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已經下來了,六小時之內撤離。”
烏山聳立的無數尖塔之一,某個帶着機械震顫的聲音響起了,這觸動了一個站在窗前眺望遠方的身影。
“我想去再看一眼情況,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跟我走走。”
那個身影轉過身,臉上銀灰色的面具在垂死的夕陽下熠熠生輝,那雙燃燒的青焰的眼睛卻有些黯淡。
站在他身後的人點了點頭,他們邁出尖塔,回到了夕陽輻射下的開闊空間。
整個烏山主堡的忙碌程度已經顯著提高,在外牆邊緣以外那一段段溝壑之間,巨大的蜥蜴正排成一條蜿蜒的隊列,輪流着陸來裝載乘客與貨物。
最遠處的那些飛行器則在詭異熱霾的籠罩下泛起陣陣波紋。
“如此說來,你很反感歐克了,亞維隆大師?”
他們信步穿過營地時,每一個看到它們的獸化人都會彎腰致意。
“從某種角度說,完全沒有,它們是相當完美的有機生物,我之前說了,我見過他們四次。”
十分鐘後,它們走進了屬於托拉斯議會的臨時指揮所,此刻已經有數十名奧術師和技術人員忙着拆解這座帶有人造環境的大型帳篷。
被稱爲亞維隆大師的人來到一張小書桌前面,開始收拾自己的書籍物品。
“第一次是我進行外空間科學考察的時候。”
他伸出一根手指,向同樣帶着銀色面具的隨從說道。
“那也是我第一次前往宇宙,在一個理論上不應該有生命的小行星上,我們的考察隊遭遇了它們,歐克部落的規模不算大,但殺傷效率極高……保鏢們幾乎全部犧牲,要知道他們當時攜帶的武器,可以把現在這個原始的世界毀滅兩次。”
然後,他豎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次,是在弗爾姆的一顆衛星上,當時一個生物實驗站出現了嚴重的安全事故,它們就像是…就像是鐵人,我不是要故意誇大,但如果不是啓動了緊急預製方案,它們搞不好就能開着飛船跑掉。。”
他伸出第三根手指。
“歐克海盜,在h23v1-19號子星系,準備前往泰拉母星參加一次學術會議的我們被一條巨大的廢船追殺了整整三個標準月,憑良心說,如果不是它們的社會結構存在天然性缺陷,就不只是聯邦一級公害那麼簡單了,我們和它們相比優勢並不多。”
“你說一共是四次。”
他是隨從追問道。
“是的。”
科林亞維隆大師點了點頭,他擡起第四根手指的樣子類似投降的姿態。
“就是現在,我聽過一些說法,我們都聽過一些說法,但遠不及親眼目睹來得可怕。”
“什麼說法?”
“過去,生物學界的共識是,歐克個體之間的差異性是非常小的,生物在不同環境下的變異性,在它們身上完全沒有體現,甚至有人推斷它們是一種蜂巢思維生物。”
“是的,我也聽說過。”
“但現在看來這是十分錯誤的,歐克與歐克之間是不一樣的,有些是王者,有些是怪物,究竟是什創造了這些不該被創造的東西?”
“創造?”
“這是一個新理論,至少在……一萬年前是。”
亞維隆大師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
“有些生物學家嘗試模擬歐克的進化過程,但他們卻發現不管怎麼樣的環境,什麼條件,都無法自然進化出這種基因結構的東西。”
“造物主?這聽起來……像是神學。”
“有些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去想象……一些理智之外的東西。”
說着,亞維隆大師瞥了一眼帳外,恰好一個獸化人薩滿路過,他坐在擡椅上,下面是兩個氣喘吁吁的奴僕。
“它們屠殺一切,毀滅一切,而且最糟糕的是,它們非常享受讓敵人末日臨頭的過程,它們身上沒有任何令人欽佩和振奮的東西,但作爲一種生物來說,除了完美之外,我很難選出其他的褒獎詞。”
亞維隆大師停住話頭,轉過身向幾個黎明之子下達指令。
他們都十分恭敬,訓練有素,行動迅速。
“全面撤離。”
他說着,顯得垂頭喪氣。
“所有部隊,我們要退出戰局,讓獸化人獨自解決吧,這場戰爭讓我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還陣亡了一位議員,結果就這麼完了。”
“獸化人還留有後手。”
亞維隆大師坐在椅子上,打開揹包,掏出一個破碎的磁盤。
“這是雷塞斯議員臨終前留下的數據和影像,利林顯然同時接受了我們和拜血教的支援,他策劃了一場伏擊,想要消滅掉古克。”
“可還是失敗了。”
“結果很重要,但達成結果的手段也很重要。”
亞維隆展現了一個標準的學者思維。
“關鍵問題在於,我們從這場衝突中獲得了什麼,古克和其他歐克相比差異性究竟在哪?他會給整個世界帶來什麼?拜血教一直在謀劃的陰謀究竟是什麼?”
“你能夠回答這其中任何一個問題嗎,大師?”
“我一個也答不上來,唯一能確定是,在未來等待我們的,會是某種我們難以想象的可怕威脅。”
“這聽起來很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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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實還有第五次目睹過它們……”
亞維隆忽然輕聲說道:
www ●TTKΛN ●¢ ○ “那是另外兩個種族的戰爭,一個古老的種族,我們稱其爲艾達,它們致命而高傲,對於人類的行爲和事務毫不關心,它們的宏偉星艦像城市一樣……我親眼見過,因爲它就像玻璃製品一樣閃閃發光,即便是在黑暗的虛空中也是那麼的耀眼。”
他的聲音開始變得飄忽不定,眼中的青焰也隨之搖曳,彷彿將要熄滅燭火。
“無論如何,我們始終沒能搞明白它們的文化和它們的語言,又是在保護什麼,我們大概只知道它們一直在阻止我們接近某處或是染指某種東西,反正你能意識到它們肯定是有什麼值得捍衛的事物。”
亞維隆低頭盯着破碎的圓盤,彷彿真理便潛藏其中,隨從猜想對方或許長久以來都曾試圖在那裡尋找答案。
“最終那一切都沒了。”
他擡起了頭,注視着隨從。
“它們開始哀求,歐克的艦隊降臨在它們頭上,那座城市星艦分崩離析,它們意識到自己即將失去一切……它們開始哀求附近的我們伸出援手,似乎只要能挽回絲毫也勝過失去一切,但我們從未真正理解它們究竟想表達什麼,或者它們能作出怎樣的獎賞,我個人認爲它們願意犧牲全部性命來保住星艦……但已經太晚了,歐克絕不停手,它們把那座城市夷爲平地,摧毀了一切,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甚至沒有留下一丁點能夠回收的東西,沒有任何值得保存的戰利品,遺產,歷史,文化,全都被毀了。”
亞維隆隨即陷入沉默。
帳篷裡也變得鴉雀無聲,隨從不知道對方是在敘述一件往事,還是在描繪未來可能會出現的景象。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可怖的。
忽然,一塊漂浮的水晶發出一聲輕響。
隨從拎起揹包,朝亞維隆大師點點頭。
“該出發前往撤離點了。”
“好的,走吧,把我們看到的一切帶回去,至於這些變種人,就看它們所謂的神能不能發揮點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