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過早餐後，老媽吩咐李巖帶着語蓉在本地轉一轉，他也多年沒有回來，需要出去瞭解一下情況了。
李巖也樂於受命，總不能一直在家裡待着吧，家裡也沒有什麼娛樂的，那樣估計語蓉又要搬出手提電腦做事了。
從家裡出來，李巖一時間也不知道往哪裡逛，入眼全是陌生，估計要叫個出租車做嚮導、當旅遊了。
語蓉休息好了，現在出來雖然還是感覺很冷，但看着地面的積雪，心情還是非常的愉快，建議道：“你以前讀書的中學呢？離這裡遠不遠？要不帶我去看看吧！”
她對李巖的過去，瞭解實在有限，中學的事情，是因爲以前講述喬幻璇的故事時候，就講述到他們讀中學時候的事情，昨晚上也聊起過，所以更有一份印象。
李巖遲疑了一下，“好吧。不是很遠，走路可以過去。”
他當年就是晚自習回來的時候被“劫走”的，一去就是十幾年，現在回來，除了家，心中更有一份念想的，就是當年的學校了。
“行，走吧！”張語蓉以前出門都必須要開車，現在這裡可以步行到達的目的地，還是覺得挺興致勃勃的。
雖然變化挺大的，但一個學校不可能隨便搬走的，有家裡的定位，對於以前行走過無數次的上學路線，還是能夠記起的，他不擔心會找不到。
李巖帶着往前走的時候，語蓉又提起了昨天剛回來時候說到的一個問題。“去學校之後，我們就去找個房產中介吧，看看有沒有帶精裝修的好一點的房子。”
李巖沉默了下來。他昨晚上已經保留的說了他的情況，也表示了要買房子什麼的，他自己完全有消費能力。但他現在想到的，不僅僅是房子的問題。
剛纔吃早餐的時候，他也簡單的問起了父母現在的情況，得知他們早就沒有了固定工作，早年沒有混到一個優質的國企，到這個年紀，自然也不可能有什麼好的工作。現在他們兩個，李堂是在一個單位做門衛，汪素珍則是在擺賣現磨豆漿。現在他們回來了，老媽汪素珍可以不出去擺攤，李堂則還是要去上班。
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有寄錢回家，而且絕對是夠他們用的。但是用腳趾頭都能猜到，父母一分錢都沒有用，全部給他存着。即便上了年紀，還是自食其力的勞作。對比差不多同樣年紀的張天翼夫婦，就是在家修養、還有人伺候，這讓李岩心裡很難受。
見他沒說話，語蓉轉頭看了過來，看到他的表情，馬上猜到他在想什麼，安慰了一句：“是不是因爲爸媽還要這麼辛苦，覺得很過意不去？”
李巖勉強笑了一下：“他們半輩子節衣縮食，也不至於沒有一點積蓄，但到老了，還捨不得花錢。無非是在擔心我，擔心我找老婆沒錢、買房子沒錢。如果我像別人一樣在他們跟前，就可以自己養家，他們就不用那麼艹勞了。”
“嗯，那我們給他們買一套房子，再留下一筆錢，讓他們不用工作了。”語蓉順着他的意思說了，但話鋒一轉：“可你覺得，這樣對他們真的好嗎？”
李巖一怔：“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在這裡，像他們這樣的情況，算不算是常見。但我覺得，無論爸去上班，還是媽去擺攤，除了生活的艱辛之外，也有他們的一份樂趣。這是他們的工作，有他們的價值體現，有他們的人際關係，有他們的一份存在感。只是簡單的給錢，讓他們別去工作，會不會過於武斷了一點？會不會剝奪他們的一份社會參與感？”
聽到語蓉的分析，李巖也懵了一下。是啊，如果讓他們不要出去工作了，那老兩口天天干什麼？在家裡朝夕相對？去公園遛彎？以他對父母的瞭解來看，過這樣的曰子，還真的會讓他們不習慣。
怕他誤解，語蓉又忙接着說：“對於很多人來說，工作只是爲了一份收入。但如果有了收入而沒有了工作的時候，纔會發覺，工作其實不僅僅是一份收入。就像我爸，要說錢的話，他早就賺夠了。要說事業，他也可以讓我接管，或者任命其他人來管理，安心的退居二線多舒服。可在他身體垮掉之前，他還是親力經營，這也是享受工作的過程。當然，我的意思不是我們不要管，而是消除他們的後顧之憂，把選擇權留給他們，不要強迫。”
“怎麼說？”
“呵呵，你剛剛不是說了嗎？他們在擔心你，擔心你找不到老婆、買不起房子，所以幫你攢錢，你寄的錢也幫你存着。現在你……”語蓉說着忽然停頓了下來。
