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彥夢境之中,虞府大廳之上,賓客滿棚,熱鬧喜慶非常,畫棟雕樑之上都掛滿了紅綢以及喜字。
此時大廳之上端坐着一對中年夫婦,滿臉喜色,看其身形卻是已經年到中年的虞彥和慕容月二人。
“多謝各位武林同道今日蒞臨參加小女如夢的婚宴,客氣的話,老夫就不說了!總之各位同道吃好,喝好!”
隨後虞彥作爲主賓又講了一些場面話,才坐下;而一旁的慕容月此時眼神之中也是喜極而泣。雖然自己的女兒所找的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落難書生,可是好歹這落難書生也是一個才德兼備的才子。
如今這落難書生入贅虞家,只要這婚宴一過,就必定進京趕考,以其之才必定能夠考進三甲,這樣自己的女兒也算是找了一個好的依託。
作爲父母的虞彥,慕容月二人也是考量再三,加上自己如今地位在京城之中也有些關係,到時候也可幫助這個快婿一二。
“一拜天地!”一聲洪亮的嗓子喊道。
衆位賓客漸漸安靜下來,滿臉喜色地看着中間身披鳳冠霞帔以及九品官服的新娘和新郎雙雙叩拜大廳門外天地。
“二拜高堂!”隨後二人紛紛拜向上首的虞彥和慕容月二人,此時虞彥二老相互欣慰的看了對方一眼後就趕緊讓自己的愛女和快婿起來。
“夫妻交拜!”隨後就見到二人相互對拜一起。
只見下方一個面容清秀一個美人如畫,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十年後,虞府大廳之上卻是一片縞素,大廳之外高掛一個“奠”字。
虞彥二人夫婦兩鬢有些斑白,神情枯槁,精神萎靡;而一旁的如夢夫婦二人也有了一個兒子;如今如夢之夫已然成爲了朝廷一品大員,虞彥的外孫也是極其的聰明可愛。
可是這一切也不能阻擋虞傲天辭世給虞彥所帶來的悲痛之感。
虞彥安慰了一旁的慕容月後,也向着衆位前來送行的賓客一一點頭後就離開了大廳,獨自一人蕭索地走出了大廳。而後轉過幾個院落和長廊,離開了嘈雜的人羣,他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慕容月,如夢等人擔心地看了看虞彥,但是他們知道此刻的他需要一個人安靜,也就沒有太多理會。
一盞茶之後,虞彥走進了自己的書房,書房之中四周都是書櫃,上面放滿了古籍,中間隔了兩個青竹,蘭草屏風,而另外一個圓形門洞裡面就是自己的案桌和文房四寶所在。
虞彥穿過書櫃直接走向了案桌,案桌背後有着一副丈許大小的水墨畫。畫上卻是一個光頭老僧,光頭尾部留着黑色的毛髮,老僧的左腳擡起摩挲着右腳,彷彿在撓癢;老僧背對虞彥,手持一柄金蟬杖。
不知道爲什麼數十年前見到的那個和尚再也記不得他的身形,於是自己做了這樣一幅畫,每次看見這幅畫,虞彥彷彿都能夠安詳下來,而且能夠從中看出一些什麼。
這個老僧右上角寫着一首小詩:“假借四大以爲身,心本無身因境有。前鏡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
虞彥雖然年越中年,可是對於虞傲天的去世也難掩心中悲痛,如今看着這眼前的無名僧撓癢圖,心中默默讀着圖上的佛偈,心中卻安詳了不少。
“前鏡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一切悲歡離合皆因親身經歷,可是又如何才能做到用心若鏡,映照萬物而不自傷。”虞彥小聲喃喃說道。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失榮樂八苦,這一切都是凡人所畢竟要經歷之事,人生哪裡有什麼恆常的快樂,因爲所經歷的事情必定是無常的。就算自己有着驚天的武功和權勢也無法掌控一切的事情,自己虞父去世就是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之一。
就在這時,虞彥腦海之中一念藍光閃動,虞彥感覺有些頭疼欲裂,而後委身倒在了地上。
“慎莫念過去,亦勿願未來。過去事已滅,未來複未至...”這一句句佛經就莫名其妙的鑽入了虞彥的大腦之中。
虞彥慢慢念出這一句句他從未看過的佛經,然後浮現出了谷天星這位老者的面龐,虞彥大驚,怎麼會出現慕容月之父的容貌。
“《妙勝獨處經》...”虞彥一直重複着這個名字,他感覺自己將這些莫名鑽入大腦的佛經慢慢吟唱的時候,心中的悲傷之感減少了不少,而後自己的大腦也慢慢恢復了平靜。
虞彥趕緊起身,走向了案桌之後的木椅上,拿起毛筆,磨了一些上等好墨,就開始將剛纔所記得的《妙勝獨處經》一一記下來。
……
二十年之後,一張巨大的牀沿邊,虞彥此時已然老態龍鍾,頭髮斑白,此時的他看着牀上同樣白髮蒼蒼的慕容月,只見慕容月臉色慘白,奄奄一息的樣子。
“月兒!今生有你相伴,我亦無悔已,我的人生再無什麼遺憾!你就好好安心去吧!我不久之後也就來陪你!”虞彥緊緊地握住慕容月的手如此說道,臉色之上倒是平靜多於悲傷。
那慕容月聽着虞彥如此一說後,慢慢睜開了雙眼,說道:“嘿嘿!我們相守五十年,卻是我一生之中最爲幸福的事情,如果有來世,我也要和你舞蝶雙飛。彥兒,我這就走了!”說完,慕容月漸漸地閉上了雙目,再無聲息。
一旁的虞如夢以及虞彥的子孫後輩們眼見慕容月這位老祖已逝,也就紛紛悲極而泣,臥室之中一片哭聲。
虞彥癡癡一愣,看了看眼前老伴兒,彷彿想起了五十年前結婚那晚自己看着慕容月的那一幕,那慕容月嬌羞地不敢看他,而後轉過嬌美的臉龐說道:“彥兒!如今我已然成爲了你的妻子,你以後看也會看膩了!”
