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石當天晚上沒回家,打他的手機一直關機,不知道他去了那裡。
擎諾帶着我,拉着我的手,漫無目的地走在馬路上,從這條馬路的盡頭走到那條馬路,誰都沉默不語。清風徐來,地上樹葉飛起。
我們走到一個廣場上,大鐘已經指向了晚上11點,我有些疲勞,就找了個長椅坐了下來。這裡靠近海邊,風很大,擎諾背朝大海,把我輕輕摟在他懷裡,替我擋着風。
我聽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的溫暖,心裡卻無法控制地想着潤石,他在那裡,他去那裡了?他現在在想什麼?爲什麼一向對他爸爸無限度容忍的潤石突然對他爸爸暴起?
每個人,都只是在各自的陰暗角落裡消化着命運分給我們的那一份沉重。
廣場的燈不知爲什麼不亮,四周很黑,很黑,此時這黑暗是極好的防護,防護着彼此的神色,彼此的眼神,彼此的心情。
有人說,該笑的時候沒有快樂,該哭泣的時候沒有眼淚,該相信的時候沒有諾言。這說的就是我們吧。
“小豬,你想有個家嗎?”擎諾突然問。
我點點頭。
“你心裡的家是什麼樣的呢?”擎諾溫柔地問。
我纔想說話,就心中一震,無法開口了。我夢裡的家竟然是潤石給我的那個古雕小盒之裡面的樣子,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清風吹拂,我幸福地我的愛人系領帶,他抱着我,溫柔地親吻着我,再親吻着小寶寶,開門上班去了,我在家裡哄着小寶寶等待他下班回家。
他明快昂揚,剛硬堅韌,他的臉是潤石……我的家裡沒有擎諾的位置……沒有……
擎諾笑了:“你還小,可能想象不到未來的家。我想象我以後的家是古香古色的,和爺爺的家一樣,院子裡種了很多竹子,和瀟湘館一樣,綠色修長的竹子成羣成片,風一吹就沙沙地響,房子的外牆上爬滿了蔓藤,院子四周的笆籬爬滿了薔薇花。有一個白色的鞦韆,你穿着淡粉色的絲綢睡衣坐在上面,懷裡抱着我們的小寶寶,我甚至都能看見小寶寶粉嘟嘟的樣子,很象你。每天早上,你幫我打領帶,一臉笑容,叮囑我早點回家,你在家裡等着我。我幸福地親吻你,親吻小寶寶,然後出門上班,你在家裡帶着小寶寶玩,等我下班,我們晚飯以後推着孩子在湖邊散步……”
擎諾不說了,擡頭看着明亮的滿月,眼睛迷迷濛濛,滿是憧憬,好看的嘴角勾起滿滿的微笑。
“就這樣,一起慢慢變老……人生所求,不過如此。”擎諾的聲音裡溢滿了渴求。
我低着頭,竟然有一種想放聲大哭的衝動,心裡糾結得要命,心口疼痛欲裂。擎諾,擎諾,我的心裡真的沒有你的位置,我放不下潤石,我愛的是他,是那個邪氣凜然又冷酷霸道的楊潤石啊。
擎諾眼神純澈如水,清而無邪。他微笑着,用鼻子輕輕擦擦我的頭髮。
我的手卻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