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回家路上,回想着阿楚和陳十寸的事情。她萬萬沒想到紅蜘蛛這一次行動如此突然,如果不是因爲陳十寸替他擋住致命一擊,說不定命喪黃泉的人是阿楚,如此偉大英明神武的預言之子就此墮落。
想到這,那個叫陳十寸的年輕人真是個大傻瓜,在風華正茂的年紀準備揮霍光輝歲月,年輕有爲的心態忽然爆破,宛如一顆流星墜落此地。
因爲這件事,阿楚本相畢露,把膽小鬼性格展現的淋漓盡致,說明他只是一個只會逃避的廢物,這麼一跑,所有人都認爲他就是一個窩囊廢,不負責任的傢伙。預言之子這個頭銜在他身上不同於其他光環,反而害了他。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兩位調查人員心目中的預言之子居然是一個廢物!傳出去的話簡直令人可笑。
“阿楚……你爲什麼是個窩囊廢?你什麼時候才能成長起來?”陳韻寒無奈嘆氣,三岔路口的燈光永遠暗淡,黑暗中的黃昏就是三岔路口的燈光。
她害怕黑暗,可是越害怕,你越是不願面對它,它永遠都在。所以她只能強忍害怕去面對黑暗,短暫十秒鐘的黑暗在此過後,便迎來光明。
“呼~”她吐了口氣,走出三岔路口。兩邊小路燈互相照映,玻璃裡的燈光,像是充滿了無數只螢火蟲一樣。她始終相信,有黑暗就必定有光芒。即使不是璀璨光明那般刺眼,但是也能如同螢火蟲般的微光,也能把人帶出黑暗。
“你……真是一個傻瓜。”陳韻寒無奈搖頭,“傻瓜”兩字無比清晰。感覺毫無違和感,就像伴隨着阿楚長大一樣。
“阿嚏!”他朝着空氣打噴嚏,差點把端在手上的泡麪給灑了。這個噴嚏已經是今天第十八次了,與其說是感冒,倒不如說是有人默默詛咒他,因爲他還能活蹦亂跳。
他蹲在沙發上端着泡麪,觀看他獨愛的《飛天小豬奇遇記》第兩千零二集。夜色茫茫,人生苦短,這漫長的一天真是衰到家了,回家的路上買了一根香噴噴的熱狗,誰知吃到一半,老天無眼,結果被路邊的一隻野狗給叼走了。
他嗦一口紅燒牛肉麪,43英寸的長虹電視就在眼前,家家戶戶都在看的《飛天小豬奇遇記》從某年某月某日一直連播到現在,從未停止。
“我愛吃紅燒牛肉麪,老壇酸菜牛肉麪,香菇牛肉麪,牛肉麪……肉面……面。”
總不可能和小狗講道理吧?總不可能跟狗打起來吧?反正家裡還屯着泡麪,無傷大雅。不過想想看,野狗吃熱狗,會是一種什麼感覺。
“面好吃,湯好喝,就是材料太少了……”他看着碗裡的麪條已經所剩無幾,一桶泡麪吃不飽,兩桶泡麪又太多。
假如他是一隻小狗,一隻到處流浪的小狗,每天東躲西藏。看見有好吃的就偷偷吃掉,看見別人吃剩下的殘渣,也會毫不吝嗇地吃掉。夏天就趴在陰涼的地方睡大覺,冬天就找一處溫暖的地方過冬。
蹦蹦跳跳又是一年,當一隻史努比小狗是無比享受,自由自在逍遙快活,不被人生束縛,不被命運束縛。你過你的木偶人生,我過我的自由狗生。
可他又想當好吃懶做的加菲貓,又想當性格多姿多彩的史努比。所謂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他全都要。
“阿嚏!”他又打噴嚏,接着聳鼻子吸氣。他真是受夠了斷斷續續打噴嚏的一天,就不能來個痛快嗎?感覺這就像是……一個詛咒!被人在背後不知捅了多少把刀似的。一定是某個仇家對他心生芥蒂,在背後默默詛咒他。
“唉……一定是黃天那幫傢伙,一定是他們在罵我,改天找他們算賬。”阿楚懷疑自家兄弟的理由很簡單,純粹記仇。
“沒了,只剩下湯汁了……”阿楚拿着叉子在碗裡翻來翻去,一些雜料他根本吃不到,只能連同湯汁一起喝下去。不能浪費,泡麪的湯也是精華,喝湯也能喝飽
他的生活費徹底沒了,所有口袋連同豬豬存錢罐都變得空空如也。飯都吃不起,還談論什麼生日禮物,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再不外出賺取生活費的話,過不了幾日就要請人收拾屍體了,到時候又是一筆開銷。
“怎麼那傢伙還沒回來?都這麼晚了還能在哪鬼混?我都被關在廁所半天了,她就倒好,在外面逍遙快活。”他蹲在沙發上百般聊賴失去對生活的熱血,整個人都快空虛了。他看着牆上的鐘表,兩條時針和分針你追我趕。
“默劇……啥是默劇啊?”阿楚攤在沙發上,他好像記得有位世界喜劇大師,曾經演過默劇。在那個年代,無聲電影橫空出世,電影的聲音在那個時候還沒有用到,也許是技術限制吧。
他拿着手機打開百度瀏覽器,搜索“默片”這兩個字,網頁迅速打開來,頂部就有關於默片的資料。
