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聽聞今年青民河一帶,洪水又氾濫了,而且還愈發嚴重,不知百姓們怎麼樣了。風兮,你帶人去看一下,人不要帶得太多,也不要大聲聲張,打探清楚民情,知道具體有多嚴重後就立刻回來稟告於本宮!”
我叫風兮,那一年我才十歲,皇母的一句突然的調遣讓我到了青民河邊。算不上特別嚴重的災情,卻讓我這個從小錦衣玉食的孩子,看傻了眼兒。
原來人可以貧窮到這種程度,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塊土地上,宮廷的一滴御酒的價值,甚至比一個貧民一輩子吃的食物的都貴。
從貧窮村中出來,我漫步河岸上,朝兩身後的兩個侍衛擺了擺手道:“別跟着了,我想自己走走”我想在仔細看看這天下還有多少我不知的人,不知道的事情在發生。
我牽着母皇御賜的白馬,慢慢的沿着這條被百姓稱爲“害人河”的河岸向前走,青霄國一直以來都對我國虎視眈眈,爲了對抗青霄國,我國不得不大興軍事,也因此,大部分的財力都投到了軍營的建設上,這裡年年受災,國家卻拿不出足夠的錢來救治災民,因爲錢都用到打仗上了,這算什麼,好好的錢不用來吃飯卻用來打仗,如此惡性循環,讓兩國的軍需年年上漲,可人民的生活卻每況愈下……
我正想着怎樣才能夠從現在的窘況中抽身,一個五六歲大點的小女孩小跑着向我的方向奔來。
看她渾身髒兮兮,泥巴和着水溼漉漉的樣子,好像一隻纔剛從河中撈出來來的刺蝟,難道這個小女孩是難民嗎?我仔細打量,發現雖然她的衣服又溼又髒,可是料子倒還不錯,難不成是大戶人家走失的小孩?怎麼會出現在這麼荒涼的地方呢?也不怕被人拐了去?
“姐姐!”
她急促的跑過來,髒兮兮的小手拉着我的衣袖,我純白的袖子上立刻出現了一個貓爪般的泥印,我的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從小到大我有潔癖是出了名了,因爲乾淨的事情宮中不知有幾個小廝送掉了性命,這個小孩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在我的衣服上“畫畫”!我思索着,到底要怎麼處罰她呢?
她倒還有幾分機靈,立刻小心的放開手,仰着張精緻無雙的小臉望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不到這山野中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小孩,陶瓷般晶瑩剔透的肌膚,因爲沾上了泥巴的關係,反而更顯得更加質樸清純,好像山野中走出來的精靈。
她看着我,細長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脣若硃紅一點,枉我自負自己的樣貌,可是這小孩再出個三五年,五官張開後定是個超過我的絕代佳人,我感嘆,幸好她是個女子,否則不知道又要禍害幾代君主了,枉送多少人命了……
“姐姐,你可不可以幫幫我,借我一點銀兩啊?”小孩仰着頭對我說道,語氣中滿是急切。
姐姐?雖然我戴了面紗,可這個小孩也不能眼拙到搞錯我的性別吧,不知道她哪知眼睛把我認成女人了,我語氣不善的問道:“萍水相逢,我爲什麼要借你錢啊?”
“姐姐,拜託你,我哥哥生了很嚴重的病,再不醫治他就會死掉的”她撅着小嘴有些討好又有些祈求的味道。
原來是爲了男子,我輕笑,雖然年紀小小,她卻沒有辜負她那雙桃花眼兒啊!
“我沒錢,就算有我也不會借給你!”我冷漠的說着,轉身準備上馬,頸間突然傳來一股窒息般的疼,直覺兩眼一黑,我便不省人事了。
其實我不是真的不醒人事,這個小孩竟然在我轉身的時候突然偷襲我,而且力道跟準確程度都不像個五六歲的小孩,看來還是學過一點功夫的,可惜功夫不到家,在她手劈下的剎那,我悄悄的向左偏了偏,她卻沒有看出來,就是這麼點穴道的差異,我沒有如她料想到般真的暈過去。
我閉着雙眼倒在地上,心裡對她接下想幹的事情可是好奇的很!
