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連半條魚蝦都沒有,這事情太可怕了。
清月收起笑臉,閉目凝神,開始探查。黑夜在一邊等候,只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驚訝,倒像真的有所發現。
許久之後,清月睜開眼睛,驚歎道:“太神奇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奇特的植物。不能說植物,因爲它們太小了。”
“微生物,”黑夜吐出這麼一個詞,“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這個詞用得好,”清月回過神來,先讚了一句。然後理了一下思路,這才說道:“有毒,能麻痹神經,而且繁衍很快。”
黑夜心中一寒,自己這些人喝了兩天湖水,會不會出什麼亂子?
“少量的應該不要緊,但是長期飲用,肯定會導致癱瘓。而且這種微生物,我以前從未看見過。在這裡出現,一定有古怪,會不會同我們腳下的未知材質有關?”清月解釋了一番,又提出新的疑點。
“小昕,霍克,”黑夜點了他們的名字,“你們配合清月姐,趕緊用湖水做實驗。”
說完又轉向清月:“清月姐,你先要給我個準信,這水到底能不能喝,萬一喝出問題,我們好不容易攢來的家底,可就都完了。”
清月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做了個簡單的測試。她左手將碗底那肉眼難見的微生物攝到空中,右手釋放了一個生火術。將火苗慢慢靠近微生物,觀察反應。
“只要水燒沸,那就沒問題。”清月給出了結果,“小師弟,你快去營地中下個指令,不要讓士兵用冷水洗澡。今天晚上,必須將所有人,都集中烤火。萬一微生物能夠在體內生存,麻煩就大了。”
“好,我們分頭行事。”黑夜邊說邊起身,其餘事情只好暫時擱置。他剛要呼喊趙一彪,就聽到遠處人羣又爆發出鬨鬧聲。
黑夜連忙趕了過去,只見趙一彪同幾十個兵士,又挖開了一處地面。地下兩三米處,跟先前坑洞一樣,坑底也是光滑如鏡。
這處小島,實在太詭異了。
但這件事情押後探查,關於湖水有毒的事情,首當其衝。
“趙一彪,”黑夜朝坑底呼喊。
“屬下在,”趙一彪應道。他聽到主公召喚,便輕身一躍,從坑底跳了上來。看到趙一彪身輕如燕,黑夜心底倒也有些羨慕。
“來不及多解釋了,趕緊去做。”黑夜面色陰沉道,“通知所有的兵士,不得飲用生水,夜間立刻升起火堆,所有人湊近烤火。”
趙一彪不明所以,但不多問。主公吩咐的事情自有道理,他只需要執行。他立刻帶着兵士回營,召集手下大小頭目,傳達指令。
可憐這島上的蘆葦,被醜公主一把大火,燒掉大半。不過點幾個火堆,還是夠用。但是這樣一來,要在島上長期生存,生火的柴禾便成了大問題。
趙一彪心思轉動也快,他連忙差遣了兩隊兵士,乘坐木筏去岸邊砍伐蘆葦。順便叫人去問問,魏無病那邊的木筏造完幾隻。
黑夜湊到火堆邊,烤了一會兒火。見到兵士都攏了過來,他便打聽是否有誰出現身體不適。得知衆人身體並沒有出現異常狀況,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剛好一名負責看押俘虜的什長也在烤火,黑夜便問了些俘虜的情況。這俘虜裡頭,還有一個重要人物。烤得身體有些發燙了,黑夜便叫那名什長領路,同他一起去看看俘虜。
前夜俘虜的李應,已經醒了過來。只是衆人過於忙碌,連水也不曾喂他一口。所以看起來,虛弱不堪。那李應見到有人過來,便擡起頭來觀看,但不曾言語。黑夜吩咐兵士,將其扶坐起來。
醜公主和兩名追隨者依然昏迷。黑夜吩咐兵士去準備些食物,一會兒拿過來。他自己搬了捆蘆葦杆,坐到李應對面。那李應被看得很不自在,只聽他嘶啞道:“你是何人,爲何襲殺鄭國軍營?”
黑夜不答,等到士兵拿來食物和水,便吩咐給李應餵了下去。李應也不推脫,立刻大口吞嚥。
約莫填了個三分飽,黑夜吩咐兵士止住。他開始問話:“公子瑜對你是不是有成見?”
李應一臉愕然,他萬萬沒想到,對面那少年,竟然問說這樣一句話來。事先準備好的豪言壯語,剛涌到嗓子眼,又吞了下去。
黑夜見他錯愕,又繼續道:“你我之間,並無仇怨。只是各自勢力不同,這才刀兵相見。你是一枚棄子。我見你武藝精湛,不忍心殺害,所以纔將你帶了回來。我有心招攬你到我門下,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等到我們離開的時候,會還你自由。”
李應聽到這樣一番言語,面色陰晴不定。他實在猜不透,對面那少年在搞什麼玄虛。但見到黑夜說得誠懇,他也不好意思拉下臉色。
“敢問公子如何稱呼?”李應喊公子喊得習慣了,自然而然便把公子套到了黑夜的頭上。
“公子,呵呵。”黑夜露出笑意:“好吧,你可以叫我伍公子。”
“伍公子,你我素不相識。爲何要誹謗我家主公?”李應不解。
“你家主公?”黑夜提高了音調,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公子瑜要真把你當貼心手下,就不會將你推給蠢公主當護衛了。”
黑夜也不嫌麻煩,當下便幫李應好好地清醒了一番:“李應,你說公子瑜和六公主行蹤可曾泄露?”
