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林峰依然覺得很不對勁,尤其是在行軍七八天之後,這一路上竟然一隻妖獸都沒有遇到。
林峰注意到了這幾日曹明倫的眼神中也開始有了疑惑,其實這些外出的將領們,沒有一個人比曹明倫更加熟悉北疆的地形和妖獸分佈,如果連曹明倫都覺得異常了,其中肯定有大問題存在。
林峰策馬到了曹明倫的身旁,先仔細看了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他們,然後纔是小心謹慎的問道:“曹大哥,你是不是也發現不對勁了。”
曹明倫看了林峰一眼,點了點頭,然後又看向了隊伍前方的東方書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
曹明倫小聲的道:“暴風山脈以南,宣武城以北,妖獸的分佈的確很分散,尤其是在如此幅員遼闊的大地上。這裡雖然是平原,但是地形依然複雜,綠洲,沙漠,黃土,山林,山脈,甚至湖泊都有可能出現在這裡,所以其中還是有數量不少的妖獸存在,雖然它們不是成羣結隊的行動,也沒有受到後方智慧體指揮的跡象,不過,像這樣連續行軍七八日都碰不到一隻妖獸的情況,可以說是不可能的。”
林峰也是這樣認爲的,不過卻還是問道:“我的師弟裡面就有精通占卜術法的,能夠通過羅盤確定妖獸的存在方位,當年我們某一次試煉就是依靠這樣的方式避開了妖獸羣。既然這次有三十多名占卜大師同行,就完全沒有可能規避嗎?”
曹明倫解釋道:“既然你知道占卜術就應該知道,占卜術是有時間差距的,的確能夠通過測量確定妖氣的分佈,但是這些妖獸是一直在隨機運動的,當我們沿着既定的路線前行時候,它們可能會轉移方向出現在我們的行軍路上。所以,占卜術是不可能太過精準的,就算是再高級的占卜師也是一樣。”
曹明倫繼續道:“另外,占卜術測量的是大型妖獸羣體的妖氣,也只有這樣纔有可能被觀測到,但是有很多單獨行動的妖獸它們散發出來的妖氣在羅盤上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根本不能被察覺到,又怎麼可能去規避?所以這樣一來,我們的情況就更加詭異了。”
林峰驚訝道:“曹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們在規避這些妖獸,是這些妖獸在規避我們,甚至說是,它們主動爲前往暴風山脈的路途放出了無數的破綻,允許我們通過?”
曹明倫道:“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不過我的確是這樣感覺的。”
林峰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實在想不通,妖獸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同時,他也意識到,如果這真的是妖獸有意爲之,那麼控制着妖獸的智慧體的思考能力可能以及超越了大部分的人類,至少林峰是看不出來這其中深意的。
林峰問道:“那這件事不向東方將軍彙報嗎?”
曹明倫看了看前方,“我正有此意,等今晚紮營休息的時候,你隨我一起去吧。”
林峰點了點頭,總覺得好像即使是這樣也於事無補一樣。因爲東方書如果真是絕頂聰明的人,就不該不會想到這一點纔對。
……
晚間,四千大軍便是在一處背靠着山脈,附近臨着湖泊的地方休息。
曹明倫上報的覲見請求很快就被給予了迴應,東方書答應見他和林峰兩人。此時兩人正朝着湖邊前景。
在被淡淡的月光映照得淺藍的湖泊邊,東方書仍然穿着一身盔甲,正打量着湖心之中映照着的那一輪殘月。他一動不動,如同一尊漆黑的雕塑一般。只是有時候夜間的微風乍起將他的黑色披風吹動方纔能確定這是個活人。
曹明倫和林峰走上前,單膝跪在地上。
雖然林峰說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恩師,但是在軍中卻全然不一樣了,而且單膝跪地也算不得跪,於是也就認了,男兒本當是能屈能伸。
“末將曹明倫見過東方大人。”
“林峰見過東方大人。”
東方書沒有往後看,只是用那沙啞的聲音道:“平身吧,不必多禮。”
曹明倫和林峰兩人剛剛站起來,一道蒼老的聲音在他們身旁想起:“東方大人知道你們來是爲了什麼,曹明倫常年遊走北疆知道這裡的情況,所以也知曉現在的情況很是詭異,如果爲了這事,大可以回去了,東方大人,自有定奪。”
這道聲音剛出現時就讓林峰嚇了一跳,循聲望去,發現是之前跟隨在東方書身旁的那個白髮蒼蒼的老者。這老者正笑眯眯的望着兩人,依然是用那對幾乎看不清楚的眼睛。林峰驚訝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身邊有一個人存在,不知道這老者什麼時候來的,或者一直就在此處,不管哪一種情況都能夠讓林峰感覺到恐懼。
此時東方書道:“老陳,你先下去吧,我和他們聊聊。”
那叫老陳的老者道:“大人,我得隨身保護你安全才是。”
東方書道:“那你就在遠處觀望好了,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身上的戰甲卻也能保護得了我了,而且他們都是軍中的人,怎麼能心存疑心?”
那老者似乎還很是猶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隱入了黑暗之中。
林峰發現這個老頭行走和呼吸都沒有半點的聲音,如若幽靈,當真是可怕。之前林峰還在想這東方書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在這尚武的宣武城中存活下來並且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這樣忠心的高手保護,天下之大,哪裡去不得?
