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鵬飛頗爲認同地點了點頭:“是啊,幸好,幸好兩廣總督福大帥給我們新安營新配了十條二千五百石大料艇,要不然,我這個水師守備,怕是隻能撅着屁股扶着木棍在海里邊巡邏了,你是說嗎?凌守備。”
凌龍宇一個勁地乾笑,卻沒有再開口說什麼,因爲他覺得樑鵬飛那一雙銳眼猶如能洞穿人心的利刃,戳在了自己那張肥得把五官都擠細了不少的臉上,生疼不已。
“吳千總,你就沒有什麼可說的嗎?”樑鵬飛的目光落到了一直顯得相當低調的營千總吳良的身上,吳良不由得一愣,瞬間,幾乎凌龍宇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細縫眼裡邊,閃爍着詭密難言的光芒。
“怎麼?吳千總,難道本守備的話你沒聽見,還是……覺得本守備不適合擔任你的上官,想抗命?!”樑鵬飛的臉色陡然變得陰沉無比,似乎連周圍的氣溫也因爲他散發出來的寒意而陡然地下降了幾度。
營千總吳良的嘴角仍舊桀傲不馴地撇着,不過,他還是開了口。“回稟守備大人,凌守備大人上任之曰,便令下官往南頭寨汛艹訓士卒,所以對於這邊的事並不清楚。”冷冰冰的語氣,絲毫看不出一絲對於上官的恭敬。
“南頭寨離這裡有多少裡?”樑鵬飛抱起了雙臂,打量着這個怎麼瞅都像是個刺頭的吳千總。
“回守備大人,距離新安水師營三十一里。”
“那南頭寨汛可曾遭到疍家水賊的襲擾?”
“這幾個月,都一直很風平浪靜,並沒有發現可疑船隻告訴我南頭寨汛。”
樑鵬飛的嘴角彎了起來:“那你每個月,從凌守備的手中,領到多少餉銀,或者說,你的手下,拿到了多少餉銀。”
“樑守備,下官自然是按我大清律,每位士卒都……”凌龍宇的話才說了一半,樑鵬飛就一拳頭勾在了他的胸腹交界處,再多的贅肉也受不了樑鵬飛那蠻牛一樣的怪力一擊。
凌龍宇後面的話再也憋不出一個字來,細縫一般的眼瞼陡然擴張到了極至,裡邊充滿了不可置信,嘴張得大大的,舌頭妥拉着,紅光滿面的肥肉此刻變得扭曲,漲成了紫紅色,就像是被一頓棍捧給抽腫的屁股。
接着,凌龍宇就跪在了地上,雙手捧着腹部,喉嚨裡邊咯咯作響,唾沫順着脣角在往外滴落着,就像是一頭面部肌肉羣控制失調的豬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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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好多的新安營士卒甚至連自己手上的武器掉落在了地上也沒有注意到。
而那兩名原本站在凌龍宇身後邊的親兵怪叫一聲正要衝上前來忠心爲主,還沒衝出兩步,就讓陳和尚與白書生一個人個,直接給摜在了地上,成了兩條只會喘氣翻白眼的死狗。
凌龍宇伸出了一根手指頭,哆哆嗦嗦地指着樑鵬飛,怨毒的目光直勾勾的瞪着樑鵬飛。很快,怨毒的目光又變成了恐懼,無邊的恐懼。
因爲他看到樑鵬飛居然從腰畔拔出了一杆短火銃,麻利地打開了扳機之後,走到了自己的跟前。
“你,你想幹什麼?我可是朝庭命官!”凌龍宇的尖叫聲就像是一個發現自己的肚兜被人搶走了的肥婆娘。
樑鵬飛的嘴角露出了一絲邪惡而又噬血的笑容,直接野蠻而又粗暴的把那堅硬粗大的槍管塞進了凌龍宇的嘴裡邊。“你猜一猜,你再多說一個字,我會不會扣動扳機,讓子彈通過你的嘴,鑽進你的腦袋裡邊,把你的頭蓋骨給掀掉一半,讓你的腦漿飛濺出來?”樑鵬飛的聲音透着不加掩飾的狂野與暴戾,睥睨一切的目光掃過了校場,像是那北國的刺骨寒風,越過了西伯利亞,越過了峻嶺崇山,吹拂到了每個人的心中,凍結了他們的心臟,甚至是靈魂。
凌龍宇別說是說話,就算是吞嚥口水的動作都變得無比的緩慢,一身的胖肉沒有節制的顫抖着,目光恐懼而絕望,他這纔想起了關於這位年輕得過份的樑守備的傳言,能把那位把大清的水師都打得狼狽逃竄的西夷海酋白頭翁歐文給生擒的人物,又豈會是易與之人,想到這裡,凌龍宇真的後悔了。
“守備大人,凌守備可也是朝庭命官啊,您不能這樣。”營千戶吳良沒有想到,眨眼之間,樑鵬飛陡然變臉,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從他進入了朝庭的軍隊到現在,還真沒見過這種居然敢把槍塞進了同僚嘴裡的士卒或者是將校。這種行徑,讓吳良有種像是分髒不均的賊寇在內毆的錯覺。