不過李巖已經明白過來了，笑道：“現在我有老婆了，也有房子了，本來他們應該沒有擔心的。但我的老婆太漂亮、太優秀了，他們擔心有一天我會被甩了；房子也是老婆家買的，一旦分開，也不能住了，所以他們還有壓力。所以，我們要表現很恩愛，讓他們不用擔心會離婚；再來就是以他們的名義、或者我的名義買一套房子，那樣，他們最大的憂慮就消除了。”
雖然涉及她的部分，不怎麼中聽，但就是這麼一個道理，語蓉點點頭。“那樣的話，以後他們無論做什麼工作，壓力都小了，有一份收入固然好，丟了工作，也不至於緊張憂心。”
“嗯，那買房還勢在必行了。就算他們不願意離開生活了多年的這裡，而可以有個心理保障。”
語蓉又輕笑了一聲：“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你會不會覺得沒面子？”
李巖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語蓉正色的問：“讓他們別上班了，除了是你想要盡孝心之外，有沒有其他的想法？你能賺錢、自己曰子過得很好，父母卻還要辛苦工作，親友、鄰居會怎麼看你？如果有這顧慮，就是有你的面子問題在作祟！”
李巖有點驚訝，他沒有考慮過這一點。但認真一想，還真的有這可能，擁有幾十億又如何？父母還要出去工作，就是不孝、就是對父母不好。所以反過來，如果父母還繼續工作，就等於會讓他沒面子。
“我也不清楚，或許有吧！不過你這麼一說，我想通了。話又說回來了，現在的社會環境，買了一套房之後，就不會有這樣的看法了。”
“想通就好，我就怕你爲了面子、擔心別人背後說你，而非要強迫他們別工作了，那樣即便他們物質生活條件好了，也未必快樂。我們做好我們的，選擇權給他們吧！”
李巖停下了腳步，仔細盯着語蓉看。
“幹嗎？”語蓉用圍巾裹住了臉，只是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
“我是有點不明白，你張大小姐，怎麼比我還了解小老百姓呢？”李巖開玩笑的問。
語蓉白了他一眼，“我就不是老百姓了？道理都是想通。”
“你只熱衷於工作，還有時間研究道理？”
“好吧，我承認，我會注意到這一點，不是因爲我多細心，也不是因爲我瞭解、有經驗。是因爲我看過一部有名的電影，裡面就講到一個兒子到南方打工，後來創業有了自己的公司。他在南方買了房子，讓母親過去帶小孩，母親不習慣沒去。他又要給母親在老家買一套新房子，但母親堅持住在早年分到的小戶老房子。那兒子在情緒激動之下，就說出了‘我有錢了、卻還要讓你住老房子，鄰居會怎麼看我？’之類的話。那母親就說，她只是覺得舊房子就挺好，幾十年習慣了，周圍也都是熟悉的鄰居，換新房子根本不適合她一個人。最終那兒子沒有硬給買新房子、讓母親搬走。”
“……”李巖有點唏噓：“或許我們很多人都是以盡孝的名義綁架了父母的工作樂趣、實際上還是爲了自己的面子吧。”
語蓉又建議道：“要不要買個商店、超市什麼的給他們？讓他們看管一下就可以了。”
李巖啞然失笑：“算了，那會讓他們更艹心、勞累。”
一路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李巖以前就讀的中學。
“這就是你們的學校？你是在什麼地方被人盯上的？”語蓉好奇的問。
李巖指了指周圍：“都變化很大了，學校也只是地方沒變，校門也擴建了。我都搞不清楚在什麼地方了。”
帶着語蓉往裡面走去，現在已經放寒假了，基本上比較安靜，但也還有畢業班的學生在補課。看着陌生多過的校園，李巖有種時光穿梭、物是人非的感覺。遙想當年，年輕的他，不知道幻想過多少種未來的模樣，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走上這麼一條不歸路。
來到了這麼一個地方，以爲早已經忘記的當年種種，卻清晰的腦海呈現。當年根本不懂得珍惜，現在轉頭回望，卻已經過去十幾年，那青春飛揚的少年，已經永遠的成爲了過去，能找回學校，卻找不會流逝的年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