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夢揉揉眼睛,覺得一定是自己看錯了。可那張陰鷙的臉,分明就是薩克森!
護士退出來,她偏開躲在一邊,沒讓人看到。
“伯爵。”有人從另一道門走進來,朝他鞠躬。林夢夢仔細一看,正是裘尚偵。裘尚偵時常擺在臉上的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在他面前消失無影,還有幾份恭敬。
“事情準備得怎樣?”薩克森問話。
裘尚偵應,“已經交給了翊,他會辦好的,伯爵放心吧。”
薩克森點點頭:“連翊做事向來讓人放心,不過,關鍵是要有心。”
“他肯定有心。”裘尚偵急急接話,表明態度。
薩克森陰下了一對眸子,“他要是有心,就不會到如今都不肯把計劃案交出來!”
裘尚偵的臉泛起白,額際沁出了明顯的汗水,話說得更急,“伯爵明鑑,如果他無心,就不會在您昏迷的這段日子裡主持大局了。這事,他擔了多大的壓力,對伯爵您有多衷心是看得出來的啊。”
薩克森哼了一哼,“衷心不衷心,要看他這次完成任務的情況。若是他真能把任務完成得很好,便證明他是可以依賴的。”
“他是您的養子,自不會有二心,伯爵放心吧。倒是您自己,雖然說已經醒過來,但終究做了那麼大的手術,要養好身體才行。”
薩克森的臉色終於緩下來。
“另外,記者以及民衆都表示要來看您,這該如何是好?”
“先推推。”他做出決定,陰眸朝下,沒有看裘尚偵,繼續出聲,“越是危難時刻,越能看出身邊人的忠誠度。你應該明白,我假裝昏迷除了麻痹安伯爵一方,也是爲了測試身邊的人。可信者才能跟着我登上最頂峰。”
“是。”裘尚偵低低應着,沒敢二話。
“連翊是我的養子,這麼多年來,我精心培養他,把他當成親生兒子看待,給了他不少機會。可當年,他帶着計劃案離開,讓我的計劃破產,這點我依然介懷。他在國外做了什麼,接觸過誰,有沒有投向安伯爵都不得而知,所以,這次機會也是爲了考驗他!如果他經得起考驗,我會像以前一樣待他,把他當親生兒子,如果出問題……”
“絕對不會出問題的。”裘尚偵再一次表態,“伯爵這麼看重他,他是知道的,而且這麼多年來,他對伯爵一直很敬重,所以纔會在聽說您生病了,第一時間趕回來探望。”
她極力地幫着裘連翊說話,就是爲了得到薩克森如同過去那樣的信任。
林夢夢在外面聽得稀裡糊塗的,根本沒搞明白他們說的話指的是什麼,只是覺得薩克森即使醒來卻不告訴裘連翊,是對他的一種欺騙。
“他當年爲什麼要放過安伯爵?”薩克森突然問。
“這……”裘尚偵給滯在了那裡,心思有多複雜,無法言喻,“大概是……”
“據我所知,他離開國內去中國,也是安伯爵幫的忙,這又是爲什麼?”
“……”裘尚偵顫起了眸,緊張的心情完全顯露,“伯爵,我們從來都沒有背叛過您。”
“不用緊張,這些事都過去了,只要他能順利完成這次的任務,我自然不會再追究。而且,你這些年的衷心我是看在眼裡的,你也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薩克森的這番話讓裘尚偵的臉色又恢復了一些。
林夢夢卻從薩克森那邪惡陰鷙的眼中看到了陰謀。
“這幾天就留在這裡,哪裡都不要去。”他吩咐。
裘尚偵略遲疑,還是應了一聲:“是。”跟着薩克森叫來的人走出去。
“伯爵,安伯爵突然來了!”急促的腳步跑入,有人開口。
林夢夢知道不宜久留,她要把薩克森醒來的消息告訴裘連翊!
她扭身就走。
“幹什麼的!”才走出沒多遠,迎面撞上一個男人。未等她說話,冰冷的槍就頂在了她的頭頂。林夢夢看着那黑色的槍洞,腿都在發軟。她看到男人眼裡的戾氣,也讀出了他有要殺她的意思,她甚至聽到了“卡”一聲子彈上膛的聲音……
“她是我的人,走快了一步。”
緊要關頭,一個低沉的嗓音響起,馬上,伸過一隻臂來把她扯去了身後。
“安伯爵。”原本持槍那人一時恭敬,朝來人鞠躬。林夢夢這會兒冷汗涔涔,聽到他在喊纔去看身前的人。眼前這中年男人鬢角有微微白髮,一派沉穩莊重,可不就是安伯爵?
