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曾經在花燈會上見到過那盞花燈,是柳姑娘送給沈姑娘的,只是沈姑娘轉送給了玉姑娘。”暗衛頓了頓:“而那盞花燈,當初是和總管找來的。”
當時的花燈會,早在很久以前就準備了,花燈都是和伯進的,很多都是柳婉婉喜歡的,所以他纔會特地蒐羅了來……仇慕遠從太醫手裡拿過那盞精緻得纖毫畢現的花燈,心中鈍痛。
他一退再退,他們卻步步緊逼。
這一次若不是玉兒替沈萱擋了這個劫,這花燈如果是通過玉兒的手送到沈萱手裡,沈萱無疑會接受,或許還會當面打開……一想到沈萱有可能變成玉兒現在這副模樣,甚至還死在他之前,仇慕遠的怒意升騰完全無法停息。
他們是在告訴他,就算他成了皇帝,他也無法保住自己愛的人。
他咔嚓一聲,將盒子捏碎了,那精緻的花燈瞬間化成了灰,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柳家,滅族。”
此話不出,不但夏至嚇懵了,賀大總管嚇呆了,連暗衛都怔住了。
“還要朕重複嗎?”仇慕遠赤紅着眼睛:“滾!”
暗衛領命退下了,他不是不明白仇慕遠心裡的糾結,每一次,明明都有機會將柳家一鍋端,但最後關頭仇慕遠總是退縮了心軟了,所以每一次放棄的背後就是和總管步步緊逼,不但害他們浪費了不少時間,還把他們兄弟折了不少在裡面。
他低垂着的眼慢慢擡起來,眼底精光閃現,這一次,新仇舊恨,是時候一道了結了!
夏至低着頭,一直沒說話,直到仇慕遠準備離開了,她才低低的道:“皇上,奴婢想請沈姑娘過來送玉兒一程……可以嗎?”玉兒臨終前最想見到的人,應該就是沈清安了吧,最放不下的人,也是她了,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爲沈清安,她也許也不會死……
這個道理仇慕遠當然也明白,但是他很擔心受到了過多的刺激清安會不會恢復記憶……他已經等了三年多,如果在此時功虧一簣,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這個結果。
見他久久沒說話,夏至以爲沒希望了,心裡雖然有些涼,但也能理解,畢竟在仇慕遠心裡,玉兒遠遠沒有沈清安重要,只是……
“就說……是玉嬤嬤去世了,讓晴諳宮的人全部來見一面吧。”仇慕遠沉吟片刻,還是鬆了口:“每個人過來走一圈便罷,不要太明顯。”
即便是這樣,夏至也已經很滿足了,跪下磕頭謝恩:“謝皇上。”
嗯了一聲,仇慕遠正準備走,眼角忽然掃到賀大總管,眉一挑:“夏至,你以前認識賀爲?”
賀爲?夏至怔了怔,才擡起眼看向賀大總管:“啊?”
看她這樣,仇慕遠便知道賀爲之前的話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夏至估計壓根想都沒想過這方面的事兒,他脣角帶着三分冷意的笑,袖子一揮:“哼!”
賀爲走之前,深深的看了夏至一眼,夏至一僵,她對他這段日子來的親近隱隱約約也有感受到,但是他,他不
是太監嗎?她真的沒往別的方面想過!皇上那句問句,他這個眼神,代表了什麼?
她沒法不多想,聯想到這此後年來賀爲對她的照顧有加,就算是顆石頭都會爲之軟化,更何況她只是生性涼薄不是真的沒心,她皺了皺眉,拉過外邊的小宮女如此這般吩咐一番……
沈萱對此一無所知,她被臨時叫進宮的時候簡直是一頭霧水:“玉嬤嬤?沒聽說過這人啊,怎麼突然死了,又怎麼要我們過去看?”