“默片,或稱‘無聲電影’,是指沒有任何配音、配樂或與畫面協調的聲音的電影。默片非常依賴大量的身體動作和麪部表情,好讓觀衆知道和了解角色的內心思想。默片是對有聲電影發明之前所有電影的統稱。電影誕生之後,由於電影聲音技術的侷限,早期電影是有影像而無對白和聲效的電影。爲了解決這一侷限,無聲電影多采用單畫面的字幕來表現重要對白和音效,故也稱‘默片’。”
“無聲電影時期,誕生了一大批電影藝術大師,梅里愛、格里菲斯、卓別林、愛森斯坦、勒內·克萊爾、茂瑙等,他們在電影創作實踐中已經積累和完善了一套成熟的影像蒙太奇藝術。”
阿楚對着手機上的詞條認認真真地完整讀下來,像是課堂上,被老師叫起來朗讀課文一樣。
“哦喔……卓別林啊!我就說怎麼那麼熟悉,還有巴斯特·基頓,他被稱爲‘冷麪笑匠’。”阿楚咬着手指頭似懂非懂。默劇講究人物的肢體語言和麪部表情,利用這兩點表演默劇的大師,讓觀衆知道這部電影講什麼,劇情何從發展,人物的心理變化。
“真是厲害啊,可……我又不懂默劇,怎麼拍攝啊?時間都沒幾天了……”他抓了抓頭髮,面對拍攝默劇這項技術,他一竅不通。
“你晚餐就吃泡麪?”陳韻寒走進客廳,她回來了。她兩眼直視阿楚,那傢伙吃着泡麪配着雪碧,這般小日子過得還挺瀟灑的。
“我……我懶得做飯啊,乾脆煮碗泡麪吃,反正死不了。”阿楚把手機扔在一旁,攤在沙發上面朝天花板,“哎……不對啊,你怎麼那麼晚回來?是不是你讓黃天把我關在廁所的?”
陳韻寒壓根就不知道阿楚在說什麼,她只囑咐黃天一等人拖住阿楚別去社團,誰知道那傢伙竟然想出這招。不過也好,反正順利拖住了,剩下的事情也無關緊要了。
“別看着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又不是我囑咐他們把你關進廁所的。”陳韻寒滿不在乎,她把菜放在桌上,準備坐下來喝口水。
阿楚指着陳韻寒說,“那你還囑咐他們故意堵我路,害得我沒能去社團,到頭來反而被屈夢橙教訓一頓。他們把拍攝默劇的事情交給我一個人負擔,都是你的錯。”
“哦,是吧。”她微微點頭,倒一杯白開水給自己喝。
“什麼叫做哦?”阿楚不懂那女孩的意思,“我現在得負責整部默劇的事情啊!你告訴我,我該怎麼拍攝啊!我連一臺攝影機都沒有,何談拍攝啊。都是你害的,不然我也不會如此狼狽。”
“嗯……都是我害的。”陳韻寒微微點頭,握着半杯水的馬克杯不知該說什麼。那傢伙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事到如今還依舊關心社團的事情,陳十寸先生爲了救他而失去性命,可是那傢伙竟然半字不提這件事,連感激都沒有,那傢伙就這麼無情無義嗎?
陳韻寒看着阿楚,“你……還有什麼事情沒告訴我嗎?”
“啊?事情……什麼事情?”阿楚假裝不懂,“嗯……沒有吧,沒有其他事了,除了被關進廁所,還有什麼事情啊,你真逗啊。”
陳韻寒沒有拆穿他,那傢伙什麼都沒說,可是眼神卻出賣了他。陳韻寒什麼都知道,但是卻沒有再問。
“我買了一些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陳韻寒收拾桌上的垃圾,把泡麪盒子丟進垃圾桶裡。阿楚看着袋子裡滿滿的新鮮菜,不知從何開始,家裡漸漸沒有新鮮菜了。因爲他懶得去買菜,其二他沒錢。
“當然合胃口啊!反正比泡麪好多了。”阿楚滿臉笑嘻嘻,他好像還沒嘗過陳韻寒的廚藝。
“嗯……”陳韻寒微微點頭,“那就好,就怕你吃不下。”
說完,她提着食材走進廚房。阿楚忽然神情失色,什麼叫做就怕你吃不下?難道飯菜裡有毒?這傢伙準備謀害朕?
陳韻寒在廚房裡洗菜,“你這個階段的小孩,要多吃飯菜,少吃沒營養的東西。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日三餐都得吃,每一餐講究平衡以及營養,營養最重要。從不挑食的小孩才能長高高,還能長胖。不吃飯,哪來力氣革命。”
“嗯……”阿楚有點贊同陳韻寒的三言兩語,“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可他總感覺又不太對勁,他在想,爲何那女孩會說出這一番話?難道只是出於純粹的關心嗎?可是這份關心未免也太詭異了吧?臉色無常,太過於安靜的語氣,就像是對方拿着一把冷刀子架在你脖子上勸你生活規律。
可是又有一種親和力的感覺,有種像自家姐姐勸你少吃泡麪多吃飯,難道她上輩子真是我姐姐?
