探一下全市長對自己的態度,只有明白了這點,任雨澤才能拿出相應的方式來幫他處理這個麻煩。
全市長不置可否的說:“有什麼新變化,及時向我彙報。”
任雨澤有點失望的說:“一定的,一定的。”
任雨澤覺得應該離開市長辦公室了,就說:“我回去了。”
全市長擺擺手說:“先別忙。我覺得還有件事要做。什麼事呢?你讓我再想想。”
任雨澤又坐了下來。全市長笑了笑,說:“你回去,寫個書面請示給我。我給你批幾個字。一則,你拿給魯老闆看看,讓他知道我的態度,讓他告訴他身邊的人,我對這事是一種什麼態度。這應該能起到事倍功半的作用。二則,如果發生了什麼事,至少你可以撇清。”
這話讓任雨澤很奇怪了,這不像自己對全市長的判斷和理解,他的變化有點太快了,快的讓任雨澤都感到『迷』茫起來。
全市長說:“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
任雨澤斟酌字句的說:“我不能這麼做。我怎麼能把負責推給你呢!”
全市長說:“你不把責任推給我,你推給誰?這可是破壞招商引資的大事,你扛得起嗎?”
任雨澤說:“扛不起也得扛!”
全市長揮手讓他出去,他不想聽他表決心。他決定的事,不會改變,任何人也可不能改變,因爲他也恍然的發現,這個任雨澤夠厲害,夠水準,任雨澤來的這段時間裡,他一直都在遠遠的關注,從前段時間的幾件事情上,全市長也隱隱約約的看出了任雨澤一些模模糊糊的東西,但一直看不清,看不懂。
但今天和任雨澤關於土地收回事務的這一席長談,他算是徹底的看清了任雨澤,這絕對是一個少有的幹才,他深諳世道,熟悉人『性』,藏鋒斂氣,他一直也在研判着自己,也在試探着自己,這樣的人,不要指望讓他輕易的上當,他一定有很多種應對接下來發生危機的方法,他也一定會爲自己留下後路的。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要把他推到自己的對立面去呢?拿下他,收服他,爲我所用,這應該是最爲明智的選擇。
所以全市長改變了他的初衷,決定在條件許可的範圍內幫助任雨澤,做他的後盾,做他的靠山。
帶着滿腹的疑『惑』,任雨澤離開了全市長的辦公室,全市長今天的行爲真的讓任雨澤感到了撲朔『迷』離,難道最初全市長就沒有打算讓自己做替罪羊?難道他是在考量自己的能力和智慧?
這似乎又有點說不通,但如果前面的推斷是正確的,今天全市長的勇於擔當,體恤下屬又該作何解釋呢?
想不通,看不懂,這就是官場,所有的一切都在不斷的變化中,昨天的對手有可能在一夜之間變成盟友,而長久的盟友也會在霎那間成爲對手,仕途之路啊,充滿了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