“不曾,此事我有九成以上把握。”李應道。
“那麼,刺殺的目標肯定不是公子瑜和六公主。那營地裡,還有什麼目標有價值呢?”
李應老老實實回答:“盧卞草,盧都統。”
“那好,第一次刺殺未成,可能就有第二次。公子瑜爲何獨自離開?爲什麼不帶走六公主?爲何還留下一半護衛?而且護衛中還有擅長追蹤的人才。”黑夜連續發問,將李應轟得話語全無。
黑夜不等他思考完畢,又說道:“六公主和盧卞草之間的那點齷蹉小事,你在營中,必定也有耳聞吧。盧卞草其實很有可能成爲駙馬爺的,他如果被刺殺,那醜公主會做些什麼事情出來?你能夠推斷吧。”
李應額頭上頓時滲出冷汗,好像抓到一些關鍵:“我的任務只是護衛盧卞草,不是保護六公主。”
黑夜絲毫不顧及李應的感受:“要解決盧卞草,先要除掉的障礙,除了你還有誰?你日間追蹤刺客,展現了能力,難道還不夠顯眼?即便你僥倖逃脫,盧卞草身死的後果,你能承擔嗎?”
見到李應沉默不語,黑夜又發出一連串反問,“你這腦袋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你在公子瑜門下食客中,武力是最好的?智謀是最強的?還是最得他信任的?”
黑夜說完,也不等他答覆。示意兵士給李應繼續餵食後,便起身離去。末了,丟下一句話:“我等你答覆,只限明日天黑之前。”
處理完李應的事情,黑夜頓時感覺疲憊如潮水般襲來。必須要休息一會了,否則腦中混亂,決斷容易出錯。找到趙一彪,吩咐了些巡夜,以及湖邊偵查的事宜。隨後回到軍帳,倒頭便睡。
……
此時,遠在西南六七十里地盧安仁子爵府,卻還是燈火通明。門前人來人往,火光竟是直通城外。大量的兵馬在城外校場集結。大批的物資不斷運到。
盧安仁換上一身戎裝,站在大廳門口,毫無睡意。
“諸位,我盧安仁自忖平素待諸位不薄。眼下事態緊急,還望諸位鼎力相助。”盧安仁說完,掃了一下臺階下站立的二三十人,有軍職,也有謀士,還有些奇人異士。
“鬼湖的傳說,想必大家都聽說過。我們必須趕在月末之前,將六公主解救出來,否則後果難測。”
衆人早已疲憊不堪,只是軟綿綿地應了幾聲。不像是出門打戰,倒像是敗軍歸營。這也怨不得他們,這兩天兩夜幾乎未眠。剛纔好不容易吃了一頓飽的,瞌睡蟲馬上就來了。
盧安仁一看衆人狀態,一肚子豪言壯語都被驅趕得乾乾淨淨。他也沒心情再羅嗦,便匆匆結束了訓話:“目標鬼湖,即刻出發。”
衆人搖搖擺擺地趕往校場,幾名軍官早就尋思好,定要找輛大車,在途中好好補上一覺。
城中的燈火逐漸熄滅,天上稀稀拉拉的幾顆星,透出些許光亮。
來日,或許是一個晴天。
……
日上三竿,黑夜才迷迷糊糊地醒來。他翻身從蘆葦鋪上起來,揉了揉眼睛,便往帳外走去。
“小師弟,你醒啦。”清月堵在門口,她將手上的那盆熱水,擱到地上。又將肩頭的棉布取下,在水裡泡了一下,擰乾後,遞給黑夜。
黑夜伸手接過,道了聲謝。把棉布攤開,在臉上胡亂地抹了幾下,這才問道:“清月,那個人處理得怎麼樣了?”
清月也不言語,只是狠狠地點了點頭。黑夜心中有數,又問起了其它的事情:“湖水做過測試沒?”
清月從黑夜手裡取回了棉布,在熱水裡搓了幾下,擰乾。又把盆裡的水,潑灑到軍帳外面,這才應道:“有些頭緒了,今日我再仔細試驗一下。”
“這兩日辛苦你了,”黑夜察覺到清月有些疲憊,忍不住伸手理了理她那頭有些雜亂的紫發。清月也不躲閃,只是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黑夜嘆了口氣,似乎沉浸在回憶裡:“真懷當初的雀山生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安定下來?”他真有一把將清月摟進懷裡的衝動,但人多眼雜,他還是剋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