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混蛋？你們家那兔崽子樊義！”莫母披頭散髮。眼睛都紅了。她正站在茶几旁，呼啦啦把茶几上的東西掃地上去。茶几上放着水果盤，盤子裡的蘋果咕嚕嚕滾了一地。“差點害死我女兒，不，是逼死！我要找他算賬！給我滾出來，躲着就算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老孃今天就把你搜出來……”她往裡面大踏步走去，踏在一個玩具鴨子身上。那是她剛纔掃蕩茶几時掉下來的一個玩具鴨子，是小星星的玩具。“唧……”塑料鴨子長長叫喚一聲，頓時被踏扁。
“張阿姨！”凌燕在後面拉住了她的衣服。
“幹什麼？”莫母回過頭來。
有一個成語叫“相由心生”。就是說一個人的個性、心思與爲人善惡，可以由其面相看出來。善者，慈眉善目；惡者，兇相畢露。現在的莫母，就在充分詮釋後者。
“張阿姨，有什麼事，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凌燕迎上那兇狠的目光，露出一絲微笑。不是不害怕，也最討厭和這樣的潑婦打交道，可是不能退避。屋子裡老人小孩，都是自己至親的人，捍衛自己的家。她絕不缺乏勇氣！
莫母沒有料到會遇到這樣鎮定的微笑，眯起眼睛打量她：“你是樊義的大嫂是吧？”
“是啊！那次張阿姨請客，我也去了，還聽您講了美容的心得，受益匪淺。”凌燕微微笑，“張阿姨，婷婷的事，我想可能有些誤會，您請客廳裡坐，我們慢慢談！”
“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莫母仍然聲色俱厲，腳下卻停住了。就在這個時候，二姑媽衝過來了，“是啊，和她有什麼好談的！瘋婆子一個，全家都是瘋婆子！女兒不講道理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當**就蠻橫不講理耍橫撒潑……”
“你說誰是瘋婆子，你說誰是瘋婆子？好，既然我是瘋婆子，那我就瘋給你們看！”莫母重新恢復歇斯底里，猛地推開身旁的凌燕，擡腳就把前面一扇門踹開。“出來，樊義給我滾出來！老孃就不信，你躲得了一輩子！老孃今天就把你的家拆了，看你躲到哪裡去……”
那道門並不是不堅固，卻在莫母的飛腿下應聲而開。圍觀的鄰居們發出一陣驚歎。八卦發展到這個程度，已經開始有了殃及池魚的可能性。鄰居中有謹慎的便開始悄悄拽老伴的衣角。
“走了，不看了！萬一等會兒打起來，誤傷到我們……”
也有唯恐天下不亂越看越來勁的，跟着從客廳涌到走廊，卻又不敢靠前，站在靠近客廳這端伸長脖子。
“奇怪，怎麼沒看見殷淑秀？難道也和兒子一樣，出去躲去了……”有人嘀咕。
莫母在門上那狠命一腳發出的巨響，終於把吃完藥昏睡着的殷淑秀吵醒了。她勉強支起身子，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又是一聲巨響，她的房間門被踢開，莫母出現在眼前。
“親家。”殷淑秀低聲道。
殷淑秀滿懷愧疚。不管莫雅婷有什麼缺點，終究叫了她那麼久的媽，而且對樊義一直都那麼好……
“誰是你親家？”莫母旋風般衝進來，“你兒子呢？樊義那個混蛋呢？”她在屋裡橫衝直撞，乒乒乓乓打開衣櫥查看，“害了我女兒就躲起來了？烏龜，王八蛋！我倒要看看你躲在哪裡？”
“親家，”殷淑秀終於明白她的來意了，“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莫母一聲冷笑。徑直將手指指上殷淑秀的眉間，“我告訴你，趕快把你那烏龜王八蛋樊義交出來，要不然，我拆了你們家……”
“你嘴巴放乾淨點！”殷淑秀打掉她的手，驀地掀開被子下牀來，“什麼烏龜王八，你憑什麼這樣罵我兒子？”
“憑什麼？就憑他差點害死我女兒！”殷淑秀站起來比莫母高了半個頭，加上與生俱來的氣勢，莫母的囂張氣焰頓時減弱大半，嘴裡卻不示弱，“我女兒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半死不活的，這筆賬，該怎麼算？”
——半死不活的！殷淑秀愣了一愣，頹然坐下。
樊義噴着酒氣回來和莫雅婷吵架，他負氣出走的時候莫雅婷坐在地上哭。這樣的情形，誰都知道一定是樊義說了過分的話或者做了過分的事，逼得莫雅婷走投無路，纔會走上服藥自殺這條路，纔會拿自己的生命做代價！