感覺到她微微冰冷溼潤的小手在我身上摸來摸去,這麼小個孩子就懂得劫色了,我冷笑,她那張臉將來還不知道要危害世間多少好兒郎,不如我今天就把她解決了,一除後患?手裡悄悄摸出司醫給我的最新毒藥……
“
啊,太好了,找到了,穿得這麼好,果然身上銀子也不少!”她驚喜的叫道,我眯起眼睛,陽光下她捧着錢袋的笑容無比燦爛,我摸藥的手突然停頓了,在東城第一美人面前竟然只爲了劫財,我收回毒藥,想先看看她接下去做什麼。
她將袋子中的銀兩全部倒在地上,然後分出一半放在自己口袋裡,剩下的一半放入錢袋中再放回我身上,“好姐姐,今天先借你些銀子,剩下還給你,免得你沒有路費回家,被壞人拐了去,看吧,我還是很心疼你的噢”
見過做賊的,但沒見過這麼做賊的,我心中的好奇心更盛了,這個丫頭果然不少一般的有趣。
她放完錢便屁顛屁顛的跑開了,就在我以爲她走了時,她又突然折返。
哼!後悔了吧?肯定是來把剩下的錢都偷走的,我在心中想道。
我正想着,突然有什麼涼涼的東西蓋在了我的臉上,她到底要幹嘛?就在我忍不住差點要跳起來時,一聲清脆稚嫩的童音傳入耳中,“姐姐,等會就到正午時,太陽會很大,我怕你會曬傷,所以給你蓋上了荷葉,而且這樣別人也不容易發現你躺在這裡,怎麼樣?我聰明吧”
這句話一完,我似乎又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臭丫頭!偷了我的錢還要偷我的馬!換成是在現在,我是不是應該補充一句:偷了我的心,偷了我的原則,偷得我一無所有的臭丫頭……
拿開擋在自己臉上的荷葉,我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旁邊的幾行字:家兄有難,不得已出此下策,望姐姐海涵!
字跡飄逸,可以看着寫字之人個性的灑脫隨意,我把玩着手裡那片蒼翠欲滴的荷葉若有所思,接下來該怎麼行動呢……——
沒過幾天我就在街頭找到了她,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後,她的美麗更加不可遮擋,悠揚的笛聲中,她舉劍輕舞,身影遊若翩鴻卻在回身的那剎那停住,她保持着劍揮出去的姿勢愣愣的看了我一會兒,立刻拉着她旁邊的男孩逃走。
“給我抓住他們兩個!”看着那緊緊交握的雙手,我突然大聲的命令道。
一身黑衣的男孩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沒跑幾步就氣喘得很。
“九兒,你先走吧,不要管我”
原來她叫九兒,真是個難聽的名字,我在心裡想到。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抓我就好了,不關我哥哥的事!”她哀求道,一張小臉上全是無奈與着急。
這麼有義氣?我想起深宮中那些爲了權勢爭得死去活來的“兄妹”,皇宮中的兄妹情竟然比不過平民?
“神仙姐姐,求求你放過我哥哥吧,這件事真的於他無關!”她繼續哀求道。
我沉默着,司醫卻放肆的笑了,他開口向我索要這個女孩,他少年得志,醫術了得,爲了拉攏他,我不知允諾了他多少事情,可是這一次我去突然不想答應了,以前送給他的那些孩子,最後下場都無比慘烈。這麼一個漂亮的小花瓶,到他手中還不知要被怎麼玩弄。
“既然這位哥哥想知道九兒的心長成什麼樣子,那就過來,讓九兒告訴你啊”這個不知死活的小丫頭,她以爲她那點小聰明能夠鬥得過司醫嗎?
“司醫,你不覺得你今天有些放肆了嗎?”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這麼明確的斥責司醫……
後來我帶着她回到了我的府邸——水仙居!——
水仙居廂房內,司醫坐在我對面翹着二郎腿,眼中的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兮,你碰到麻煩了噢”
“是嗎?怎麼我自己沒感覺呢?”我端起剛泡好的茶輕輕的拂去上面的茶葉道。
“常言道:身在局中不知謎,這種事情,本人通常都是沒有感覺的,這一點你不知道嗎?”
