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澤定定神兒,深吸幾口氣便大步走下樓梯。
樓下轉彎處,川澤順其自然的走過去,靠在牆邊,轉手從兜裡摸出一盒老牌子的煙,抽出最後一顆放進嘴裡。
嚓——
一束打着的火機出現在那支菸前,川澤先嚇了一跳,待看清那人後才微微放鬆精神,伸過去頭點着了煙。
川澤老里老氣的長吐一口菸圈,疲憊的抓抓眉頭,提不起精神。
“我剛剛差點就失了分寸…這種情況好糟”
顧臣單手把火機放回兜裡,也同樣靠在牆邊“放心,老大不在,如果你控制不住,我也會代替老大,把你殺了。”
“哇嗚~好可怕…不過說笑歸說笑,老大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別開玩笑了,他是誰我不清楚,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川澤聞言竟身子猛的一頓,眼神隨之逃離顧臣的方向“我就是太瞭解他了,以至於每個接近他身邊的人我都一清二楚,可是這次…恐怕凶多吉少了”
……
而在川澤出去後的那個瞬間,屋內的蘇時刻意放鬆的笑臉慢慢聚在一起,兩條細細的眉毛習慣的皺起,眼神在屋子裡晃動,好像和上一次來這裡一樣,這裡的每一件東西都經過顧南的手,上面似乎還溫存着顧南特有的藥浴味道,淡淡的剛好。
蘇時諷刺一笑,光着腳走向浴室。
燦金奢侈的雙人浴缸,衣疊整齊的雙門開櫃,這些曾經想到會讓人臉紅的東西現在竟一個比一個刺眼。
打開站式的淋浴,冰冷的水從頭淋到腳趾。蘇時半仰着頭,身子冷到發抖,鼻子也酸酸的。
一個人的時候,果然還是控制不了。
緊閉的雙眼下控制不住流出來的東西正隨着冰涼的衝擊滑過身體,能分辨出來的,只不過那其中落在嘴裡嘗得出來的一絲苦澀罷了。
這天天氣格外的晴朗,緩雜的風吹過來又帶着幾絲熱意。
蘇時上身淺藍碎花襯衫下面修身的白色西褲,戴着頂壓邊的帽子,手拎着一套工具前往顧天的私人別墅。
定定的站在外面,彎彎曲曲的小道一旁立着幾盞高聳挺拔的緩燈臺柱,顏色呈暗棕。別墅外側也是深邃的讓人鬱悶的深紅色,看起來雖有一番深沉典雅可就是讓人舒服不起來。而且這裡也是顧南出生的地方,那個給他十多年陰暗的鬼地方。
順利進到裡面,顧天正一個人坐在花園的石桌椅子上,擺弄着一個人的軍棋。
顧天姣好的不老容顏依然光彩依舊,和顧南一樣,只要站在那,無需多餘的動作,身上就是有與衆不同的吸引味道。
聽到蘇時的到來顧天完全沒有露出驚訝之色,依舊自顧自的擺弄着手中的東西,再一轉頭,看清蘇時的裝備後不禁一愣,隨即又緩緩的淺笑。
“顧天爸爸,我來看您了”
蘇時無視掉顧天的態度,反而熱臉故作淑女的走到身邊坐下。
顧天回過頭,看着桌面上已經擺好的軍棋,出聲道“會玩這個嗎”
蘇時拄着臉看着桌面上的東西,大大的皺出眉頭“顧天爸爸,現在誰還玩這麼費神費力的東西了,我腦子笨,不愛思考這些勾心鬥角的東西”
顧天依然淺笑,眼下的淚痣隱隱閃動,不老的冰山面孔現在看起來柔和了許多“你腦子笨?這我還真不知道”
蘇時拄着臉嗤嗤的笑“所以說啊,我想到了個好主意,我覺得您一定喜歡”
顧天挑眉,細長的丹鳳眼勾勒出一個詭異的弧度,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蘇時接着無視,自顧自的起身跑向屋裡,幾秒鐘時間又拖着一箱東西跑回來,裡面的東西長短不一,設備到是很全面“咱們去釣魚吧!”
