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老夫人進了門,擡頭看着宗家已經歸天的那些列祖列宗們的牌位,對康寧說道:“跪下。”
康寧沒有猶豫,在一個蒲團上雙膝跪下,給那些牌位重重磕了三個頭。
宗老夫人點了香,插在了香爐之中。
香菸嫋嫋,讓康寧的面容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你說的對。有些事情,確實瞞不過我的眼睛。”宗老夫人緩緩的開口:“只不過,我知道的事情,大概還要比你多一點。”
康寧神色一動,沒有回答。
“你是康寧,並非秦六月。我卻依然讓你頂着六月的身體和名譽,留在了宗家,並非是因爲我多麼的心善,而是因爲,這是六月的選擇。”宗老夫人垂眸說道:“我知道六月那個孩子的脾氣,固執,執拗,又犟。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是不會讓別人支配了她的身體的。”
康寧的身體微微一顫。
不知道怎麼,在面對這麼多牌位的凝視時,康寧察覺到自己靈魂在顫抖。
“既然你想問,我就從頭說起吧。”宗老夫人看了一眼跪在旁邊的康寧,開口說道:“從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的兩個孫子跟別人不同。不是我看出了什麼,而是有人告訴我。他們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界上,是因爲他們上輩子欠了債,這輩子要來受苦歷練了。”
“後來家裡突然來了個高僧,跟我說了很多很多關於他們的事情。”宗老夫人緩緩開口,將高僧對她所說的秦六月與宗銘澤的姻緣、宗銘皓與宗銘澤身上完全不同的氣場,以及康寧公主的來歷。
康寧公主一臉震驚的看着宗老夫人。
她是真的真的沒想到,宗家的這位不問世事的老太太,竟然是最通透的一個人。
她以爲自己隱藏的很好,卻不知道對方早就洞察一切。
她只是不說,並非不知。
康寧此時跪的纔多了幾分誠心,轉頭問宗老夫人:“既然您什麼都知道,那康寧就求您網開一面,成全了我跟銘澤吧!前一世,我跟圓睿因爲身份的差別,不能走到一起。這一世,他不再是和尚,就請老夫人您疼愛一下,給我們一個機會吧!”
宗老夫人嘆息着搖頭,說道:“你們曾經的遺憾,我非常同情。可是,對不起,康寧,這一世我依然不能允許你們在一起。我不管銘澤的前世是和尚還是道士,在這一世,他是我的孫子,他就必須承擔起宗家的榮耀和責任。如果你不是頂着這個身體頂着這個面孔,或許我會考慮,成全了你跟銘澤。可是,你偏偏是六月的前世……康寧啊,人這一生,沒有那麼多的順風順水。或許,這些纔是你們真正的考驗和磨難。”
康寧的眼淚刷的衝出了眼眶,她的眼底一片絕望。
“銘澤也好,銘皓也好,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宗老夫人繼續說道:“今天銘澤宣佈了婚訊,對你來說,或許也是好事。不該起的心,早點死了也好。”
康寧不停的搖頭,淚如雨下:“老夫人,您讓我如何死心?我愛了他一生一世,此生追隨而來,卻又要面臨一次刻骨銘心的傷痛。我放不下,我想不開。”
“那你就要親手毀了銘澤嗎?”宗老夫人聲音驟然嚴厲了起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應該知道,如果銘澤放棄一切跟你在一起,將承受什麼嗎?這個世界,不同於你曾經的世界。在你原來的世界,兩個人可以私奔可以隨便換個身份躲在深山老林裡面,過着男耕女織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你覺得可能嗎?你已經在這個世界呆了兩個月了,這麼多天,嚴鍩也已經教會了你如何通過網絡瞭解這個世界。你覺得,就算我答應你,讓銘澤跟你在一起,你們就真的可以避世不出嗎?”
“好,就算你們可以避世不出,跟外界不再聯繫。你們也過着男耕女織的幸福生活。那麼孩子呢?等你們有了孩子,你們該怎麼辦?孩子落不了戶籍,上不了學,就靠你們兩個教導嗎?那等孩子長大了怎麼辦?他將來也要娶妻生子的,你讓他一個沒有身份的黑戶,如何結婚如何生子?”
“你是真的愛銘澤嗎?如果是,那就放過他吧!至少,他在宗家的庇護之下,可以平平安安,順遂的生活下去。至少他未來的孩子,可以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之下,可以跟別的孩子一樣。讀書,戀愛,結婚,生子!如果你是真的愛銘澤,那就請你不要毀了銘澤!現在銘澤已經跟張清婉決定訂婚了,他們的未來,會很安逸很美好。有宗家的庇護,或許不會活的驚天動地,卻足夠平靜安逸!康寧,你回答我!你是真的愛銘澤嗎?”
宗老夫人厲聲的喝問,頓時讓康寧愣在了原地。
康寧此時才反應過來,宗老夫人的問話,她竟然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是啊,是啊。
現在的這個世界,不同於她曾經所處的那個世界。
對老夫人提的那些問題,她無能爲力!
康寧一下子頹然的坐在了一邊,一動不動。
宗老夫人看到康寧都把自己說的話聽進去了,這才鬆了口氣,說道:“你看,上面都是宗家的列祖列宗。他們爲了宗家,無數人付出了血的代價。我一輩子辛辛苦苦,只不過求子孫後代們,可以堂堂正正的活在陽光之下。康寧,你知道嗎?在你沒有來這個世界之前,六月跟銘皓是何其的相愛。他們可以爲了對方去死,可以爲了對方不惜一切代價。而你的出現,生生的拆散了他們。同樣都是愛情,爲什麼你一定要別人犧牲掉自己的愛情,來成全你的愛情呢?難道就只有你的愛情值錢,別人的愛情都是垃圾嗎?”
康寧的臉上,瞬間憋的一陣通紅。
“你還是六月的前世,你難道就不心疼心疼你轉世的那個女子嗎?她也是你啊!”宗老夫人的聲音都帶着一絲哽咽了:“那個人,你不心疼,我還要心疼的!那是我的孫媳婦,是我重孫的媽媽!是我們宗家未來的當家夫人!康寧,你就真的忍心拆散我們一家子嗎?今天你也看到了,兩個孩子,才這麼點大,就知道找媽媽!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從小就沒有了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