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她迅速收拾了心情,去看他。
他扯了一下眼皮,“沒什麼大事,眼睛進灰了。”
“進灰了?”聽到這話,林夢夢急起來,忙將他推到路邊。那裡有一把長椅,她將他壓在椅子上,“我幫您吹吹。”
也未等安德魯反應過來,她便吹了起來,呼呼的,鼓着腮幫子,吹得十分認真。安德魯也不拒絕,由着她吹,目光慢慢悠深起來,只看着她出神。
吹了一半,林夢夢才意識到他的變化,略略有些侷促,低問,“怎麼了?”
安德魯笑了起來,“只是覺得如果身邊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像你這麼活潑體貼,便心滿意足了。”他的眉眼是彎着的,明明在笑,脣角卻泛着苦澀。
林夢夢差點就脫口而出,告訴他,他的親生孩子就是裘連翊,最後還是閉了嘴,只道:“我給您再吹吹。”
“你的臉怎麼了?”這麼一接近,安德魯發現了她臉上的指痕,輕問。
林夢夢捂了捂臉,“沒……事。”被他看到,還是覺得挺尷尬的。
安德魯的指落向她的臉,撫了撫,“被打的?”
“啊……不小心拍的。”沒好意思詳說,她支吾着。
“林夢夢?”背後,有人在輕呼,聲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林夢夢扭頭,看到裘連翊站在路邊,他的車也停在了路邊。他此時正擰着眉看向二人,表情不明顯,但從細微處已看出不爽。
林夢夢原本半伏在安德魯身上,安德魯還摸着自己的臉,姿勢有些讓人誤解。窘迫間迅速退開,林夢夢侷促地擦着自己的指,“你……怎麼來了?”她的侷促落在裘連翊眼裡是另一層意思,她只有在做錯事的時候纔會這樣。
她一退開,便露出了安德魯的臉。裘連翊的表情有了明顯的不悅,看她時目光都兇殘起來,大有要吃人的架式。林夢夢身上滾起了冷汗。
安德魯倒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站起來客氣地出聲,“剛剛眼裡進了渣子,多虧夢夢爲我吹。”
這一聲“夢夢”太過親熱,裘連翊看林夢夢的眼神更狠了些,幾乎能化成刀將她凌遲。
林夢夢艱難地嚥着口水,去接安德魯的話,“是啊,我剛剛在給伯爵吹渣子。”
裘連翊這才點頭,看不出信了還是沒信,轉頭去看安德魯,“伯爵沒事了吧。”這話,問得並不誠心。
安德魯點頭,“吹過之後好多了。”他轉頭來看林夢夢,“謝謝你。”
“不用……謝。”不知道爲什麼,站在裘連翊面前,她總是沒底氣。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幹,但他朝自己瞪眼時,她便有了膽戰心驚的感覺,還有了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壞事的錯覺。
安德魯站了起來,“還有事,先走一步。”他客氣地對着裘連翊點頭,兩人只有短暫的目光交流,但他眼底的對於裘連翊的欣賞十分明顯。他走了一步,想起什麼般再回頭,“夢夢的臉上有指痕,回去給她拿冰塊敷一敷。”
這本是好心的提醒,某人的臉卻愈發地黑。
安德魯的車子離去,只剩下他們兩人。林夢夢迅速表態,“我剛剛真的只是爲他吹渣子,真的。”
“我有說什麼嗎?”裘連翊反問。
林夢夢僵了一下,張着嘴“呃”了一聲,既而搖頭。他這麼一反問,反而將她變成了心裡有鬼的那一個。她不舒服地摸着頸子,不能再說話。
裘連翊站着沒動,沒有離開的打算,林夢夢晃了晃身子,小心地來看他,“不走嗎?”
他又是狠狠一瞪!
雖然沒說什麼,但全身上下都在表達一個意思,“我現在很不爽。”該解釋的都解釋了,林夢夢也無計可施,只低頭一副認錯狀站在他面前。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啊。她很想有骨氣地擡頭挺胸一把,卻被他的強大氣場壓制着,連氣都不敢亂喘。
“他眼裡的渣子何時需要你吹了?”製造冷空氣的某人終於出了聲,開口就醋味十足。有司機有保鏢,誰吹不行?
林夢夢無奈地攤肩,“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見死不救?”虧得她說得出來,裘連翊的火氣更盛了起來,“他要死了嗎?嗯?”
這明明只是個比喻,這人……
林夢夢給他堵着,也不敢解釋,只低頭沉默。
腕一緊,被人大力握着,緊接着不小的扯力傳來,她被扯進了裘連翊的範圍,他那一雙銳目就橫在她頭頂,殺傷力百分之百。
“下次再敢給人亂吹眼睛,做了你!”
