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龍居士看戰湛這麼快回來,正要問原因,就看到對方二話不說坐下修煉,臉色還難看得要命。
“你怎麼了?”降龍居士問。
戰湛閉目不答。
降龍居士討了個沒趣,臉上掛不住,悄聲嘀咕道:“誰稀罕!”
“我要進入凝神期。”戰湛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我也想。”降龍居士對他自信的口吻十分反感,“要是什麼事想想就能做到的話,那麼世界早就毀滅了。”
戰湛沒搭理他,直接修煉。
他知道什麼叫做欲速則不達。可是人煩心不是因爲人想煩心,而是因爲控制不住地煩心。他明顯感覺到劍氣在體內走動緩慢,心境完全無法平靜呢。
降龍居士能看到他體內的劍氣,也發現了這一點,等他運行一週天之後忍不住道:“你有心事?”
戰湛睜開眼睛道:“我想進入凝神期。”
“……我知道!我也想!”
戰湛道:“我爹孃陷入困境。”
降龍居士愣了愣,半晌才道:“你還有爹孃?”
戰湛白了他一眼。
降龍居士嘆氣道:“我爹孃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要是有一天我離開招魂鈴,也許這個世上只認識你一個人。”
戰湛道:“你在這裡呆了幾年?”
“不記得了。這個地方哪裡有時間,有的只有希望和絕望。”
戰湛有點同情他。比起降龍居士,他已經算是很幸運了。外面有這麼多人等着他,還有寒霸和朱晚能夠聊天,要是和降龍居士一樣一個人關在這裡數十年數百年……恐怕他早就瘋了。
“你不是要進入凝神期嗎?還不快修煉。”降龍居士反過來催他。
戰湛訝異地看着他。
“我也是人,也有過爹疼娘愛的日子……”降龍居士撇了撇嘴角道,“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纔是人生悲事。你趁現在還有機會,好好努力,別爲未來留下遺憾。”
戰湛感動了,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來。要知道他們現在相處的關係雖然和諧,但內心都沒有把對方當做朋友,最多是排遣寂寞的對象而已。不過降龍居士這番話刷了他不少好感度,甚至想着以後有機會的話,想辦法幫他一把。當然,這個念頭只是閃了一下,現在當務之急還是進入凝神期。
“其實,你進入過凝神期。”降龍居士將上次所見說了出來,“雖然只是一小會兒,但說明你的確窺到了門徑。”
戰湛回想當時的情景,“我懂了。原來凝神期是這個樣子的。”
“什麼樣子?”
“超越招魂鈴,不把自己拘束在裡面。”
降龍居士似懂非懂,但戰湛不再解釋,直接盤膝進入修煉狀態。
超越招魂鈴是一種狀態,但這種狀態並不是隨傳隨到的。戰湛不斷修煉,卻始終找不到當時的感覺,明明想從招魂鈴裡解脫出去,意識卻始終停留在鈴裡。
他急躁到極點,思緒都開始模糊,那個狀態卻不經意地出現了。
戰湛分明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離開了招魂鈴,到達了外面的世界。他牢記降龍居士提供的建議,爲了留住這種感覺,思緒儘量順着感覺走。
他眼前慢慢地浮現一條街,自己在街道上飛快地奔跑,後面是一羣手持長刀快速奔跑的黑衣人……
這是什麼地方?
爲什麼會看到黑衣人?
戰湛腦海裡剛冒出這兩個念頭,人的意識就跌回招魂鈴。
降龍居士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你剛剛……”
“進入了凝神期?”
“堅持得時間比上次更長。”降龍居士克服了羨慕嫉妒恨,友善道,“你再努力努力,也許就行了。”
戰湛訴說了自己剛纔看到的畫面,“那是什麼意思?”
降龍居士也沒經驗,不耐煩道:“你現在關心的到底是什麼?三心二意的,你以爲你娶老婆呢?”
“我娶不了老婆了。”戰湛嘀咕道。
降龍居士聽得一清二楚,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他雙腿的中間。
戰湛下意識地將腿併攏,“不是這個意思……算了。”他看着降龍居士投過來的同情眼神,默默地想:要是他見到寒非邪,說不定不但不會同情,反而更加的羨慕嫉妒恨。
不管他的原因是什麼,在降龍居士看來,不能娶老婆生活樂趣立馬少了一大半,對戰湛的嫉妒也沒那麼深刻了。進入凝神期怎麼樣,離開招魂鈴又怎麼樣,娶不到老婆人生照樣是黑白的。
戰湛不知道對方的心理活動,很快重新進入修煉狀態。他這次沒有停歇,行功一週天之後緊接着繼續……如此循環,無窮無盡。
降龍居士在邊上等了又等,見他始終沒有醒來的跡象,有些不耐煩地尋找散下的魂魄進補去了。
就在這時,戰湛的魂體再度發生變化,就如降龍居士上兩次看到的那樣,慢慢出現了實體,但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的實體很穩定,穩定到戰湛睜開眼睛還沒有消失。
戰湛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極度奇怪的狀態——意識停留在招魂鈴外,眼睛卻看着招魂鈴的內部。
這……凝神期?!
他終於進入了凝神期!
這是他變成鬼魂之後第一次看到恢復身體的自己,興奮之情無法用言語描述。
只是興奮過去之後,一個難題橫亙在面前——
下一步該怎麼做?
戰湛覺得自己就像頭頂着乒乓球,努力不讓它掉下來的孩子,得意於自己的成球,又要千方百計地按捺住激動。
降龍居士回來,就看到戰湛坐在那裡,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着,表情無辜。
“你成功了?”這個結局他遭遇所料,神色十分鎮定。
戰湛張了張嘴巴,半天發出一個聲音,“我,接下來……怎麼辦?”
降龍居士道:“凝神期能自由進出招魂鈴,你試試離開。”
戰湛一邊想着怎麼離開,一邊就眼前一花,身體出現在之前走過的那條大街上。
大街冷清,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戰湛扭頭看了看四周,正要離開,腳下突然踩到一樣東西,低頭撿起來才發現是招魂鈴。
招魂鈴怎麼會落在大街上?
朱晚呢?
他擔憂起來。因爲他突然知道自己之前爲什麼會看到這條街,因爲朱晚當時就在這條街上奔跑。那些黑衣人就是來追朱晚的!
他手上的鈴恐怕是朱晚逃跑是不小心落下的。
想通這一點,他立刻順着大街往前跑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實體狀態能保持多久,只知道劍氣正在一點一滴地消耗,自己明顯開始體力不支,所以必須要儘快找到人。
大街的盡頭是城牆,牆不高,有五六個士兵在城牆上巡邏。
他剛一靠近,就聽到城牆上的士兵猛然從上面跑下來。
戰湛愣了愣,猛然想起自己已經無法使對方“目中無人”了,只能迎上去,“請問……”兩個字剛說完,他就有種氣球裡的氣全都泄完,直接癟了的感覺。
士兵聽到“叮”的一聲,一隻鈴鐺掉在地上,原本傻乎乎站在路中央的那個人憑空不見了。
這樣精彩的表演看到不容易,士兵嚇得腿都軟了,用手肘撞了撞同伴。“你有沒有看到……”
“看到,不不,沒,是,看到了沒了……”他的同伴語無倫次。
“是鬼吧?”
“鬼啊!”
兩人尖叫着往城牆上跑。
而造成他們尖叫的罪魁禍首則鬱悶地盤膝坐在大街上。不是戰湛想坐在這裡,而是掉在大街上無人問津的招魂鈴讓他無處可去。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朱晚能夠及時發現招魂鈴不見,然後回來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