兩人坐在臨近不遠的湖面,聽顧天介紹這個叫紅天湖,當初早在二十多年前入住這裡的時候,當地人爲了表示給他的見面禮,佔地方圓幾百平方米。
湖面水碧波光,清晰可見湖底景象。兩旁被鋪成乳白淨面鵝軟石,每隔一處都被放置休息涼亭的座椅。
蘇時安安靜靜的看着投進去的釣魚線在水面上晃動,等了半天不見動靜,只得測過腦袋看着顧天正悠閒自得又帶有享受的態度。
要說爲什麼要來拿着釣魚工具找他釣魚?蘇時自嘲的笑了,她特意買通了顧天身邊的一常年在這裡侍奉又不太受待見的老僕人,聽那個人說,顧天在一天中他的心情都是陰晴不定的,不過這個人有一點好處,那就是越讓人安靜的地方顧天心情也就會越平靜,他平靜的時候,也就是和他交談最融洽的時候,當然,有這種順利的情況也只是少之又少,就像意外中的盛大驚喜,這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
……
蘇時屏着呼吸小心的挪了挪凳子,直到和顧天擠到一個蓬下遮陰。顧天深潭墨黑的眸子動了動,露出個微笑。
“現在的年輕人,還會喜歡像我這樣年紀才玩得動的東西”
“嗯?這樣不好嗎?反正我懶。更主要的不是顧天爸爸喜歡這種運動嘛,兒子已經陪不了您了,作爲您一向看好的兒媳婦不得理應這麼做嗎”
顧天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蘇時,驚豔的臉上正做無害的表情等待着水面上的動靜。不過,能這麼近距離的敢坐在他身邊還用這種表情的女人,她還算第一個。
“南兒的死好像並沒有給你造成多大的傷害”顧天微微後仰身子,姿勢變得慵懶起來。
蘇時也學着顧天的模樣躺在後面,放鬆身子“您不也一樣,雖說您和顧南之間沒什麼父子之情可言。況且顧南根本就沒死,我傷心做什麼”
“這就是你今天來找我的理由?”
“顧天爸爸,我不知道顧南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清楚他還會不會回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一定沒死。這種感覺否認都否認不了”
顧天挑眉,寒冷的眸光直直射過來“哦?”
蘇時無所謂的晃晃肩,語氣卻認真不少“我不知道您是不是又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做什麼實驗了,又或者被其他人覬覦,反正在我眼裡他只是被帶走而已,當時車爆現場最後還發現了一具差不多的男屍,事後我真的很想在拜訪拜訪那名醫生,你說就那麼幾塊骨頭怎麼就能認出是男屍呢~唔…說來也怪我,當時嚇着了。然後我去那個到過現場的醫院找那個醫生的時候,可是你猜怎麼着?”
蘇時不經意的掃了眼顧天的表情,依舊鎮定自若的盯着湖面上的動靜,只是右手邊的藍色衣料已經被她抓的破皺不堪。
是,蘇時在不安,應該是很不安。如果她沒有從顧天這裡得到證實而是告訴她顧南真的已經死了的話,那麼她這幾天來故作無事的身體恐怕就會突然倒下了。
當初蘇時並沒有想到車爆後來急救的醫車有什麼不對,是個正常人誰還有心思在那個時候考慮這種不着邊際的事,只不過事後她爲了證明顧南並沒有死的事情後以至於發了瘋的要對每一個到過現場的人都不放過,消防車,羣衆,到後來的醫車,甚至都想過到臨近的高層商場裡去打探消息,不過被百旭攔下了。
還好,在接近灰心的時候去了當時來到現場的那家醫院的時候,得到的答覆竟然是他們根本就沒有派出救護車去過那。
蘇時依舊扶着臉,嘴角露出一絲諷刺“顧天爸爸,您說要是顧南一直不回來的話我可要怎麼辦啊,我都已經離開蘇家了,也沒有什麼事業”
顧天閉着眼睛,嘴角正慢慢劃出一個弧度。
蘇時也沒想要顧天能如實告訴她什麼,不過看到顧天的這種表情,心裡竟又鎮定了幾分,當下心情突然放鬆了,砰的一聲也重重的躺在後面的椅子上。
“沒什麼去路,不如留在我這”
蘇時聞聲笑了笑,用鼻子哼哼道“留這做什麼,天天陪您釣魚?我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業,畢竟讓別人養活着很不舒服。”突然又睜開眼睛,冷不丁問了一句“顧天爸爸,我突然想到這個湖的裡面這麼清澈乾淨能有什麼魚讓我釣嗎!”
顧天聽後忍不住嘴角上揚,眼睛動了動,放鬆的身體又顯得那樣雍容華貴,頓時有了顧天像君王一樣躺在那裡,只不過手裡拿着個樹枝,在慵懶的挑逗他腳下的貓咪。
難不成她反被耍了?蘇時看了看顧天,最後暗自嘆了口氣,自我內心安慰道:他那麼大年紀了作爲小輩被逗逗也沒什麼,反正已經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了…
只不過看顧天的那種表情真就越來越生氣…
“拿得出又放得下,你還真是個國寶”
蘇時輕鬆的笑臉頓時僵在那裡,不可思議的看向顧天,那張與顧南有幾分重疊的臉。
(你真是國寶……)
蘇時默默攥緊了右手,手指上的戒指硌的發疼。微微閉上眼睛,心臟又開始不安的抽動。彷彿只要稍動一下大腦就能立刻看到他當時說這話時眼裡含不掩飾的溺愛神態,隱隱閃動的淡紫色那麼讓人窒息。
只是…這次你究竟要讓我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