這話,夠狠,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來。林夢夢哪裡敢反駁,除了狗腿地點頭,別無他想。
裘連翊終於舒服了些些。
坦白說,剛剛在路上看到她伏在安德魯身上,安德魯伸手撫她的臉,那鏡頭有說不出的曖昧。明明知道林夢夢不是那種輕易背叛人的人,他還是極其生氣,有種自己珍藏的東西被他人覬覦了的煩躁感。
“上車!”他命令。
林夢夢乖乖地上了車。
他跟着坐上去,未等車停穩就去扯她的後頸,將她扯向自己,一點都不溫柔。林夢夢給他嚇得直往外傾,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急急出聲,“好多人呢!”
車上,除了司機外,還有保鏢。
裘連翊朝她瞪了一眼,“你以爲人人都喜歡看你這張臉?腫得跟個包子似的,還好意思出去丟人現眼?”
這人,說話也……
她委屈地去捂自己的臉。
如果不是他的媽,自己哪裡會這麼狼狽。
裘連翊粗魯地將她捂臉的手扯開,目光射在她臉上,看到那條條指印時,目光再次變冷,沉下去,“是誰打的?”
“是……”林夢夢唉了一聲,不知道如何出聲。裘尚偵打人都成習慣了,還真是無奈。
想到裘尚偵,自然想到他的處境,這會兒沒有心情管自己的臉,反而去抓他的臂,“裘連翊,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裘連翊反問。
“不是和薩克森鬧開了嗎?他能讓你這麼輕鬆地退出去?”
“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先管好自己的臉!”他不客氣地封她的嘴,只是不想讓她太多地摻合到這些複雜的人事當中來。她本就該屬於那種單純而簡單的世界。
林夢夢委屈地嘟起了嘴。自己的關心換得他的冷言冷語,心情哪裡會好。
“到底誰打的?”裘連翊看她不爽,聲音略略放低了些問,也不再那般霸氣強勢。
林夢夢搖頭,“沒誰,自己不小心拍的。”他現在應該已經內憂外患,不能再給他加麻煩。
“自己拍的?用哪隻手拍的?”他是何等樣人,哪裡糊弄得住。林夢夢不肯說,抿了脣保持沉默。裘連翊瞪了她一眼,終是沒再逼問,只伸手從車載冰箱裡拿出冰塊,用毛巾包了給她敷。
他的動作柔柔的,並沒有藉機懲罰她。林夢夢垂了眼皮,感覺着他的柔情,心也跟着暖了起來。既而貪戀地去握他的臂,用一對大眼去看他,就像個懵懂的孩子。
她這種乾淨清澈的目光是裘連翊所喜歡的,只要和她在一起,哪怕再污濁的世界都是清明的。他的心也跟着柔軟,微微將她往懷裡再拉進去些,兩個人貼在了一起。
敷着敷着,他的目光凝在了她指上,“戒指呢?”
自那日從箱子裡翻出來,她便一直戴着,從來不離身。此時不見,他難免好奇。
林夢夢微滯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撒謊,“我收回箱子裡去了。那麼貴重的東西,萬一丟了怎麼辦?我還想着等到我們的孩子出生後,傳給媳婦呢。”
“六個媳婦,你要傳給哪一個?”裘連翊不客氣地堵她。
林夢夢給狠汗了一下。
六個媳婦……
兒子都還不知道在哪裡,哪來的媳婦啊。
“不行就傳給長子嘛,其他媳婦可以送別的啊。”她“妥當”地安排着。裘連翊沒再說什麼,目光從她指上移開,繼續爲她敷臉。
林夢夢沒敢表現得太明顯,只敢在心裡默默鬆氣。戒指以後可以慢慢拿回來,眼下還是別讓他分心,用心應對危機才行。
“對了,你知道嗎?安伯爵竟然和上次你們一起救的那個人做DNA比對,他是不是挺在乎自己的兒子的?”突然想到這件事,她道。
裘連翊的指在她臉上停了一下,目光都變深,不過很快恢復,卻沒有迴應她的話。看他不說話,林夢夢只當他對安德魯並沒有什麼感情,訕訕住了嘴。
到家時,臉已經敷得差不多。林夢夢上了樓,裘連翊將管家叫到了書房。
“我走後,有誰來過?”
管家搖頭,“夫人。”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好,但在裘連翊面前是瞞不住任何事的,他只能如實回答。
“她又打了林夢夢?”他問,其實早就確定。
管家一臉沉重地點點頭。
“戒指呢?也是她拿走的?”
“……是。”管家的頭低着,都沒臉見人了。
“看來,連你也要換掉纔對!”自己的女人在家裡被欺負,他的心情哪裡好得起來,話都重了起來。
管家的頭垂得更低,“對不起,老闆。”他算是裘尚偵手下的人,自然不能明目張膽地跟她對着幹!
裘連翊揮了揮手,自然是明白他的苦處,算是放了他。等到管家離開,他的臉已然陰下來,去撥了個電話,“給我辦件事,順便關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