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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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能無法呼吸,擡臂抵在他胸口,腦後的大掌卻愈發用力,彷彿要將她嵌進身體裡,連五官都被壓平了。(..)

她“唔唔”地叫了兩聲,又擺着身子掙扎,腰快被掐折了,甘寧泉卻恍若未覺,固執的抱着她,身體還微微發顫。

餘諾一忙上前去掰他,“寧泉,你快鬆開,能能這樣難受!”

聽到這話,甘寧泉才微微鬆了懷抱,卻在感到周能得了些自由便要推開他時,又立刻收了勢反壓入懷。

這樣抱着她,聽不見餘諾一勸慰的話語,只感覺到懷裡的小身子漸漸放鬆了下來,溫熱的體溫隔着厚重冬衣滲入彼此的皮膚,淺淺的呼吸沁在自己胸口,他終於不再膽寒。

餘諾一泡了杯蜂蜜水給周能,怪責道:“你說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知不知道你哥哥回來找不到你有多着急,住在胡曉霞家裡也該打個電話回來啊。”

餘諾一這次確實生氣了,話語越說越重。她一大早趕來便見甘寧泉瘋了般折騰,加班到半夜兩點回來,又沒歇息半刻,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叫她看見了怎不心疼。

幸而一小時前胡曉霞終於來電,不斷道歉說自己手機開了靜音才一直沒聽到電話,告知周能在她家中,甘寧泉才總算鎮定下來。

周能鮮少被餘諾一訓斥,也深知自己又是撒謊又是醉酒又是夜不歸宿,實在罪不可恕,眼眶微紅着也不敢頂嘴。

甘寧泉感到掌中的小手越來越涼,他捏緊了幾分,說道:“諾一,你先回學校吧,不是不好請假嘛!”

年關將近,她的本職工作早已完成,但研究所裡確實人手不夠,餘諾一看了看錶,囑咐甘寧泉務必要請假休息,這才匆匆離去了。

餘諾一一走,甘寧泉立刻收緊了手,將周能提抱到了自己腿上,圈着她的腰說道:“居然學會撒謊了,撒謊就算了,鑰匙不帶,手機弄丟,你多大了,這樣怎麼讓我放心!”

周能垂着頭,喏喏說着“對不起”,聲音微微哽咽。

甘寧泉心下一慌,將她頭擡起,果然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只是眉眼這般好看,淚珠掛在長睫上,水潤雙瞳如雨後青山,蒼白的小臉楚楚可憐,誰忍心怪她。

甘寧泉不由將她貼近了幾分,說道:“哥哥不是罵你,能能這麼乖這麼好,哥哥實在太喜歡你了,所以才這麼擔心的,知道嗎?”

周能想起小學時有一回自己任性出走,不慎迷路,被家人尋回訓斥,嚎啕大哭時甘寧泉也是對自己說了這番話,一時心有慼慼,淚溢眼眶。(。。)

甘寧泉捧着她的臉,將淚水悉數抹去,又貼在她脣邊柔聲道:“乖乖,哭什麼,珍珠都掉光了。”說着,忍不住輕輕的,小心翼翼的貼在了她嘴角,心跳如鼓,不敢再動。

鍋裡熬着粥,周能不忍疲憊一夜的甘寧泉還要爲自己下廚,執意要他回房休息,直到甘寧泉說自己也餓了,她才靜了下來。

一大碗白粥就着清爽小菜下肚,甘寧泉問了她昨晚經過,周能不敢隱瞞,悉數說與了他聽,但是關於趙盡染的情感瓜葛,她還是下意識的隱去了。

甘寧泉安慰道:“每個家庭都不一樣,趙盡染的父母雖然要離婚,但也許以後還是朋友,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是她的父母,你也別跟着難過,趙盡染並沒有失去了什麼。”

周能連連點頭,贊同道:“我昨天也是這麼勸染染的,就是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

清空了粥碗,周能便推着甘寧泉回房,又拉上窗簾,暗淡的光線下更易入睡。

甘寧泉一把抱過她,說道:“陪我一起睡。”

周能宿醉一夜,雖然睡得久,頭仍不免有些疼痛,本也想回房休息,只是她自成年後便不再與甘寧泉同牀,難免有些彆扭,便說道:“哥,我回房睡吧。”

甘寧泉卻執意不放人,摟緊她躺到了牀上,覆上棉被,暖香撲面,倦人心脾。

兄妹倆依偎在一起,彷彿回到了青蔥懵懂的歲月,周能叛逆乖戾,甘寧泉亦兄亦父,教導她爲人處世,孝侍長輩。

兩人貼得近,連呼吸的波浪都能感覺到。甘寧泉摩挲着她的面頰,柔聲道:“能能,以後有事不能瞞着我,有什麼事不能和我說,嗯?非要出了事讓我擔心纔好,你要知道,如果昨晚你真出了事,那我……”

他會怎麼辦?他說不清,只知道半夜回家,周能的牀皺巴巴的,人卻不在,家裡門窗緊闔,不似有盜匪入室,周能和趙盡染的電話都已關機,胡曉霞的電話遲遲打不通,餘諾一也說沒見過她。他飛奔出門開車去找,凌晨的馬路上空蕩蕩的,昏黃的路燈下連飛蟲的影子都見不到,他只覺得前途一片白芒,周能不見了。

那一刻他恍然如夢初醒,周能對他的意義不言而喻。

周能不斷保證,“肯定不會了,昨天是我不對,哥,你別生氣了。”