“難道她真的想通過晚飯來謀害朕?”阿楚忽然寒顫,莫名的陰風陣陣吹進每一個雞皮疙瘩。他看着陳韻寒在廚房裡忙來忙去,食材準備好,小火慢慢熱鍋。
忽然她站在原地拿着鏟勺轉頭對你微笑,廚房右手邊的洗手檯,有一塊透明玻璃正對着客廳。她那副不明不白的微笑,究竟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我想多了吧,那只是姐姐般甜蜜的微笑。”阿楚盡力安慰自己,他繼續看《飛天小豬奇遇記》。
阿楚端正坐在椅子上,乾枯的菊花沒有人澆水,未見其人,先聞飯菜。陳韻寒端着兩盤飯菜走了進來,阿楚聳聳鼻子,鼻孔就像打開閘門一樣,撲鼻而來的飯菜味道,宛如媽媽做的家常便飯。雖然他沒見過母親做的飯菜,但是他就一概認爲全天下母親做的飯菜都是一樣。
“雞腿!香噴噴的雞腿!真沒想到你會做菜啊!”阿楚滿心歡喜,他面對會做飯的女孩表示很喜歡。
“那是當然的,這年頭誰不會做飯啊。”陳韻寒把菜放在桌面上,拿起陶瓷碗盛起半碗飯遞給阿楚。
阿楚告訴陳韻寒,“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做飯,比如黃天,他就不會做飯。”
“別廢話了,快嚐嚐我的手藝吧。”陳韻寒坐下來,看着阿楚吃飯。
阿楚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雞腿大口咬下去。鮮肉多汁,口感極佳,屬實人間上百種煙火其一啊,如此美味的食物,雞腿的味道迴盪在阿楚的味蕾裡。
“真香啊!”阿楚啃着雞骨頭圓夢,他就像可可愛愛的小狗,終於嚐到雞腿了。
“看來我的廚藝還挺不錯的,以後有機會比拼一下。”陳韻寒不敢多說其他事情,他看着阿楚沉浸在香噴噴的雞腿裡,貌似一切煩惱都阻擋在外。
陳韻寒抿着嘴沉默,她不願跟阿楚討論陳十寸的事情,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陳十寸的死去,與阿楚脫不了干係,畢竟陳十寸是爲了阿楚而去世的。陳十寸先生壯烈犧牲,反而阿楚狼狽地逃跑,廢物和窩囊廢種種標籤貼在他身上,不負責任四個字刻骨銘心。
“廢物?窩囊廢?不負責任?衰小子?還是……預言之子?”陳韻寒心煩意亂,誰也沒想到事情來的如此突然。
或許這些無關緊要的詞語連起來就是,“預言之子不負責任,廢物衰小子窩囊廢。”
陳韻寒漸漸發呆,“說你膽小如鼠呢?還是誇你勇敢逃跑呢?你只是一顆普通的星星,很孤獨很暗淡。如果你是一顆流星,當流星劃破夜空時,它會留下神秘的軌跡,這意味着什麼?”
“墜落!”
“你看過流星嗎?”陳韻寒詢問阿楚。
阿楚咬着雞腿搖搖頭,“想看,但是看不到,估計這輩子是看不到流星的。我也想看流星,像什麼流星雨啊,《聖鬥士星矢》裡的天馬流星拳啊,還是《極度分裂》裡的亞巴頓隕石啊,都可以。”
陳韻寒微笑,天真的小孩,就會有天真單純的想法,她說:“璀璨光明,流星劃破夜空,隱藏在絢麗光明之中,誰還會記住那道流星的軌跡。”
“啥?你在說什麼?”阿楚看着她喃喃自語,和他一樣,總是喜歡自言自語。
“沒事,你快點吃飯吧。”陳韻寒倒了一杯水遞給阿楚,然後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你不吃嗎?”阿楚問。
“我吃過了。”她回覆。
他看着陳韻寒站起身離開,拋下一句“我累了”,接着捶捶背就上樓休息了。阿楚獨自一人坐在位子上,嘴裡咀嚼着雞肉,馬克杯裡的白開水沒有一點盪漾。
或許她真的是累了吧,秋天快消失了,人們準備好冬眠吧,也難怪最近晚上她會早早入睡。別問他是怎麼知道,房間就在隔壁,半點聲音都沒有,這不是睡覺這是幹嘛。
“吃完刷牙,上牀睡覺,一天過去,生活不易,辛辣填塞!”他收拾碗筷跟空氣嘮嗑。
陳韻寒靠着房門,聽着阿楚在樓下嘮嘮叨叨,看來還是一箇中二少年。中二病,就是動漫看多了。不然就是那些自我意識過盛、狂妄、又覺得不被理解、自覺不幸的人,尤其是那些“成形的價值觀與尚未脫離的幼稚想法互相混雜”的成年人。
或許是吧,反正網上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