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和真君追問道:“明心師妹所說的友人,是什麼來歷?”
蘇錦歌未語。對於嶽小康的來歷她雖有猜測卻從未向他詢問證實。如今要怎麼回答玄和真君這個問題。玄和真君又怎麼會忽然問起嶽小康。
玄和真君性子急,見蘇錦歌不語正要開口催促便聽寧心真君道:“玄和師兄,留影鑑。”
這話說的極簡單,玄和真君依舊聽得格外明白。他“嗨”了一聲,拍拍腦門道:“本君又糊塗了。”
說着手掌一翻隨着靈光閃過,一隻小鏡出現在他掌中。這種留影鑑蘇錦歌是見過的,當年她也曾買過一隻作爲手禮贈與段家老祖。如今回想起來只剩喟嘆。
玄和真君將手中的留影鑑拋向空中,隨着靈力的注入,那小鏡子飛快的旋轉起來,數不清的三色微光漸漸從鏡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幅畫卷。隨着畫卷的形成,颶風之聲摻雜着紛雜驚呼的聲響了起來。
不只是留影鑑本身品質所致,還是當時執拿的人身形不穩,那畫卷之上的圖像極爲不穩。卻也更顯的那圖中景象驚心動魄。
只見道道颶風在一面連接天地的結界處升起,天空之中的星子逐一消失,大地片片消融做虛無。數不清的扶光弟子在狂風中弓起身勉力維持着身形。手中法劍指向天際,維持着結界的存續。颶風愈來愈密集,猛然間自那颶風后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無數的白衣修士掀向半空。接着圖像劇烈的一閃只剩一片虛無。
片刻後那圖像晃了晃,重華真君與玄和真君的身影出現在颶風之前,白衣的修士漸次的落下結陣。結界再一次被撐起。而此時那颶風漸漸的停歇了下來露出了無邊無際的虛無之氣。
那滾滾的煙氣見隱約有一隻青色的神獸馱着一道人影穿梭着。空中迴盪起一道令蘇錦歌感到無比的熟悉的男聲:“吾乃天命之使,爾等可喚吾天使。兩方界域已然重隔,此地即將化回虛無,爾等速速歸去!”
那聲音迴盪在天地之間時遠時近,顯得極爲飄渺。而隨着聲音的遠遠近近,那道影子也時遠時近,時隱時現。待那聲音消逝之時,恰好那道影子出現在距大陣較近的地方。
此時的距離已經能夠隱約看清那“神獸”和獸背上的人。那隻獸極似一頭青色毛驢,皮毛恍若水玉琉璃,行動間逸散出片片青色流光,四蹄間雲霧騰生。模樣變化了卻依舊能辨認出那是小青。而它背上的那道人影,雖然換了一身裝束,但確是嶽小康無誤。
小青似是發覺了什麼,四蹄奮揚向着重華真君衝去。它這一蹄揚的毫無預兆,嶽小康毫無防備冷不丁就被掀了下來。尖叫着揮出雙手胡亂的抓着,好巧不巧就抓上了小青的尾巴。小青猝不及防的被這股力一拉,整頭驢都被拉仰了身。於是這一人一驢就這麼大呼小叫的跌入了滾滾的煙氣之中,徹底消失了蹤影。
接着嘈亂之聲四起,四周一切可見的景物都化作了虛無。圖像轉瞬便被煙氣所覆,再一轉眼圖中的煙霧又變作了一片風雨之中的農田。遠處連綿起伏的羣山後,厚厚的雲層隨着急風壓來。杏子大的冰雹一顆顆落了下來。
接着那圖像一抖,化作了三色的微光流回道留影鑑中。
殿中重新靜了下來。
蘇錦歌的額角抽了又抽。“天使”?!嶽小康那貨還真是惡趣味。
初見時他那違和的裝束,那本滿是簡體字的殘破冊子,再加上這個“天使”,蘇錦歌越發覺得先前的猜測正確。然而猜測始終只是猜測,未進證實便還不是事實。
若是她的猜測是真,嶽小康所言的也是真。天道爲什麼要安排一個又一個的外來者到這個世界中?這樁樁件件的事件總能尋到一絲聯繫,說是偶然的巧合未免勉強。
蘇青雪將一個又一個的界域連接在一起,而嶽小康方纔卻將已然相連的兩個界域重新隔開。若嶽小康的到來是爲彌補蘇青雪對着三千界域的破壞,那她蘇錦歌來此的意義又是什麼?天道又爲什麼安排一個蘇青雪進來?