對於她的疑問,春杏也無法作出答覆,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訴她:“聽說是從前在晴諳宮做過事的一個老嬤嬤,臨終前想回晴諳宮看看卻最終沒能撐到回宮,死在了半路上,把皇上都給感動了,她也沒有後代,所以皇上讓晴諳宮所有人都去看看她,算是給她送終了。”
說起來還蠻慘的,沈萱也不說話了,只默默的換了套素服跟衆人一道過去。
玉兒已經被穿戴整齊,穿着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老婆婆的衣裳,安置在了靈堂裡。
皇宮裡是不許披麻戴孝的,所以靈堂也沒過多佈置,只是把喜慶的東西給取了,顏色素淡了些。
宮人們沉默的一個一個前來拜見,上柱香便完事了。
沈萱一過去,衆人便都給她讓出路來,畢竟她是晴諳宮的主子,她們都很識相的退開了。
不知道爲什麼,沈萱看着站在一邊面無表情的夏至就感覺心裡有點慌。
雖然她知道這很正常,畢竟一個皇上都重視的老嬤嬤去世,派夏姑姑前來安置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她就是覺得,很心慌,那種不安的感覺,在她步入靈堂後達到了頂點。
她感覺腦袋有些昏,一陣一陣的抽疼,在看到老嬤嬤孤零零的身影后,她眼前就是一黑。
“尚膳大人。”春杏及時伸手撐住了她,避免了她摔倒在地出洋相。
她感覺有人在叫她,那人遠遠的在喊萱萱,萱萱……
沈萱晃了晃頭,皺着眉道:“我有點不舒服。”
“要不,我們先上香,尚膳大人先休息一下?”春杏看向夏至。
夏至盯了沈萱一眼,微微頷首,春杏正準備扶沈萱走到一邊,沈萱卻突然揮開了她:“不對,這不對。”
怎麼不對?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她。
腳步有些踉蹌,沈萱撲到棺材前:“玉……嬤嬤?”她感覺很費解,她確信自己沒見過這個玉嬤嬤,聽春杏說她很早以前就出宮安享晚年了,更不可能有機會見面,但爲什麼這個玉嬤嬤給她的感覺這麼熟悉?
“尚膳大人……”春杏有些遲疑的看着她。
她怎麼了?沈萱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竟然滿臉是淚,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她只知道自己很難過,很難過,彷彿失去了親友一般,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指尖的淚水,狐疑的看向夏至:“夏姑姑,你確定……我不認識這位玉嬤嬤?”
夏至心中暗歎,面上卻不動聲色:“玉嬤嬤爲人和善
,一生順遂,尚膳大人感覺親近也是可能的,看來你們也是有緣,可惜相見的時間太晚了,來,上柱香吧,也算萬全了你們之間的緣分。”
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沈萱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香,緩緩插在了香爐裡。
她是被春杏扶回晴諳宮的,每一步她都感覺自己踩在棉花上一般,她好像失去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心裡空落落的。
聽到沈萱在靈堂的表現後,仇慕遠沉默了很久,賀爲一直跪在地上,紋絲不動。
清安其實還是隱隱有感覺的,她並不是完全不記得。
想到這一點,仇慕遠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該難過,但是沈萱沒事,柳家只是害死了玉兒,這讓他的怒火倒也沒先前那麼大了,看了眼賀爲,他嘆了口氣:“起來罷。”
賀爲跪着不敢動:“奴才罪該萬死,求皇上賜罪。”
“原本,朕是該殺了你的。”仇慕遠殺氣外露,跪伏於地的賀爲身子都抖了一下,但是仇慕遠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但是我答應過她,會許夏至一個好的結局,也許她最好的結局,便是你了。”
什麼意思?賀爲有些緊張,更多的是激動,猛然擡眼看向仇慕遠。
看着他眼裡毫不掩飾的興奮,仇慕遠淡淡勾了勾脣:“去吧,把江浩波帶過來。”
包紮好傷口的江浩波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生命無礙,很快便跟在賀爲身後進來了,一進來,仇慕遠便趕走了所有人,連賀爲都沒留。
“你這是什麼意思?”江浩波擰着眉頭道:“那玉兒真不是我殺的!我他媽沒事殺她幹嘛!我真是,有嘴都說不清了我!”
“我知道不是你。”仇慕遠淡淡的道:“但是玉兒還是死了,前世你是屠了城,殺了玉兒後被小芙所殺,今生玉兒已死,你還活着,我想,命運已經在不經意間改變了。”
這倒也是,江浩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那……那是不是說我就沒事啦!你是不是有辦法帶朵朵回現代啊,能不能帶上我?”
仇慕遠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有辦法我不早就帶着清安走了,還在這互相折磨做什麼。”
“嘁,原來你也知道這是互相折磨,我還以爲你樂此不疲呢!”
“……”
江浩波忽然正色道:“我聽說朵朵去看玉兒的時候很不舒服?她,會不會想起來?”
“暫時是沒有。”仇慕遠揉了揉眉心:“但是我感覺很不安心,但是離她當初穿越的時間還有一個月,這一個月裡,你留在宮裡吧。”
“爲什麼!”江浩波一下就跳起來了:“你不是說讓我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嗎?”
“因爲我身體不行了。”仇慕遠有些疲憊的看着他:“我能活多久,這個國家還是要存在多久的,你也幫着我看看奏摺什麼的,我很累,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很多事情沒處理完,長此以往,國將不國,民不聊生,這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