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子嗣,傳承就不穩定,縱然一時繁華,也只是過眼雲煙,每一個大族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當人身與陳佳穎結合已久,遲遲無子,甚至無女的時候,陳家轉而扶持雍王身邊的其他人,也就不足爲奇了。
這就是大族生存之道,不會將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面,如此,即便是一支出現問題,也有着足夠的轉圜餘地,說得直白一些,就是容錯機率。
雍王對於陳家的轉變,自然是不甚上心的,因爲陳家無論如何改變扶持之人,也都是他手下之人,肉爛在自己鍋裡,有什麼可以擔憂的。
而對於吳毅的影響,可就不是簡簡單單的變化了,那是逐步從雍王身邊核心圈層離去的趨勢。
爲了扭轉這個趨勢,也是爲了削弱劉陳二家對雍王的影響,在吳毅操筆謀劃之下,推動了劉陳拓縣的計劃。
劉陳縣太小,不足以爲雍王潛龍之地,必須要向外擴張,而且地盤太小了,就缺少增量,都是存量分配,爲什麼會有廟小妖風大的說法,還不是因爲內卷,只有做大蛋糕,大家眼睛都看着多出來的蛋糕,內部固有矛盾,纔會暫時壓下。
雍王靠着聯姻實現權力滲透,順利掌控劉陳縣的大局,但是也讓劉陳二家的地位直線上升,需要謹慎。
此外,朝堂派遣雍王來到這劉陳縣,也是爲了考驗雍王處置大族小族之間矛盾的本事。
若是雍王聯姻之後就不知進取,未免格局過小,朝廷重臣也不好看好雍王,而推選制的最後,這些重臣的看法,絕對不能夠輕視,一句輕飄飄的評價,就能夠讓皇子沒落下去。
所以,吳毅提出的這個建議,是得到雍王背書的,因爲順應了雍王的根本利益,他沒有理由不接受。起初爲了站穩腳跟,與劉陳二家聯姻是迫不得已,現在豈能夠如此。
向外拓展,做大餡餅,必然會稀釋劉陳二家的權力與地位,雍王站在幕後,而吳毅則是站在前臺的,一切正面背面的壓力,都壓向了吳毅,那個時期,也是吳毅來到劉陳縣之後,壓力最大的時期。
利益的調整,無疑是最爲困難的,最艱難的時候,吳毅去拜見陳家族長,對方竟然託口身體不適,不見,讓吳毅吃了一個閉門羹。
但是,隨着改革推進,雍王動用自身人脈,長袖善舞,周邊縣域一個個併入了劉陳縣,儘管還是縣城之名,實際上與府城無異,地位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亂世招撫流亡,盛世擴縣安民,都是功德,這也是考驗皇子的一個緯度,幾乎每一個皇子在治理縣城的時候,都會提出擴縣,而朝廷也會答應。
當然,背後同樣有着經濟學理論支持,皇子自身便是資源,更不要說那些支持或是看好這一位皇子的人送來其他各種各樣的資源。
巨大的資源,一個小小的縣城,自然是容納不下的,過高的資源投入,而不進行擴張,最後不過是走向通貨膨脹而已。
就好比現在給一個十八線縣城千億流動資金,它能夠用完嗎?基礎設施建設完成之後,最後還不是躺在銀行賬戶裡面。
是不是覺得可以拿來當做福利資金儲備,實現免費醫療,教育和養老,哼,很美好的想法,問題在於,當多年之後,這筆錢空了怎麼辦?
那些個資源枯竭型城市,都是這麼想的,前期靠着賣資源,活的風生水起,等到資源沒有了,財政枯竭,就是一個鬼城。
金山銀山,還是不如源源不斷產生資金的流動工廠。這就是擴張的意思。
同時,隨着改革推進,之前謾罵吳毅的劉陳二家,也慢慢發生了改變,眼光也上升了一個層次,真正從心態上面,擁有了大族風範。
如果說,最初的他們,掌控劉陳縣七成的資源,將劉陳縣的資源視爲一百,二家平分,那麼一家便掌握三十五。
隨着劉陳縣擴張,資源增長十倍,到達一千,哪怕他們能夠掌控的資源只佔原先的三成甚至更低,平分之後,一家也有一百五十。
三十五與一百五十,四倍以上的收益,就比例而言,確實是更低了,但是就絕對數量上而言,他們是收穫最大的一批人。
而且,他們也認識到,在小縣城裡面,他們可以作威作福,一言不合,甚至架空縣令,但是隨着接觸的層級越來越高,必然要接受自己影響能力逐步縮小的現實,開始選擇更有效率的投資。
吳毅再一次成爲了劉陳二家的座上客。這就是存量分配與增量分配的差異,增量分配,能夠最大限度地彌合糾紛。
這一次,吳毅的身份,不再是陳家姑爺,而是主導這場改革之人。
雍王的身邊,能人志士越來越多,但是吳毅人身的地位,無人能夠動搖,甚至於隨着時間過去,雍王越來越無法離開吳毅。
這是好事嗎?是也不是,在外人看來,有事求吳毅與求雍王是一樣的,甚至於求吳毅還要更加方便一些,盡數入吳毅門下,爲吳毅前驅。
這樣,人身功高震主,不能夠不讓雍王心中產生猜忌,只是因爲吳毅沒有產生不軌的舉動和心思,不好爆發罷了。
但是,冷落是免不了的,至少要讓手下人明白,誰纔是真正意義上的領袖。
雍王爲了奪吳毅之權,找了很多個機會,效果都不是很好,直到其餘幾位皇子,開始在邊境進行挑釁,以外戰謀取威望的時候,雍王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緊鑼密鼓地進行準備。
與此同時,讓吳毅負責內政(事實上還是由雍王拍板,吳毅有其位無其權),派出其他的心腹手下,操辦此事。
人身樂得清淨,將繁瑣的事務推給手下吏員,自己每日在衙門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就是走走看看。
如此作風,惹得一干人馬彈劾,甚至於吳毅還主動讓自己的勢力向雍王舉報自己,原因無他,自黑而已,雍王要奪權,那就讓他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