虞彥不知覺地握住了已經去世的慕容月的雙手,然後旁若無人一般地說道:“怎麼會看得膩呢,就算看一輩子也不會膩的。”而後淡淡地站起身來,在慕容月的額頭輕輕一吻。
隨後虞彥慢慢站起身來,淡然地看了看慕容月,看了看周圍的衆人,而後獨自一人離開了這個房間。
一盞茶之後,虞彥就來到了當初見到那和尚的產房之外,看着院落之中蕭索的芭蕉和竹林,虞彥緩緩地踱着步子。
這時候,卻見到一個五十六歲的中年人低頭走了進來,然後在虞彥耳邊說着什麼。
虞彥淡然一笑地說道:“來了嗎!快快有請!”
一炷香之後,就見到前方走廊之上走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先前的那位中年人,而中年之後卻是一個頭戴風帽,手持禪杖的和尚,看不清楚面貌和年紀。
那中年人將身後的和尚領到虞彥面前的時候也就悄悄退下了。
還沒有見到那和尚有什麼動作,虞彥卻先說到:“多謝大師點化!如今我也知道了大師真正的身份了!”
那風帽和尚卻是身形一凝,彷彿沒有預料到虞彥如此一說,而後卻是哈哈大笑了幾聲,說到:“哦!那還聽施主細說一二。”
“大師,五十年前你就想要點化我,讓我看清眼前一切不過是我心中所化,不要執着一切聚散無常,看破虛妄,而回到大道之中去;當時的我還是矇混一團,將虛有當成了實有,將無常當成了恆長。
可惜還將大師的如夢二字誤以爲佳期如夢,這如夢講得何嘗不是我一生所經歷之事。”隨後,虞彥回顧自己一生,仰天嘆了一口氣。
“哈哈!施主能夠在此時看破一切人間罪福榮華,歷經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失榮樂八苦而看清虛妄,真乃可喜可賀之事。
不過難道施主真的看清了一切和自己的過去未來!”
虞彥發自會心的暢然一笑說道:“大師的真實身份應該是苦陀大師吧!嘿嘿!大師不過是我自性所化的一絲神念罷了,佛本自性,自性本來清靜無爲!這多虧了當年谷天星師父賜給我的《妙勝獨處經》了,沒有這《妙勝獨處經》恐怕我還要在這夢境之中經歷幾世也不可知的。”
隨後那對面的和尚揭開了自己風帽,露出一張臉譜來,卻正是當年虞彥在苦陀大殿所見的苦陀老祖的真身。
那苦陀老祖嘿嘿一笑說道:“哈哈!你能見到佛本自性,足見已然看破一切過去,現在和未來了。”
隨後二人走向彼此,相擁而笑,笑聲響徹天穹。
斗府幽境之中,已然過了四五日時間。
此時,在斗府幽境之中不知道什麼地方,灰濛濛的高空之中三團光芒遙遙相對着,一團藍色光團之中卻是一位五十來歲的藍袍老者;一團紫色光團之中是一位二十來歲的紫衣女子;一團白色光團之中則是一位十六七歲的美貌少年。
這三人正是龐乾,柯皓眉以及鴻蒙老祖,那龐乾神識在少年身上一掃,便發覺了其境界跌落了一層的樣子,暗自一想就將此事和擺脫自己的認主血誓聯繫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