差點就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差點就葬送在他們樊家！更讓殷淑秀負疚的是她當時沒有勸解莫雅婷，要是她多關心這個傷心的兒媳婦一點，留在那裡勸解，也許就不會有這件事發生了！要是她真的把莫雅婷當自己女兒，絕不會袖手旁觀回去睡覺……
現在，人家的女兒躺在醫院裡，半死不活……
莫母看出她的猶豫，氣焰頓時恢復。
“說吧，你們家要怎麼賠我女兒？”
“你要怎麼賠？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打我兒子罵我兒子都沒有用了，還是大家好好商量照顧好婷婷，”頭暈再次陣陣襲來，殷淑秀再也支持不住，靠在牀頭無力道：“婷婷出了這樣的事，我知道你們的心情不好，我也是當**，將心比心，這樣吧，如果你實在覺得不解氣，就打我幾下，就當幫婷婷出氣了吧！”
“這可是你說的！”莫母冷笑，揚起手來，“你以爲我不敢打？”
“啪！”
手掌落下，卻是打在另一個人肩膀上，凌燕擋在殷淑秀面前。
“住手！”
“住手！”更威嚴的一個聲音，有人從後面涌上來，捉住莫母的手。
二姑媽出現在門口，“就是她，就是她，隨便跑別人家搞破壞，這種人純屬神經病，趕快把她帶精神病醫院去！”
莫母被保安帶出去了。凌燕轉身扶住殷淑秀，“媽，你沒事吧？”
“我沒事！”殷淑秀軟綿綿倒下去，“奶奶沒事吧？還有小星星……”
“奶奶沒事，小星星也沒事。我已經把她們安排到隔壁陸阿姨家裡了！”凌燕扶她躺好，“媽，對不起，我差點就來遲了……”
莫母發狂踹第一扇門的時候，凌燕就悄悄讓二姑媽去叫保安。她則乘亂把老太太和小星星轉移到隔壁陸阿姨家。老居委會主任本來堅決不肯，要親自出馬和莫母一較高下，凌燕流着眼淚懇求她。
“奶奶。你就看在小星星的份上，大家都去參戰了，誰照顧小星星？”
“好吧，爲了我的曾孫子，我老太太只有躲一躲了！”老太太嘆氣，不忘記囑咐凌燕：“燕子，好好照顧你婆婆！”
“我知道！”凌燕回頭感謝陸阿姨，“陸阿姨，先麻煩您了，以後再好好謝謝您！”
“謝什麼呢？遠親不如近鄰。都是老鄰居了，能幫忙還能不伸把手？”陸阿姨似乎已經忘了和殷淑秀的嘴角。也許以後也會記起來，也許還會有不愉快的時候，可是關鍵時刻不能含糊！
凌燕細心關好陸阿姨家的大門，急匆匆趕回來，正好遇上莫母手起掌落。
“被打到哪裡了，疼不疼？”殷淑秀含淚問凌燕，凌燕滿不在乎拍拍肩膀。
“打到這裡，一點都不痛，就當撓了個癢癢！”
莫雅婷在第二天的凌晨甦醒了。
樊義銷聲匿跡了三十幾個小時，在莫雅婷醒了的當天早上偷偷溜回樊家。
“兒子啊，你去了哪裡啊？”殷淑秀又驚又喜，拉着樊義直流眼淚，“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告訴媽媽，快告訴媽媽……”
“媽，我什麼也沒做，我就是和她吵了幾句，然後我就出去了……”樊義說不出的鬱悶。他在酒吧呆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想要回家，走到小區門口就聽見有人在議論莫雅婷服藥自殺，生死未卜。
他一時間嚇得不知道該怎麼辦，趕緊找了個小旅館住下，提心吊膽打聽莫雅婷的消息，直到聽說莫雅婷甦醒，這才放下一顆飽受驚嚇的心。
“這麼說，只是吵了幾句，你什麼都沒做，那就沒有責任？”殷淑秀聽完樊義的話。不由大喜。
“法律上的確沒有責任，但是莫雅婷的父母不會這樣算了！”樊德銀道。他大病初癒，又兼在外面找樊義找得筋疲力盡，說話的聲音相當微弱；雖然微弱，但是說出的話卻不容忽視。
“我就是擔心她們家找我算賬，所以……”樊義低聲道。
凌燕在旁邊給小星星喂蘋果泥，聞言看看他，樊義有些羞愧，轉開頭去。
“我知道我躲起來不對，可是我當時嚇壞了！”他低低道。
“沒什麼，兒子，沒有人怪你！”樊德銀走過去，挨着愧疚加迷惑的小兒子坐下，“發生這樣的事大家都不願意，可是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就應該正視它，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莫雅婷雖然還沒辦理結婚證，但是已經是事實夫妻。於情於理你都應該去看看她，順便把一些誤會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