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將至,我從今開始複習,至考方休。我將不求職、不出國、不保研。我將不耽玩樂,不獵美色。我將懸樑刺股,生死於斯。我是圖書館的雕像,自習室的幽靈。我是喚醒黎明的鬧鐘,閃耀午夜的檯燈,守望課本的雙眼,追尋知識的靈魂。我將生命與希望獻給考研,日日如此,考上爲止。
多年以後,楊駿在網絡上看到了這個段子,正是他考研生活的真實寫照。
宿舍樓裡有這樣一個羣體,起早貪黑學習,似乎不食人間煙火。他們面色凝重,來去匆匆,內心只有一個目標。
楊駿感覺到壓力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爲了爭取最多的時間,他把睡覺、運動的時間盡力壓縮。早晨6點半起牀,在食堂吃過早飯就奔赴教室自習,除了吃午飯和晚飯,一直到晚上10點教學樓閉燈方纔回到宿舍,然後就着檯燈學到12點。
如此周而復始,每天學習16個小時。才一週的時間,他發現身體快要崩潰了。
他腦部缺氧,頭疼欲裂。即便是坐在教室看書,書上的字卻不能進到腦子裡,視線反而越來越模糊。
他感到腦袋像漿糊一樣,暈暈乎乎地,雙腳像踩了棉花,走路時竟一頭撞在樹上,眼冒金星。
他意識到,鋼鐵的意志也扛不過血肉之軀。身體必然會先於意志而崩潰。
再這樣下去,用不了一個月,他只能躺到醫院去了。他倒不在乎吃苦,只是病倒了就更沒法複習了。
他決定調整一下。
班上有些同學一邊考研,一邊還去跑步,以保證體力。楊駿沒有時間跑步,他買了一根跳繩,每天晚上在宿舍樓裡跳十分鐘,然後中午趴在課桌上睡一小會,下午精神能稍微好點。
終於,他的複習步入正軌。
他面有菜色,精神不振,每天臉上陰雲密佈。張雲濤看他這個樣子,問,
“看你這樣是不是陽痿了?不泡妞了?”
“陽痿了陽痿了。沒時間了。”楊駿無奈地搖搖頭。
複習並不順利,西方經濟學的進展緩慢,讓他想把書撕成碎片。
問題是學到的東西不斷在遺忘,必須反覆看,才能保證在考場上的那一刻還記得。
時間一天天在流逝,氣氛越來越緊張、壓抑。考研的同學們在做最後的努力,有的人偶爾會累到乾嘔,沒有人知道這是爲什麼,也沒人去管。
楊駿希望自己有限的睡覺時間能夠發揮最大的效用,爲第二天的學習奠定基礎,卻是越想睡好,越因爲有精神壓力而睡不着。
江文軍也要考研,本來想到楊駿這來看看他,被楊駿拒絕了,時間實在太緊。楊勇他也沒時間管了。
不時的,楊駿會做一些模擬題,成績穩中有升,讓他慢慢看到了一線希望。
每天吃過晚飯,他就和李山晃晃悠悠地一塊去自習。
每當走進一間教室,他們會迅速地掃一遍教室裡的女生,遇到姿色不錯的,會多看幾眼,學習間隙休息的時候,品頭論足一番,聊以調劑緊張的心情。
如果教室裡的女生質量太差,他們會轉移到下一間教室看看,畢竟心情好一些,學習效率會更高。
在自習的時候,他經常會看到沈清的舍友張敏霞,也在日復一日的複習。
一天休息時,他自我介紹了一下,跟張敏霞搭訕起來。
“沈清最近怎麼樣啊?”楊駿準備先了解點信息,等自己考上了研,就開始追求。
“她在準備找工作,心情不是很好。她是個特別雅的女生,討厭俗的東西,包括錢。”張敏霞似乎頭腦有點簡單。
楊駿又和張敏霞聊了聊考研的事,就匆匆回教室繼續複習。
這種枯燥、熬人的生活,楊駿已經堅持了兩個半月,身體大不如前,每天都會因爲缺氧而頭疼。但這段時間以來,他更加了解了自己。
重壓之下,自由散漫的楊駿表現出了驚人的毅力,自律到了極致。這與之前22年的表現,截然不同。
爲了實現目標,他可以罔顧自己的內心的感受和身體的痛苦,以自虐的方式日復一日地學習。
與此同時,他跟李山也成爲了考研路上的親密戰友。雖然他們性格迥異,但是爲了理想而奮鬥的志氣和決心,是一樣的。
千禧年的元旦到來了,1班的同學們去卡拉OK廳慶祝新千年的到來。楊駿不敢放開了喝太多酒,喝醉意味着第二天無法學習。
他心情複雜而沉重。他不明白新的一千年對他意味着什麼,只知道自己還在爲着最渴望的目標而拼搏,拼盡了全力卻不一定能實現夢想。
在新千年的開端,他前途未卜。
他並不開心,覺得沒有什麼值得慶祝的,在考上研之前,他的心情註定是陰鬱的。
聽說全國各地很多地方,包括北京,都在放煙花慶祝,他卻看不到。
就在這不溫不火之間,公元2000年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