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仲肥累了。他真的很累。從參觀者到參與者再到建設者,這一步步走的貌似無比順暢,其實他自己心裡最清楚。
麥仲肥當二天師時,與人沒有任何衝突。在某些大人物眼裡,他只是個小小的弄臣,是個只會逗皇帝開心的小丑。
麥仲肥當斛薛安撫使時,大人物也沒正眼看他。斛薛部落那是邊荒蠻夷之地,是發配人的地方,沒人會願意去,把那個小丑弄到那裡去正好,讓他知道知道政治不是他這樣的人能參與的遊戲。
當斛薛成了斛州,他麥仲肥成了正五品刺史時,這些人開始正眼看他了,但仍然沒把他當作一盤菜。直到斛州的賦稅擠進了州府的前十時,某大人物開始坐不住了,這次的斛州暴亂只是個開頭,只要他麥仲肥還敢繼續這樣發展,那後續的麻煩就會越來越多。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這是正常人士的心態,李靖就是個榜樣。
正在做着離奇古怪的夢的麥仲肥被人推醒。睜開惺忪地睡眼看是涅德魯“該起了,善後的事情還要處理。各級官員都在府衙等你呢。”
麥仲肥急忙起身問“什麼時候了?”
“辰時了,你睡了快一天的時間。”
“睡了這麼長時間了啊!”從昨日的未時一直睡到了今天的巳時自己整整睡了十六個小時。
急忙起來,漱口洗臉換衣服。整理停當後來到大廳裡,各級官員都坐在那裡等着他。看着麥仲肥坐在椅子上後,衆官員起身行禮。
“昨天的損失都統計出來了嗎?黃司馬(黃飛鴻官名爲斛州錢糧司馬參軍)你先說。”
“是的,大人,前天各店鋪工廠被打砸搶燒的損失,已經統計出來了摺合成錢共記三萬零一千餘貫,接近於我斛州年稅收的一成。”
麥仲肥點了點頭,這些損失還沒超出麥仲肥猜測的範圍。“人員傷亡多少?”
斛州長史參軍普耶急忙站起來說“回大人,人員傷亡達四千餘人。”
“這麼多?”麥仲肥有些驚訝。
“這還不算被捕關押的人員。”普耶說完看了蕭都尉一眼。
“蕭都尉,關押了多少人?”
“連人犯帶其直系男丁共計二百一十二人。”
麥仲肥知道這是蕭都尉按照自己給的名單上的人捉的。又對鐵勒木說“鐵都尉,你那裡關了多少?”
“回大人,一千九百八十七人。蕭都尉從我這裡帶走了二十一人說是大人吩咐的。”
“恩,是我吩咐的,這些都是昆達供出來的同謀或暗中支持者”麥仲肥淡淡地說
“那大人,剩下的一千九百八十七人怎麼辦?”鐵勒木看了一眼蕭都尉說。
“甄別一下,盲目脅從的,打五十鞭子,讓家人具保後釋放,其餘的帶到煤礦去挖煤,婁參軍和你一起進行甄別。”
“大人,那我這裡的二百一十二個呢?”蕭都尉也問
“集中到城外殺掉,完事後帶人把這些人家抄了,女性直系發爲官賣奴隸,將所得財物留三分之一作爲兵士的獎勵,其餘的交黃司馬恢復運作之用。”說完看着哈副尉說“哈副尉帶兵不利,撤銷其城防軍之職,着打五十軍棍,軍中留用。但其後作戰勇敢,軍棍減二十。其職務由蕭都尉暫代,等席將軍回來後另行任命。”
之後看着普耶道“斛州長史參軍普耶,處理財產分配時出現偏差,此事雖不是大錯,但暴亂卻因你而起,降一級留用,暫代長史參軍之職。你們有什麼要說的嗎?”