死醫的笑一如繼承,我可卻感覺到裡面的冰冷,司醫不僅僅是我拉攏的對象,我知道他同時也是母皇的人,我其實並非母皇的親子,母皇是我生母同母同父的姐姐,所以我以最純正的皇室血緣成爲了下一任王后的第一人選,司醫在我身邊的另一半職責就是監督我!保證我所謂的貞潔。
“噢?依你的看法我應該怎麼辦呢?”我慢慢的
喝了一口茶,滾燙的茶水接觸到我的舌尖,痛——可是我卻在這麼極端的方法中找到了我活着的憑證。
“最簡單又最有效的辦法——”司醫說着優雅的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似乎對他來講,這一刀根本就不是殺戮而是剪裁服裝時,不可缺少的一步。
“呵呵,可是我不想這麼呢?”我放在手中的杯子輕笑道。
“難道你……?”司醫的表情開始變得嚴肅。
“不!我有其他的安排,將她放入母皇安排的假皇女中,這丫頭聰慧機智,對我們的計劃必有好處”我拍拍他的肩膀道。
司醫點點頭,長嘆了一口氣,“真不愧是內定的王后人選啊,處處都爲皇室着想,司醫自愧不如,佩服佩服!”
爲皇室找想嗎?我也希望自己是這樣……——
“我知道你不會就這麼輕易的放過我說道”她眼神堅定的說。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我掐着她尖尖的下巴問道,這個丫頭有時候的確很聰明啊,可是軟弱的聰明在絕對的暴力面前有時候不值一提。
“放過我哥哥,你怎麼對我都可以!不過,請不要給我任何翻身的機會,否則,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全部討回來!”她的語氣很平靜,沒有屬於這個年紀應有的悲傷,也沒有歇斯底里的憤怒,只是在平靜但堅定的告訴我們一個事實。
“你就這麼認定我是在害你,或許我是要幫你呢?”讓她成爲假冒皇女或許還能活上幾年,可是如果不這樣,不出這水仙府,她就會死在女王的眼線下,皇室不可能留下任何一個有辱我貞操的人。
她明亮的鳳眼輕輕一眨,向我展露一個無辜的笑容:“如果你想幫我,那就放我走吧,美男,拜託”
“不行!”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我答道。
看着她瞬間黯淡下去的臉,我衝早候在一旁的司醫道:“動手吧!不許失敗,只許成功!”
“如果可以,請讓我哥哥留在我身邊”在她閉上那細細美麗的桃花眼前,她對着站在門邊的我說了最後一句話,作爲九兒的最後一句話——
我們就這麼奇特而有普通的相遇了,人們常說相遇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後的發展。
可是對我而已,和她以後的發展似乎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似乎天生就應該坐在高位領導人民,她的機智與聰慧讓她越來越耀眼,所有不知情的人都認爲她將是一代明主,可是我知道,她是怎麼都走不上那個位置。
“風兮,我要傾盡畢生之力讓天下百姓都富足安康”她曾經對我說……
再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時空的顛簸中,我和她雙手緊握,她是愛我的,我堅信,我更堅信,她是隻愛我的,那個紅髮的驕傲男子出現在她面前時,我依然笑得很淡定,鳳兒的心裡只有,只有我……
十幾年來,沒有哪一天,鳳兒不是在爲了皇位努力,在她心裡這份負擔早已刻到骨裡,我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她事情的真相,我也不敢告訴他,所以我慢慢開始準備,我要讓冒牌貨變成真貨,如此閃耀的鳳兒,難道會有人懷疑嗎?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當我們傾情全力終於回來時,鳳兒卻長睡不醒了,“鎖魂?鎖住的是魂吶!你怎麼能帶她走呢?”我聽到紅髮少年歇斯底里的聲音,就算只是一副軀殼我也要帶走,她屬於我,也必將永遠屬於我!
每天我早上起牀,我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替鳳兒換上王袍,然後擦拭身體,再替她將秀髮慢慢梳起,這個時候的鳳兒最聽話,不吵也不鬧,好像小時候一樣任我打理。不會問我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也不會爲了政事而煩憂。
我以爲我的等待終於打動她讓她舒醒時,她卻與我擦肩而過,從此咫尺天涯了。
她說她愛上了其他人,她說她不能對他們放手,那我呢?我就能放手嗎?我只是離開她兩個月而已,爲什麼就會發生這麼大的改變,大到一個人的心都變了。我不相信,我也不甘心,鳳兒,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走了……
……
Tobecontinued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