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囤啊,王滿囤,你們屯子裡就你叫這個名字吧?來之前呢,你表哥和我說了,說你高高大大的,很帥,不,就是長得很好看,種地是個好把式,是你嗎?”丁凡神色嚴肅的說。
丁凡研究犯罪社會學,專門鑽研各種突發情況的心理轉變,現在沒想到一下子碰到了。
鮎魚王說的劉波是他表哥,又以闞亮的事佐證,丁凡知道這事差不多了。
若要說這丁凡的態度轉變,那瞬間變幻的眼神,王滿囤根本就發現不了。
何況這傢伙還在沉浸在民警同志對自己的誇獎中。
莫要說王滿囤長得是不是高高大大了,不到一米六的身高,還羅鍋似得弓着腰,幾片魚鱗粘在短短的山羊小鬍子上,離他一兩米站着,丁凡滿鼻子都是他身上噁心的味道。
“民警同志,抽菸抽菸……”王滿囤從鼓鼓囊囊的挎包裡掏出褶褶巴巴的煙盒,掏出被江水泡溼的煙,給丁凡遞過來一根。
“丟東西了,你的。”他掏東西的時候,順手掉在地上一個打印的小書,上面全是赤果果的男女摟在一起的低.俗圖,丁凡壓低聲音,悄聲讓他撿起來,心裡卻說:“鮎魚王啊,一顆上等的玉白菜,差點讓你這個骯髒玩意給嚯嚯了。”
既然給了劉波鄉長面子,丁凡自然表現的客客氣氣,還幫人家點上了火。
“大水淹了龍王廟啊,王表弟啊,劉鄉長可是大領導啊,昨晚提你了,讓我過來看看,沒想到啊,昨晚劉鄉長喝高興了,你猜他怎麼坐着划拳呢!”丁凡眉飛色舞的說着,背對着一棵大樹,比比劃劃的。
這麼給自己面子?
表哥雖說照顧自己,可從來沒人給劉波說過自己偷雞摸狗的事。
順着丁凡的比劃,王滿囤跟着他的手勢,學着劉波喝酒划拳的樣子,同樣是滿臉的驕傲。
“腿這麼盤着,雙手,這樣,你表哥那叫一個有氣勢啊,雙手放在腿這……”丁凡看他鬼迷心竅的手舞足蹈的,幫他擺着動作,說着劉波鄉長喝酒時划拳的動作。
看他雙腿交叉,手摸到了膝蓋後面,丁凡忍着噁心,抓住他的另一隻手,往下面一鬆,哄着說:“王表弟,你這麼坐2就像你表哥了。”
王滿囤腦子都在自己那個一鄉之長的表哥身上,很是配合的學着領導喝酒的威武氣勢。
“坐下!”突然,丁凡冷喝一聲,一隻手硬推着他的手,另一隻手在他肩膀上猛的一摁。
噗通一聲!
王滿囤坐在了地上,雙手像抓地,試了試,他雙手和雙腿交叉纏在一起,相互成了死扣。
“你,你,我表哥不是讓你……”王滿囤試了幾下,感覺自己手腳相互扣在一起,根本動不了,就是打滾都不行, 氣的咬牙切齒的責問起來。
丁凡看着自己弄的押解犯人的絕活:羅漢坐!不由的冷笑幾聲:“王滿囤,我正式警告你,你涉嫌犯了流.氓罪,可我今天不想把你送進去,算給劉波面子,你好好反省吧。”
他面無表情的說完,看這傢伙還在掙扎,丁凡在他面前揮了揮巴掌,指着他褲.襠正色警告說:“現在告訴你吧,闞亮是我師傅,我呢,手段比他多,還能給你玩鑽.褲襠的遊戲,我就不信了……”
丁凡警告他說,再不老實就把他腦袋塞在褲襠裡,用腰帶系死。
派出所民警收拾你這個混蛋,誰能幫你解開!
他還有一層意思也告訴王滿囤了:你嚯嚯了那麼多良家婦女,不管是脅迫也好,還是通女.幹也罷,不知道多少人恨之入骨呢,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誰能救你!
王滿囤在地上掙扎了幾下,突然發現了個致命的問題:這個羅漢坐設計的太縝密了,不光人動不了,一動劇烈了,肋部和小腿的麻勁疼的要命,馬上就是抽筋的感覺!