普耶低頭道“卑職無話可說。”
哈副尉也躬身道“我也無話,我愧對那死傷的五百兄弟。”
“此事事起倉促,本官也會具文向尚書省據實稟報,請求處置。好了,都去做自己的事吧。鐵都尉留下。”
隨着這場失敗的暴動後,二百多顆腦袋又被砍了。刺史府雖然出了安民告示解釋了這次暴亂的起因,但城裡依然謠言四起。
在一個酒樓裡,六個人在吃飯,其中一個說“哎,聽說了嗎?這次暴亂是因爲麥大人得罪了昆達他們,他們纔想把麥大人置於死地的,還殺了二百多個牽連者,那血流的啊…”
“你那消息是假的,是麥大人看中了昆達的小老婆,強行索取。昆達和其他頭人聯合起來去找麥大人評理,結果城防軍開始攻擊,還殺了好多無辜的平民呢。”另一個說
“你們說的都錯了,我鄰居的老婆的弟媳婦的二舅他家隔壁的三哥是刺史府的,聽他說是昆達看上了麥刺史的丫鬟依娜,要麥刺史賞給他,麥刺史也很喜歡那丫頭,就把昆達臭罵了一頓。咱草原上搶女人很正常,昆達就糾集了其他的頭人和貴族帶人去搶,沒想到麥刺史早有準備,把城防軍都放在了刺史府裡,打敗並抓住了昆達。”
“你們說的都不對,是對咱斛州的生活眼紅的別族部落的奸細,挑動了昆達和其他的頭人貴族叛亂,說會出兵幫昆達奪取刺史的寶座,讓他們都能再控制自己的部落和奴隸,他們這才反的。當時我就在道觀前面,眼看着昆達他們的手下屠殺着城防軍,還把周圍的居民綁住推在前面擋箭,可慘了。最後我和道觀的道士們都被那個奸細和昆達捉住關在醫務室裡,要不是咱斛州騎軍打敗了他們,我們可能都會被殺頭了,不信你問剛上樓的那位道長。”隔壁一個桌上的人說。
有好事者,攔住那道士問“道長,剛纔這位先生說的是真的嗎?”把那人說的複述了一遍。
那道士點頭道“確實屬實,貧道在道觀打開的窗戶上也看到了一部分,和這位兄弟說的完全吻合。”
“哦,原來是這樣啊。”衆酒客恍然大悟道。
這最後一個說話的人就是麥仲肥撒出去的部分原斛薛部的騎軍兵士,他們以茶客酒客的身份混跡在茶行酒肆,以當事者身份講述被修改過的真相。
道觀裡的道士開始頻繁出現在茶行酒肆,給這些所謂的當事者提供證明。沒辦法,這時代沒有電視沒有廣播,只能採用這樣的傳播方式來進行。方法雖然笨,效果還是不錯的。
麥仲肥請教了涅德魯後把奏章也寫好了,把姓王的神秘人的事情也寫一併寫的清清楚楚,並派五十個斛薛騎兵以送奏摺爲由把昆達換上騎軍服裝秘密押送進京。
麥仲肥經過這件事後發現自己有這時代沒有的知識,但還是缺乏這時代的政治經驗。光有知識沒有經驗,很容易就會中別人的算計。以前自己要面對的只是這些沒怎麼開化的遊牧民族時,自己還可以勉強對付,可一但和那些政治老鳥比就顯出了自己的幼稚。人家只是派了一個人和空口許諾的武器裝備,就把自己苦心經營了五年的斛州城攪的亂七八糟,死傷幾千人不算,還又損失了年賦稅的一成,而自己卻連是什麼人在給自己搗亂都不知道。
這是麥仲肥自從來到唐朝後遇到的最大的一次挫折,這種挫敗感讓麥仲肥以前一直自鳴得意的心態遭受了很沉重的打擊。雖然已經做了一定的調整,但麥仲肥還是有種無力感。他明白即使太宗皇帝知道了這件事情後,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大的懲罰,但同樣也不會給他很大的幫助。他相信太宗皇帝很有可能還會在這件事上考驗他,看看他會怎麼處理以後的事情,只有他能真正處理好了這裡的事情,才證明他麥仲肥真正成熟起來,太宗皇帝纔會真正重用他。
長安太白山行宮依然是那樣風景秀麗,景色宜人。松濤殿裡太宗皇帝正鐵青着臉,憤怒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桌上的奏摺。尚書省的三巨頭也是臉色不好看。
“這是給麥仲肥難看呢?還是給朕難看?究竟這是誰做出來的事情?”太宗皇帝拍着那奏摺大聲說。
三個宰相對視了一下後由房玄齡開口道“陛下,不用發那麼大的火,這也未嘗不是個好事情,歸根到底還是麥仲肥自己種下了禍根。他當初的急功近利的心態,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如今這件事情一出,他順勢也除掉了禍根,從長遠上看也並不是壞事。”
“陛下,房相說的對,即使沒有今天這一場,也許將來還是要有這一場的,膿包還是越早擠出越好。”長孫無忌也說
“這些朕也知道,麥仲肥對細節上的馬虎,朕也早就提醒過他。他是太想證明自己給朕看了,經此一事也算是給他個深刻教訓。”太宗皇帝的火氣小了一些看到一旁的魏徵沉思不語問道“玄成怎麼不說話?”
魏徵擡起頭道“這事對麥仲肥是好事,但對我大唐可就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了。”
“怎麼說?”長孫無忌插言道
“陛下,這事情臣仔細想過,如果只是想打壓麥仲肥,早就有機會,降渾部和阿跌部新附後人心不穩,那時候其實是最好的時機,可這人卻按兵不動,一直等到現在斛州已經成氣候了纔出手,這裡臣總覺得有什麼隱藏的東西在裡面,一時也思之不透。”
聽了魏徵的話,幾個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