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值一失眠了兩個晚上,等董依依睡着後他穿衣起牀,在客廳與陽臺之間來回踱步,在陽臺上他忍不住又點燃一根菸,抽了一半又把它掐滅,又點燃抽幾口又掐滅,如此反覆好幾次。
直到天空從朦朧不清的混沌狀態,開始變得逐漸亮起來,遠處隱匿在薄霧中的青山和高樓也依稀可見,袁值一終於下定決心——他要出去!他再也忍受不了對董依依笑容裡有任何一絲的虛情假意,所以他選擇暫時的逃避,哪怕他不能享受懷抱嬰兒誕生那一刻的快樂。
袁值一登上了飛機,他本不想董依依送他,但董依依堅持,“難道你連離別的念想都不給我留下嗎?”董依依的這句反問讓袁值一無言以對。
他怎麼可能對她的深情無動於衷呢,他之前堅定的念頭開始動搖了,但是最後他還是忍住心頭的酸楚與自責逃離般地躲上了飛機。
袁值一走了,機場候機大廳瞬間空曠了不少,可董依依並沒有太多離別傷感的情緒,她也說不清究竟是爲什麼。她不由地摸了一下自己開始微微隆起的小腹。
伊菲菲聽說袁值一出國的消息後,就直奔董依依家中。見到剛回來不久的董依依,伊菲菲心中的秘密再也藏不住了。
她一剛坐到沙發上,上牙就不斷地咬着下嘴脣,心中像揣了塊大石那般,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依依,有件事情我還是要告訴你!”
“什麼事?”董依依坐在單人沙發上看着她。
“就是……”話到嘴邊她卻不知道如何啓齒了。
“就是——就是——!我覺得你對袁值一太好了!”伊菲菲自己也沒想到打定主意要說出來的話居然是這樣。
“噗!”董依依用手捂着嘴,一下笑出聲來,“這就是你要鄭重其事的要跟我說的事?”
“你這樣會吃虧的,對人太過於信任是要吃虧的!”伊菲菲重複着。
董依依認同伊菲菲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人與人之間最難得的不也是信任二字嗎?除非這種信任它違背原則、突破了一個人心中的道德律。
“你就一點不擔心你家那位?我的意思是說他各方面的條件都優秀,出國回來肯定就成學科帶頭人,到時候事業有成。而你確這樣默默地付出……你還………”
董依依似乎聽出了伊菲菲話中有話,但是又猜不出伊菲菲究竟想表達什麼,她只是試探地問道:“你是說,我一個失憶的人、將來還帶着孩子的人會在婚姻過程中慢慢貶值?”
“你這麼理解也可以,我只是希望你快點好起來,只可惜都來不及了!”伊菲菲突然嘆了一口氣。
“什麼來不及了?”董依依疑惑地問。
“你懷着孕以後的日子不容易,你應該把袁值一留在身邊的,可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他都已經走了!”伊菲菲又編了個善意的謊言。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腦子今天是怎麼了,總是猶猶豫豫、糊里糊塗地。
“哦!我還燉着東西呢,先回去了,先回去了,你有什麼事再叫我!”伊菲菲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從沙發上彈起來,急不可耐的要回去,就好像她那鍋燉着的東西立馬就要燒乾似的,十分緊急樣子。
看着火急火燎奪門而出的伊菲菲,董依依心中不免生疑,“這和平時的她反差怎麼這麼大?是她出了問題,還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董依依重新坐回到單人沙發上,陷入沉思。她聯想起伊菲菲和秦曉帆來看她時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有今天她說的奇怪的話和反常的行爲舉止一一因爲她一向不喜歡煲什麼湯,並且如果伊菲菲是特意來看她的不可能還火上燉着東西,這一切都不符合常理。但是董依依又理不出問題的頭緒在哪裡?
不過,自己爲什麼就想不起結婚當天事情了?她爲什麼會跑到林子裡面去,沒人跟着她嗎?至少袁值一應該跟着她去纔對?但是後來被救上了的卻只有她一個人,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是失足掉進去的而不是散步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的。
董依依越想越不對勁,她口有些渴了,想去倒一杯水喝,起身的瞬間腳沒站穩,即將摔倒的瞬間,她的右手像一把巨大的鉗子一般死死地揪住沙發的扶手。
就是在即將摔倒的瞬間,一男一女躺在一起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她看不清是誰?怎麼會有這種畫面存在自己的記憶中?
她還想繼續追蹤下去,可頭卻在這個時候疼起來了,神經有一種堵塞、牽扯般的疼痛。她下意識的用左手按住了頭的左側。
董依依感覺自己的記憶在復甦,但是記憶的復甦似乎伴隨着某種不堪和痛苦,她希望記憶不再甦醒,這樣她也不會再有任何的疑慮與不安了。
好在董依依一邊要兼顧工作、一邊要養育胎兒,她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關於記憶和其它的事情。24小時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陪伴她的就是這個腹中可愛的小生命。
她做飯的時候“他”跟着她,她暫且這樣稱呼爲“他”!因爲董依依不知道腹中的小生命是男、是女。她整理家務的時候,散步的時候,休息的時候陪着她的都是那個在她腹中的小小的“他”!他異常好動、調皮地扭來扭去,夜晚該休息的睡覺時候“他”更歡騰了,似乎腹中的那個世界就是明朗的白天。
在袁值一出國兩個月後的一個夜晚,董依依夢見自己被珊珊追趕着,她跑得很累,她不知道爲什麼珊珊要追趕她,
她跑得滿頭大汗,她想大喊一聲:“你爲什麼要一直追趕着我?袁值一你在哪?你到底在哪?——”董依依驚呼着坐起來,她突然都記起來了,一切都記起來了,董依依痛苦地倒在枕頭上,再次閉上了眼睛。
董依依痛苦的不僅僅來自於他們的背叛,而是她已經懷了袁值一的孩子,現在她毫無選擇的餘地。此刻她突然明白袁值一爲什麼選擇在這個時候會出國以及伊菲菲說話時的某種暗示和隱憂。
董依依撥通了父親的電話,“爸!我全部都想起來了,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啊!”她在電話的一頭泣不成聲。
董依依父親接到電話,聲音顫抖着說:“閨女,不是我想瞞着你,你懷着孩子!你這關要過自己過啊,過來了就海闊天空!明天我就過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董依依無力地掛斷了電話,這場婚姻她要如何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