當丁凡揹着手,輕鬆的吹着氣往院子裡走時,還能聽着他坐在樹底下吭吭唧唧的咒罵。
丁凡之所以不直接調查他,知道農村裡這種事取證難度大,再說一旦陷入僵局,他那個劉鄉長的親戚,肯定會到所裡過問的,弄不好隨便給你弄頂帽子扣上,雖說不能起到關鍵的作用,可癩蛤蟆趴在腳面子上,不咬人還噁心人呢。
他不是青天包公,從在縣城裡的那一幕幕開始,早就想明白了一個問題:得做個有城府的人,凡事不能由着性子來。
他闊步走進院子時,原本以爲薩娜怎麼也得和谷悅坐在一起,熱情的聊天了吧,結果讓他多少感覺到了一絲意外:谷悅坐在水井旁邊的板凳上,薩娜靠在房門一臉怨恨的站着,似乎兩個人並沒有過多的交談。
“薩娜大姐,你好,我是派出所新來的民警,丁凡,昨天的事……”丁凡衝她點了點頭,滿臉陽光自信的樣子。
他雖然沒說谷悅來收公糧的事,可意思已經很清楚了,目的就是對方經濟條件不好,這種事給人家留着面子。
“公糧?收東西?在那呢,你們去砍樹吧,把狗狗殺了也行,反正我就一個女人……”似乎,薩娜這光景已經想好了,政府和所裡的人是有事來的,應該就是那個收公糧的事,所以,一下子就捂着臉哭了起來。
公糧是那個時代的產物,國民必須交,也叫國庫糧。
交完這個,剩下的纔是自己的。
後期改成了農業稅,也是農民不小的負擔,一直到後來這個錢不收了,徹底改變了華夏農業史上幾千年的制度。
丁凡對這玩意不感興趣,知道收了也不是自己的,於是,趕緊轉移話題說:“薩娜大姐,那個糧食的事咱先放一放,沒準你是五保戶呢,夠條件你就申請,但你不能和谷書記耍潑啊。”
他話音剛落,谷悅擡頭向着薩娜看去,又看到了蹲在東面柴火垛那的土狗,正伸着舌頭看着這裡。
“這個女人,太潑了,追着我,還有這個畜生……”谷悅要強的心裡一下子又無名火氣。
谷悅在鄉政府裡,不管是領導,還是普通同事,誰都給個面子的,沒想到薩娜竟然和自己動了手!
“你說我潑婦,我就潑了怎麼了?有本事,你們把我推到青龍江裡,淹死我,沉塘也行,反正我……”說着,說着,薩娜嚎啕大哭起來,一隻手捶着門框。
那松木做的門框,似乎成了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東西。
“汪汪……”看着主人哭的無比傷感,那條土狗站了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探着身子叫了起來!
“心煩,心煩,這些女人……”聽着女人哭,狗在叫,丁凡心裡煩透了。
他學的是治安管理,兼修刑事偵查什麼的,但早就知道基層工作難做,但這次真是領教了。
思忖片刻,他發現谷悅手掌在輕輕打哆嗦,臉頰抖動,知道這個女.幹部也在醞釀脾氣呢,估計馬上就會發作了。
那樣的話,他丁凡就會面對兩個女人,一個耍潑的,一個拿着政策規定威脅自己的。
還有那條土狗,沒準也會上來咬幾口。
“停,別說了,誰再說話,直接關起來!”冷不防,丁凡鼓足了勇氣,臉色鐵青的喊了起來。
兩個女人誰也沒想到他能急眼,表情還這麼嚇人。
連那隻狗兒也變得聲音放低,開始吼吼的了。
“嘎嘎,嘎嘎……”這邊剛聽,東南方的棚子下面,那羣溜達着找食吃的大鵝,又不通人性的叫了起來。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這樣不行啊……”丁凡心裡想着,知道必須拿出證據來了,再晚了自己就得大敗而歸,灰溜溜的回去,在歐浦灣留下一個惡名。
“薩娜,不,李韻,別拿什麼潑婦說事,說潑婦能對得住你十幾年的艱苦求學嗎?你還是個三好學生嗎?”丁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勁,雙手掐腰,伸手指着薩娜毫不留情的指責起來。
丁凡冷眉冷對,目光直逼薩娜,一臉的冷酷和幹練,看的谷悅深感意外,慢慢的跟着站了起來。
她不光是被震住了,關鍵在尋思這傢伙是不是瘋了啊,一個潑婦女人,就算有幾分姿.色,怎麼能和詩人對上號,還有什麼三好學生?
“你胡說,出去,天殺的……”薩娜重重的捶着門框,轉身回到屋裡,只聽裡面一陣雜亂的聲音。
裡面似乎還有菜刀斧子的聲音,谷悅緊張的提醒着丁凡,話語裡透着幾分責怪:“丁五劃,你來吧,你行啊。”
她這麼一說,加上一臉的委屈和能刮下冰霜的冷豔,弄的丁凡心裡更加煩悶了:“怎麼辦呢?動粗?多不好,我可不想當個暴力警察,走吧,走吧!”
心裡矛盾之際,丁凡現在都沒有時間懷疑自己剛纔的作法了。
現在看來這是毫無根據的揭人家傷痛的疤痕。
可門口人影一閃,薩娜出來了,一隻手藏在身後,憑藉後面地板影子的折射,丁凡心裡咯噔了下:“真是菜刀啊,要見血了,該死的勤務,這要是回去……”
他沒有繼續想下去,心裡一個聲音代替了剛纔的擔憂:“人死卵朝天,走着看吧。”
只見薩娜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胸口急劇欺負,雙眼裡兩團絕望的怒火呼之欲出。
丁凡和谷悅,誰都能感受出現在氣氛壓抑,壓抑的穿着單薄的衣服,後背已經莫名的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薩娜大姐,我錯了!不該這麼說,我這個人說話就說心裡話,你看啊,我看着你呢,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對吧?”丁凡盯着她的目光,很專注,很真誠,真誠中透着一股子男子漢的真實和善意。
微風拂面,驕陽烈日,遠處草叢的蛐蛐叫着,平添了幾分女人拼命的悲涼氣息。
“你是不是要抓我?你,你,你說啊……”似乎,時間凝固了幾分鐘,生死對峙在繼續着,薩娜兩行淚水靜靜的流着,慢吞吞的說。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可谷悅一下子感覺出來了:這極有可能是薩娜玩命前,變太心理的反應,她馬上就要豁出去了。
不是菜刀砍人,就是看了人自己抹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