曹明倫道:“我就知道大人神機妙算,肯定已經知曉了其中的詭異情況,大人一定知道其中的原因,或者說,已經有了對策?”
東方書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看來宣武城中吹噓我的能力已經到了這個程度了麼,神機妙算,哈哈,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其實,這件事情我雖然察覺到了詭異,但是想不通其中道理,更沒有對策,不然也不會和你聊聊了。與有經驗的人對話總是能夠啓發一些什麼的。”
曹明倫低頭道:“末將不敢。”
東方書終於站了起來,但是那沉重的戰甲卻絲毫聲音沒有發出來,就彷彿他穿着的是一縷輕紗一般。
東方書認真的道:“雖然有占卜大師們隨行規劃路線,趨吉避凶,但是我們一直是做好了戰鬥準備的,不過這七八日,一頭妖獸也沒有遇到。其他人都以爲是占卜師們的妙算,甚至他們本人都覺得可能是如此,我卻不以爲然。這自然是妖獸們的詭計。”
曹明倫道:“願聞其詳。”
東方書道:“我想來想去都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空城計,是妖獸它們怕了,怕我們真的過了暴風山脈,於是故佈疑陣讓我們心存疑惑不敢進入其中,因爲如果是引誘的話,至少會有一些妖獸出來做做樣子。還有第二種可能,妖獸們覺得我們這次的任務很是反常,想要知曉我們真正的目的,於是放開路讓我們進去,然後再殲滅我們。你們怎麼看?”
林峰想了想,說道:“東方大人,我認爲第一種情況不太可能存在。我們現在是陷入敵陣,妖獸們不太可能玩這一出,也沒有必要。二來我覺得它們的智慧還沒有達到這個境界。如果真的達到了這個境界,我想之前宣武城的戰事不會如此順利。我認爲妖獸肯定是有智慧體的存在,但是,比起東方大人這般的謀略,差得遠了。所以我更急傾向第二種,妖獸們就是想要讓我們暢通無阻的進去,然後再進行攻擊,至於沒有放出一些妖獸來作爲幌子,我想是因爲它們的思維還太過單純,直指最後的目標。”
東方書道:“喔。林峰?你的想法和我和能接近,我個人也是傾向於第二種。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妖獸們可要失望了,因爲這次任務的主要目標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隨行的四千多人沒有一個人知道。”
林峰皺眉道:“可重要的是,就算妖獸無法獲取信息,我們的任務又是否可能完成?”
東方書笑了一聲道:“所以這次任務就是飛蛾撲火,就是追求那很小的一絲可能,在出發之前我想你們都知道的。”
林峰沉默了,他是沒有想到東方書也會這麼說,他本來對這個人抱有極大的希望。
東方書那盔甲下面的眼睛盯着林峰,然後道:“你好像對我很失望,不過話說回來,當然不是全然無意義的飛蛾撲火,能用謀略解決的,自然不會動用兵力,這是我一向的主張。不過那只有當大難徹底來到頭頂的時候,才知道往哪個方向躲,現在想這些於事無補。如果說我出發之前就知道如何解決的話,我又何必親自動身?城主大人怎麼捨得放我走?”
曹明倫和林峰互望一眼,很顯然,兩人都被輕易的說服了。
東方書道:“行了,你們下去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林峰已經行李告退,但是曹明倫卻還呆呆站在原地。
曹明倫道:“末將還有一事要問。”
東方書嘆氣道:“果然來了,你要問你父親的事。”
曹明倫點頭:“聽說當年東方大人和父親有過一段交情,而當年事變後如今還在權力高層的,只有東方大人了。”
東方書走到曹明倫的面前,用手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見過小時候的你,本來不想提這些事情。看到你這麼長大也成爲了和你父親當年一樣優秀的戰士我很是欣慰,你父親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
曹明倫問道:“我父親還沒有死,對嗎?”
東方書道:“那有什麼關係呢?他死沒死我不知道,但是你可知道他被降罪的原因是什麼?”
曹明倫道:“和神機宗有染。”
東方書笑了起來:“明倫,這事你也相信?你以爲宣武城和百鍊宗的事情是假的不成?白煉宗你以爲是什麼?既然如此,你父親難道真的因爲這個原因而死,你是不是太過天真了。”
曹明倫驚愕,如遭雷擊。
東方書嘆氣道:“你父親走火入魔遁入魔道,聯通妖獸想要造反,這纔是真正的原因。”
曹明倫不可思議的盯着東方書:“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的母親正是被妖獸所殺,那是我父親一生摯愛,他怎麼可能和妖獸勾結,東方大人,你作爲我父親的朋友說出這些話,難道不覺得可恥嗎?”
東方書也驚訝,因爲很久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了。但是他卻沒有生氣,而是用更加悲傷,更加沙啞的聲音道:“可是我就是親眼見證了他勾結妖獸殺死宣武城許多將士的證人。如果你不信我,我也沒有辦法。”
說罷東方書便對身後的老者道:“老陳,我累了,想休息了。”
那老陳聽聞之後很快就一個閃爍到了曹明倫的身前,用冰冷的語氣道:“聽不懂話嗎,小娃娃,東方大人要你快滾。”
東方書本想讓老陳客氣點,但那時終歸忍住了。
曹明倫怒不可遏就要動手,林峰見情勢不好,急忙到了曹明倫的身邊將他強行給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