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彬這個人周易是瞭解的,本就是一個沒有心計的真腸子人,心裡時事臉上就掛不住,剛纔一番待人接物到也大方,估計是預先操練好的。因爲他流利,也就顯出不正常來。
周易心中暗笑,“你這個傢伙,如果沒有事來找,你捨得來這種場合買單,來吃大戶還差不多。我先看看你的表演,如果不出意外,三分鐘之內就叫你現原形。”想到這裡,周易也不同他多說,只埋頭默默吃東西。
宛若本就是一個典型的良家婦女,同毛彬應酬兩句後,也就不再多說。宛若媽媽和宛本雖然話多,但和毛彬不熟悉,也不好多說些什麼。而宛若爸爸本就是個老派知識分子,講究一個食不言,寢不語,也低着頭默默喝酒。
所有人都將毛彬晾在一邊。
毛彬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見沒有反應,頓時不自在起來,左看看右看看,沒有了主張。傻傻地坐在一邊。
周易抿着嘴看着他,似笑非笑。
“你笑什麼?”毛彬問。
周易不回答,將眼神飄忽,只在他臉上稍做停留就挪到樓下去了。
毛彬有點受不了,叫了一聲:“孃的,難受,周易,許久不見,和你說話居然難受起來。毛了,毛了。”說完話,一把拔掉自己的外套,提起酒瓶子就滿滿地給周易倒上一大杯,“喝,看我灌死你。”
周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毛彬,你絕對有事,少給我玩虛的。有話直說,如果能辦到我就辦,如果辦不到,我們就直接喝醉拉倒。”
宛若嗔怪道:“周易,別動不動就喝醉,身體要緊。”
“好,我就不來假大空那一套了。”毛彬氣呼呼地喝了一大口酒。“在你面前我就藏不住事。有人託我帶一句話給你。”
“喲,什麼話這麼要緊不能當着我說,還勞動你這個老同學過來。說吧,究竟是誰要帶話過來的。”周易笑呵呵地也將那杯酒乾了,伸出筷子給毛彬夾了一塊連山回鍋肉過去。連山回鍋肉是四川名吃,肉足足有一把成人巴掌寬,卻薄如白紙,呈半透明狀。味道香得讓人發膩。一向都是毛彬的最愛。
毛彬說:“具體是誰,對不起,我不能說,反正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的呀。”周易有點詫異。
“拉倒吧你。你知道的。”毛彬一口吞掉那塊回鍋肉,一條晶亮的油汁順着他的嘴角滴下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人家讓我帶話給你:那東西你看過就算了。還請您不要外傳,並且儘快還回去。”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向是舒了一大口氣,“好了,我的話帶完了。接下來沒我什麼事了。我們兩同學喝酒。”
周易大爲奇怪。什麼東西。又還什麼回去?這個毛彬說起話來沒頭沒腦地,“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少來,別裝了。哥哥。我求你了。人家說了,辦好這件事情,好處是大大的。這可關係到兄弟我的前途,請你務必幫忙。”毛彬嘆息一聲:“你看在我們同學感情上,拉兄弟一把吧。”
宛若插嘴,“周易,你拿了人傢什麼東西,還是還給人家吧。看你同學急成這個樣子。”宛若遞了一張紙巾過去。毛彬說了一聲“謝謝嫂子。”接過去在臉上一擦,擦了一紙的黑色污垢。
周易有點惱火了,這個宛若。男人說話她插什麼嘴。這事情莫名其妙的,什麼都不知道也來亂說。他的臉色立即垮了下去。
這個時候,還是老丈人說話了,“宛若,周易工作上的事情他自己解決,你亂說什麼。”
宛若一笑,“你們聊,爸爸,媽。吃菜。宛本,你也動筷子。”
宛本喝了一口酒,向服務小姐招手,“小姐,我不喝白酒,來瓶乾紅。”
周易一緊麪皮,認真地看着毛彬,一字一句地說:“毛彬,我不知道究竟是誰讓你來找我,又是爲了什麼事情。不過,有一點我希望你明白,我們不但是老同學,也是好朋友。你如果有困難找到我身上,我絕對不會置之不理。如果我拿了人家東西,看在你的面子上,肯定會歸還。這樣你滿意了吧?”周易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他實在有點不高興,在今天這麼一個日子裡居然遇到這麼件事情,任誰都高興不起來。
毛彬被周易看地心中一顫,忙說,“那就好,那就好。”
“你工作的事情落實了,去什麼地方?”周易笑起來,恢復了正常,他突然問起了毛彬。
毛彬心中一鬆,笑道:“這事情說起來也巧了。前段時間我回廠子去,卻被告之沒崗位了,只得閒着。你也知道,我這個人一休息就全身不自在,非要找點事情來做不可。這不,在我的強烈要求下,就下車間去做普通工人了。但就在今天,廠領導找我談話,說是有外單位過來要人,問我去不去。你猜,我要調去哪裡?”