軟糯的聲音離得這般近,鼻息間還能聞到清淡的酒香,混着沐浴後的芬芳瀰漫在空氣中。周能頭疼,甘寧泉輕按着她的太陽穴,又小聲問她感覺如何。

她迷迷糊糊的咕噥着“舒服”,伴着熟悉的氣息安然入睡。

甘寧泉漸漸止了手,沿着她嬌俏的輪廓細細描繪,觸手軟膩溫潤,粉頰無暇。脣尖微翹,他撥弄一下,頓時如遭電亟,再不能自控,貼上那夢裡肖想已久的脣畔。兒時點爆竹,他拿着大人的菸頭興怯湊近,凝着火苗噼啪閃爍,在臨界點那刻逃竄如猴,“嘭”地一聲心臟緊揪,“啪”地一聲歡愉難抑。此時此刻,他恍如那時心情。

周能醒後立刻打了電話給趙盡染,趙盡染情緒仍是不佳,只是提到胡曉霞時難掩激動,“能能,曉霞她懷孕了你知不知道!”

周能愕然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千真萬確,昨夜胡曉霞自以爲食物中毒,醫生讓她去婦科化驗她還不自知,只在電話裡告訴馮義自己上吐下瀉,直到馮義趕到醫院見到化驗單後,她才後知後覺。

馮義對她不放心,讓她在醫院觀察了一晚,一大早又帶着她去做全身檢查,確定母子平安後,又打了電話回北京,這下總算找到藉口不用趕回去了,因爲孕婦不宜奔波,但兩人的婚事也終於提上日程。

周能掛了電話後立刻致電胡曉霞,嚴肅道:“你太不乖了,怎麼能有婚前性/行爲呢,而且你還小,都沒畢業,怎麼結婚!”

胡曉霞被她的鄭重其事弄得悶笑不已,馮義搶過電話喊道:“你個小屁孩兒居然說我家寶貝不乖,你才小呢,你全家都小!”

周能撓撓頭,困惑道:“那……我不是要做乾媽了?”

思維跳躍神速,馮義一陣錯愕,好一會兒他才和胡曉霞異口同聲道:“是啦——”

好消息讓周能心情愉悅,乖乖的窩在家裡時而上網,時而看看枯燥的電視劇。甘寧泉在廚房忙碌的時候她也在一旁幫忙,有樣學樣,切菜拿鏟翻炒,雖然差強人意,但也自得其樂。裝盤後放上餐桌,甘寧泉摟住她親一口,誇她天才。飯後洗碗,兩人將手上的泡沫往對方鼻尖抹去,嬉笑着說“醜死了”。與家中通話時兩人互相爭寵,每每週能獲得更多青睞時,甘寧泉總去咬她,惹得她連番投訴,暗斥他狹義報復。

轉眼將要歸家,甘寧泉替周能補辦了手機卡,又買了部新手機。剛插上新卡,來電助手的短信轟炸而至,周能吐舌翻看,醉酒那晚甘寧泉竟打了六十通電話給她,還有第二日胡曉霞和趙盡染的十幾通電話,再接下去便是一連串的陌生號碼,這幾日每天都有來電,周能心下奇怪,甘寧泉在那頭喊道:“能能,這些也要帶回家嗎?”

周能收回手機,跑上前指揮着甘寧泉,片刻便將剛纔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回家前三姐妹出來小聚,胡曉霞得知了趙盡染的事情,氣憤拍桌,怒罵道:“說,那是什麼破公司,老孃馬上把那不要臉的臭男人揪出來,就不信弄不死他!”又小心勸慰她,“你爸媽那邊吧,你別管,雖說這不是什麼大事,但你爸怎麼着也是個小領導,對前途是有影響的,局裡肯定會關心一下。”

趙盡染苦笑道:“何止是關心,我媽其實是鬧到局裡了,你說他們倆一直在一塊兒工作,不過就隔了個樓層,哪來的小三小四呢,現在弄得這麼難看,整個農業局都知道了,想挽回也沒辦法了。”

周能和胡曉霞再說不出話來。

離除夕還有兩日,甘寧泉將行李和年貨裝車,又去了餘諾一的學校接她。

南江市離中雋小鎮車程三個多小時,車上開着暖氣,放着輕音樂,彷彿春遊,還有薯片的咔吱聲。周能趴在椅背上喂餘諾一一口,又喂甘寧泉一口,甘寧泉柔聲斥道:“乖乖坐好,自己吃,別吃多了。”

天氣陰沉,灰濛天空偶有鳥類展翅,不過是佈景中的一粒黑點,看不清模樣。春運潮涌禍及高架,車輛舉步維艱,拖延的久了,周能已含着棒棒糖睡了過去。甘寧泉扭頭看她,笑容牽在嘴角,眉眼盡是溫柔。

餘諾一今日尤爲沉默,見周能睡着了,纔開口道:“寧泉,你那天的話,我就當做沒有聽過,你回去再好好想吧。”

甘寧泉此時才蹙眉看她,說道:“我想清楚了。”

餘諾一闔眼貼上車窗,似乎有些累了,輕聲道:“我不知道你想清楚了什麼,你告訴我原因吧,如果是我能接受的原因,那就遂了你的意。但是寧泉,我們都不小了,沒有從頭再來的機會。”

前方多是本市車牌,深黑銀灰各色車型,都如歸巢燕子般歡欣喜氣,鮮少有人超車插隊或者鳴笛催促,甘寧泉緊跟車流,不再說話。離了高架又開了許久,終於上了高速,道路仍是擁堵,周能已經醒來,前方兩人陪着她說話,之前的低沉氣壓彷彿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