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每天凌晨可以悄悄地來到邱灝然的天池便利店,在那裡,度過我一生中最快樂,也最奇妙的時光。
邱灝然說,天池便利店只是有緣人和有怨人才能進來的。
我不是有怨的人,這一點從我進出無數次仍然平安無事可以看出。
我是有緣人,那麼,我與天池便利店的緣分有多少呢,有多深呢,可以到什麼地步呢?
我很好奇,就這樣子問了邱灝然。
其實我真正想問的是我和邱灝然有緣分有多少,有多深,能到什麼地步。
可是打死我也問不出這樣的話來,所以我只能改爲問我和天池便利店的緣分。
邱灝然稍稍呆住了,他似乎也沒有想過我與天池便利店的緣分會有多少。
邱灝然曾說過,天池便利店的面積看起來只有十幾平方,但根據有緣人的不同,緣分或是怨分的多少程度和深淺程度,店裡的面積大小展現在來人的面前便是不同的。
那如果進不來天池便利店的,就是沒緣又沒怨了?
鬼魂之力一直說進不來,我也不好多問邱灝然。
畢竟問下去了,又要跟他說上一堆事件經過了。
我最怕這種沒事找事的問題了。
所以,我決定,待日後時機成熟時,再問邱灝然也不遲。
說回這個緣和怨的天池便利店。
怨恨越多,緣分越深的人,能進入的天池便利店就越深。
假如是緣分最深最深的人,說不定,就能直通到便利店的最底部,最終端。在一排排貨架的,最深處。
“那麼,我們就試一試吧。”邱灝然朝我伸出一隻手,微微淺笑:“看看貝兒與便利店的緣分,究竟能到達哪裡。”
我的心,怦怦起跳,邱灝然伸向我的手,好像電視裡的教堂婚禮上新郎伸向新娘子的手啊。如果眼前這一條黑黝黝窄小的貨架狹道,能鋪上紅色的地毯就更好了……
“喵!笨蛋,發什麼呆!”
思思在耳邊喝斥了我一句,率先越過前頭,往無盡的黑暗狹道走了進去。
邱灝然牽着我,一步步往裡走。
貨架上的東西,早就變了。開始時貨架上的東西還算正常,漸漸的越往裡走,擺在上面的東西便變得越不一般。東西的歸類也開始凌亂,不再像是超市裡的分類,反倒像是在倉庫裡的堆放。
有一個被平放在架子上的金髮碧眼的芭比娃娃在我走過時,突然眨了眨雙眼,朝我詭異的一笑,用嬌柔的聲音跟我打了聲招呼:“hi。”
我並不害怕,只是被它這麼冷不丁的來一句給嚇到了,差點沒叫出來,只能往旁邊一靠,身體緊貼着邱灝然。
邱灝然的身體溫度很低,隔着衣服也感覺他很冷。
他握着我的手是冰涼的,他身上的溫度也是冰涼的。
但他的笑容卻比春天還要溫暖。
他溫柔地捏了捏我的手,像是爲我傳遞安全感。
邱灝然並不扶我,也不推我,只是輕柔地朝我笑了一下,裡面似有一絲讓人朦朧看不清的寵溺和鼓勵,我一收到,身上的寒意便瞬間消了。
我清了清嗓子,整理了自己衣角,稍稍站遠了一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餘光看見芭比娃娃還在朝我詭異地呲着牙笑,還打算嚇我?我乾脆回以一個更大的笑臉說道:“嗨!你好,我叫貝兒,來參觀的。”
芭比娃娃明顯被我震住了,它呲咧着的詭異笑容一動不動,就像定格一般。
邱灝然笑而不語,拉着我繼續往前。
我繼續跟着,手裡感受着邱灝然的冰涼,在這陰森鬼氣寒意深重的狹道里,有一種冬天去暖氣店裡吃雪糕般痛快又甜蜜。
“奇怪的人。”
“奇怪的女人。”
“奇怪的活人。”
“奇怪的活着的女人。”
周圍的貨架上始起彼伏的傳來聲音,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尖銳的有低啞的,有怪異如妖狐的叫聲的,也有詭魅如陰魂不散的嗡嗡聲。
我擡頭望去,發現所有貨架上的東西都活了。
貨架上所有東西都活起來了!
它們不再是一動不動被擺設着的商品。
有一個小風扇沒有電源卻自行開動,嗡嗡的吹着周圍的一切,小風扇一邊閃動着風葉一邊搖擺着圓圓的腦袋般,想好奇地窺視着誰走進來了。
有一本書自動打開,自行翻頁,在它翻到某頁的時候,一個女人的尖叫聲便從書頁中傳出:“啊,奇怪的人,快來看看我,把我買走,我等了太久了,太久了。”
當那本書翻完頁之後,一個男人的沙啞聲說着:“別聽她的,她在蠱惑你,讓我靜靜地呆在這。”
還有一雙拖鞋,在我走過時從裡面開始滲出了濃濃的黑血,黑血蜿蜒的順着貨架流下,開始是細如小蛇的細流,後來就變成瀑布一樣的洪流,彷彿裡面被裝了一個自來水管,水管破了,血就噴了出來。隨着血噴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小孩子淒厲的慘叫聲。孩子的聲音太嫩,分不清男孩女孩,只是聽着那聲音,就覺得心臟一縮,某種面臨死亡的恐懼由心底瘮出,轉瞬撲天蓋地。
再往深處走,貨架上的雜亂便漸漸少了,嘈雜也慢慢停了。
越裡面的東西也顯得越神秘貴重。
有的長長在一段貨架上,只放有一個東西。而那貨架的背景,也佈置得或是金碧輝煌,或是古典雅緻,或是充滿異域風情,或只是淳樸的一塊木板。
各種不同的佈置,只爲了襯托各種不同的物品。
金碧輝煌的貨架上,放的是一尊形容不出的雕像。
古典雅緻的貨架上,放的是一把古董般的琉璃杯。
充滿着異哉風情的貨架上,放的是一枚狀似具有法力的水晶棒。
淳樸得只有一塊木板卻佔據了一大片區域的貨架上,放的是一隻破了點邊的瓷碗,碗中一滴腥紅的印記,像血,像制瓷過程中便烙印在上面的血。
這些看起來比前面一段要貴重許多的東西,在我走過時,它們的周圍忽地起了一陣輕風,空氣中的溫度驟然下降,我彷彿跨入了冰窟,感覺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