周易問:“去哪裡?”
“也巧了,是去鐵廠,你的老單位。”毛彬高興起來,說:“去鐵廠做二車間車間主任。”
周易和宛若都同時叫起來了,說,呀,這可巧了。
但是,周易立即從其中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能夠跨公司提拔一個車間主任一級的幹部,不是公司主要領導還真辦不到。這個人究竟是誰呢,江邗總經理?不,他還沒那個能力……難道是爲了東西……可究竟是什麼東西呢?就是是什麼東西值得對方下這麼大力氣,甚至許下一個車間主任的職位讓毛彬來找自己要。
太不正常了。
毛彬喝得有點多了,他笑起來:“哈哈,老同學,你離開了,我又補充過去了。
現在,咱也是一個大車間的車間主任了。以後嫂子在廠裡有什麼事情儘管說。我毛彬說一個不字就不是人。”
周易不置可否,“也沒什麼事情。”
聽說眼前這個傢伙是未來的車間主任,宛本眼睛發亮,立即用手拍着毛彬的大腿:“毛哥,等你做了主任,你們車間若需要標準件和電器跟我說一聲,也讓兄弟我找口飯吃。”
宛若呵斥一聲,“宛本,越說越不象話了。”
宛本有點委屈,“姐,你以前找地供應科地那個人根本不管用,說是要看車間的供應計劃才能下定單,人家還要挑地方。我還是直接和車間聯繫好了。”
毛彬呵呵一笑:“小弟,這事好辦,只要你姐夫說一句,我毛彬三肋插刀。”
謝謝毛哥。”
“我倒是忘記一件事情了。“毛彬從懷裡掏出一個大信封放在桌子上,用手一推,推到周易面前。
周易面色一寒,“什麼意思?”
毛彬無所謂地回答說:“這是那人讓我給你的。”
周易拿起信封,一口氣吹開封口,看到一疊紅色地鈔票,大約有一萬塊的摸樣。笑了笑:“好大手筆,拿回去吧。“便將信封摔到了毛彬面前,“你我就不來這個了。”
信封裡面的鈔票摔了出來。
宛若一家人都呆住了。
宛本目光灼熱地看了過去,“好多錢。”
宛若拍了他伸出去的手一巴掌,“沒出息。”
宛本誇張地叫了一聲,收手回來。
毛彬看了周易一眼,又開始緊張起來,“周易,你還是收了吧。哪裡有辦事不拿錢的道理。”
“我說了,你我弟兄不來這一套。”
毛彬搖搖頭,又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這是我的那一份,一併給你。”
周易大笑起來,“毛彬,你瞧不起人。我周易雖然窮,可也不是愛錢的人。這樣,錢你收回去。但是,你得吹一瓶白酒。怎麼樣?”
“好,誰怕誰呀,喝酒我毛彬可從來不怕什麼人。”毛彬對服務小姐大叫:“小姐,來兩瓶《劍南春》。”
等酒送過來,宛若大驚,“真要喝呀。”
周易說,“是呀,毛彬一瓶,我們全家一瓶。”
“啊!你耍詐。”
“怎麼,不敢喝?”
“那就喝吧。“毛彬垂頭喪氣。
“哈哈。“宛若全家和周易都同時笑起來。
一整瓶酒下去,毛彬也扛不住倒下去了。飯也吃得差不多,於是結帳走人。
臨行的時候,周易將那兩個信封都塞回毛彬的口袋中去。宛本很是惋惜,“周易,真把錢還回去,那可是兩萬呀!”
宛若爸爸一拍桌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富貴不能淫,那纔是大丈夫。周易這次做得對。你小子怎麼這樣,沒出息。“說完就要去打宛本。
宛本撇嘴,做怪象,“跟你就說不清。”
將毛彬塞上出租車後,周易送宛若一家人回去,路上一直在想,“這個毛彬究竟是誰叫過來勾兌自己的,又是爲了什麼事?說我拿了人家東西,我究竟拿了什麼不得了地東西,值得讓別人又是出錢,又是許與官職,又是發動老同學過來?奇怪呀!”
想到這裡,周易突然瞟了一眼自己的包,心中一陣劇震,難道是那信……他轉頭問宛本,“宛本,會開車嗎?”
“會會,當然會。“宛本摩拳擦掌。
“不許開。“宛若媽媽大叫,“看你那毛手毛腳的模樣,你的車我不坐。你什麼時候能學得像周易一樣穩重?“老丈母看女婿是越看越歡喜,自古不變的真理。
本非常不高興。
周易停下車,開門走到後門,“宛本,你來開,我要看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