。
疑問一個接着一個的冒出來,紛紛雜雜的佔據了蘇錦歌的腦海。她第一次覺得,這個九世行善換來的成仙機會或許不是那麼簡單。
不知過了多久,蘇錦歌隱隱聽到有人在喚她,再一回神發覺殿中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她。那些目光或是疑惑或是焦躁,或是滿斥着猜測,但都同樣的摻了幾分關切。
重華真君見她回神,收了手中的清神香,同時垂下眼瞼收去了目光中的憂心。
蘇錦歌深吸一口氣,靜了靜神道:“明心失態。”
寧心真君道:“無妨。可是有什麼不妥?”
蘇錦歌搖頭道:“有所猜測卻終究不能確認。留影鑑中所記錄的那頭青驢的確是小青,那個少年便是我方纔所說的那位友人。但是這個天命之使的事情,先前未曾聽他提起過。”
青微真君道:“如此說,是因爲那天使的出現你們方纔得以歸來。”
聽到這稱呼,蘇錦歌的情緒再次跳了出去。
玄和真君道:“到現在本君這腦子還恍惚着。八成是因爲那少年。”
寧心真君緩緩道:“當年首座太上長老撕開時空裂隙將禁陣送出,以保中元。送到的地方正是兩個界域中間的空隙。初到時那地方正從一片虛無轉做荒原。如今那地方重新化作了虛無之氣,禁陣撤回也未見中元異變,至少說明這兩個界域不會合在一起。”
青微真君道:“寧心師妹的言下之意是指那天使可信?”
寧心真君道:“至少眼下是可信的。”
重華真君笑了笑道:“幾位師兄和師父不必再猜了,左右猜不出來。還是先將此事公與其他宗門。若有人能解那是最好不過,若無人能解,也總好過咱們一家發愁。”
理是沒錯。但是這話說的,好似是要大夥兒一起猜謎一起愁纔是目的。
天英真君面上先是露出了不贊同,卻是緊閉了雙脣什麼也沒說。青微真君想要開說話時卻又被玄和真君截斷了,玄和真君猛點着頭說道:“重華師弟說的對!還是先將此事告知其他宗門。反正咱們也猜不着。本君實在是累,其他事容明日再說罷。”
重華真君又道:“只錦歌與那天命之使相識一事,還望幾位師兄暫且不要公與世人知曉。”
玄和真君道:“那是自然,那頭靈獸也只說不是咱們門中那頭。”
玄和真君這話說完,人已經走到了門口,三下五除二的道了別禮,竟就真的回去休息了。
寧心真君亦道:“六十餘載未能休憩片刻,委實疲憊。還望天英師兄、青微師兄見諒。若無他事,寧心便也先回去修整一二。”
天英真君與青微真君仍有一肚子的疑問,卻也知此刻不是詢問的時候。來日方長,也不急於此刻。衆人也便都散了。
殿中只餘下蘇錦歌與開陽真人。
蘇錦歌原是想將掌門一位儘快的歸還於開陽真人,但見開陽真人垂着頭滿腹心事的模樣,又覺得此刻不宜多言。以禁陣強行阻止兩個界域合二爲一,縱有元后修士犧牲自我作陣眼,可那些維持大陣的修士也必是耗竭良多。就連元嬰修士都覺疲累,可想而知此刻開陽真人也是急需休息的。
蘇錦歌抿了抿脣,與開陽真人道了聲別便擡腳離開了後殿。
開陽真人立在原地,近乎呆傻的看着蘇錦歌離去的背影。
他以爲明心真君留下來是要談談賠付門框的事情,他尚在思量着如何措辭、計算着門框的價值之時,這位竟然就走了。走了!
誰能告訴他,這六十餘年裡,明心真君究竟經歷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