如果不是他來得及時,自己估計就給喂子彈了。林夢夢低頭抹着額角的汗水,聽到安伯爵出聲,“嚇壞了吧。”
他的聲音挺凝祥的。
林夢夢點了點頭。
他伸手,牽上她。他的掌心溫暖,拂去了她的驚悸,她沒有掙開,一路跟着走,一路打量他,想看透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人。他可是裘連翊的父親啊,因爲這個原因,她纔想更多瞭解他。
他牽着她一路走,來到薩克森的房門口,這才鬆開。那裡,早有人走出來,“伯爵還沒有清醒,不宜被人打擾,如果安伯爵要探望,只能您一人進去。”
安伯爵低頭走了進去,門頁關閉在眼前,大家只能透過防彈玻璃看到裡面的薩克森。原本還活生生的他此時躺在牀上,靠着呼吸機維持生命 ,還真像一個陷入昏迷的重症病人。
林夢夢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還留着安伯爵的溫暖。這個男人,就是裘連翊的父親啊。
安伯爵沒有呆多久,幾分鐘就出來了。
他朝外走,後面的人跟上來,林夢夢也落在人羣裡,不遠不近地跟着。剛剛給嚇壞了,她怕再遇到麻煩。
到了門口,安伯爵示意其他人離開,這才轉頭來看她,“小姑娘,你和裘連翊是什麼關係?”
“不是都說過嗎?”林夢夢多少保持着警惕,因爲知道裘連翊和他是站在對立面的,迴應得不算客氣。
“所以,今天來是看你養父的?他們好像並不知道你會去。”他在暗指她被槍指的事。
林夢夢格外謹慎,半句話都不敢亂說。
“薩克森還昏迷着。”他又道。
“是吧。”很多事情搞不懂,在沒有問過裘連翊之前,她不會輕易開口。看着她一副要鎖緊自己嘴巴的樣子,安伯爵笑了笑,沒有再問什麼,只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馬上回絕。因爲懷着對他的戒備,連謝謝都沒說,急速跳上一輛停下的出租車。直到離了好遠纔敢呼吸,心底暗叫了一聲:“好險。”
不過,安伯爵沒有強留她或是沒有拿她來做什麼文章引起裘連翊恐慌的,卻讓她疑惑。外界知道的是,她和裘連翊是養兄妹關係,他至少得利用一下,試試水也可以啊。
當然,他們這些人的世界她是不能理解的。
再回頭,看向人影模糊的醫院門口,林夢夢覺得安伯爵似乎不難親近,而且人也不錯。
當然,好感歸好感,現實是現實,她分得清的。
另一邊。
“伯爵,有記者打電話過來,說希望通過我們進去探訪薩克森的病情。”安特魯的私人秘書,四十多歲的勒林走過來,低聲道。
安德魯的眼睛眯了起來,“裘連翊這是把難題踢給我們了?”在提到裘連翊這個名字時,他的眼睛亮了亮。既而去看秘書,“告訴記者,我已經來探望過薩克森,爲了讓他安心養病,短期內都不會打擾他。”
勒林原本沉下的目光一亮,看安德魯時,只有敬佩,應了一聲:“是。”安德魯這話裡有兩層意思,一,自己作爲哥哥,已經來探過病,充分展示了兄弟親情。二,短期內不會再來看,請記者們打消跟他隨訪的念頭。
“其實,伯爵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給薩克森一次致命的打擊!”秘書沒有馬上離開,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安德魯轉頭去看醫院,目光幽幽。
秘書明白他的意思,沒有再說什麼退了下去。一個黑衣人與秘書錯身而過,快步來到了安德魯面前,“伯爵,已經出動了。”
安德魯神色一秉,表情突然非常非常難看。好一會兒才發佈命令,“盯緊了!”
“是!”
黑衣人離去。
林夢夢迴到家裡,總覺得心裡很不踏實,感覺要發生什麼大事。薩克森明明醒來卻沒有告訴裘連翊,這纔是她不安的重點。薩克森這個人的深沉更勝過裘連翊,她沒辦法讀出他的想法,便只能在這裡乾乾地想。
她希望薩克森看在裘連翊是自己的養子,同是也是親侄子的份上,不要陷害他,另一方面,又知道,爲了王權兄弟都能反目,更何況他們只是這種關係。
管家走了過來,“少夫人,老闆打電話回來了。”
她站起,快步走了過去,將手機拾起,“裘連翊!”
“我要出差幾天,在家裡好好呆着,哪裡都不要去。”裘連翊在那頭出聲。
林夢夢莫名地想起薩克森和裘尚偵說的那些沒頭沒尾的話,“去哪裡?很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