他趕緊開口勸道,雖然他看到了凌龍宇的醜態,心裡邊也是覺得份外的暢快,但是,他可不想摻和進這件事裡邊,要是同僚自相殘殺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發生自己就沒有阻止的話,那自己怕也是難逃罪責。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敢一槍崩了他?”樑鵬飛回過了頭來,衝營千總吳良一笑,那一口潔白的牙齒,讓吳良覺得不寒而慄,趕緊拚命地搖頭,他可不想惹禍上身。
樑鵬飛卻彷彿對於吳良臉上的戒懼一點兒也不在意,繼續笑眯眯地道:“吳千總,剛纔本官的問題,你似乎還沒有回答本官。”
吳良下意識地抹了抹額角,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也流了一臉的汗水。“回稟守備大人,我廣東水師新安營南頭寨汛計有兩百五十人,至凌守備到任之曰起,每月每位士卒所獲餉銀爲錢三百文,糙米三十斤……”
吳良每說一句,凌龍宇那張漲紫的臉就稍白一分,到了最後,已經是用面白如紙才能形容,樑鵬飛手中的短火銃幾乎塞進了他的喉嚨,別說是說話,就算是呼吸都異常的困難,可他還是絲毫不敢稍動,樑鵬飛的眼角可一直沒離開他的臉,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姓命去賭。
“你的意思是說,三個月前,你離開新安營的時候,這裡還有二千五百石大料艇三艘,一千五百石中料艇七艘,快船小艇有十八艘我說的沒錯是吧?”樑鵬飛打量着凌龍宇那張讓肥肉把五官都快擠沒的臉,油汗就像是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一般努力地流淌着,樑鵬飛的目光越加的和悅了起來。
“是的大人。”營千總吳良深吸了一口氣,他已經放鬆了,反正說都說了,還不如說個痛快。“其實,原本下官離開新安營時,營中的庫房軍械齊備,至少還存有一百杆新槍,不過昨天下官回到這裡之後,從兄弟們的嘴裡邊才知道,那些長槍已經全都不在了,包括那些兄弟們手上的長槍,也被凌守備以更換老舊軍械的理由,全都換成了這種新槍。”
“呵呵呵,行啊胖子,你還真他孃的有種,貪到這個地步。”樑鵬飛氣極而笑。見過貧的,沒見過貪到這種地步的。
樑鵬飛這個時候從凌龍宇的嘴裡邊拔出了火槍,把那沾滿了凌龍宇口水的槍管用力地在凌龍宇那被肥肉撐得緊繃的官袍上毫不在意地噌了噌,隨手就丟給了身邊的白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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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們給老子捆起來,你們之中,有誰知道這位凌守備在新安縣的住所在哪兒?”樑鵬飛轉身望向那一千名仍舊沒能從剛纔那一幕中驚醒過來的士卒們喝道。
“大人,小的知道。”這個時候,人羣裡邊,傳來了一個聲音。很快,幾乎所有的士卒都叫了起來,七嘴八舌地把凌龍宇置在新安縣城裡的大宅院的地址說了出來,甚至還有一位士卒還把凌龍宇上個月花了兩千兩銀子,把新安縣記院最紅的頭牌收入房中的事情也給抖了出來。
“好,好好……凌龍宇,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樑鵬飛淡淡地看着被捆倒在地的凌龍宇說道。
“樑守備,你們皆是朝庭命官,按官銜,下官只矮你半級,貪與不貪,這得由提督大人來定斷。”凌龍宇費力地扭動着被繩子勒起了圈圈輪胎肉的身體,喘着粗氣,望着樑鵬飛說道,目光裡邊充滿了畏懼與怨毒。
“你說誰?提督大人?”樑鵬飛作一臉恍然狀地摘下了官帽,撓了撓發癢的頭皮:“哦,你不說我還真給忘了。吳千總,一會,你把你所知道的情況全都寫下來。”
“下官遵命。”吳良深吸了一口氣,黯然地道,說都已經說了,再寫出來,也沒有什麼心理障礙了,反正大不了丟官而已,再說了,呆在新安縣水師大營這個破地方,成天提心吊膽的,還不如回家守着老婆孩子幾畝薄田來得舒心。
“武乾勁何在?!”樑鵬飛看到了吳良的表情,嘴角微微一彎,沉聲喝道。
“少爺,守備大人,小的在!”武乾勁挺胸掂肚的站了出來,邪惡的目光老在那凌龍宇的身上打轉。
“你帶上幾個人,給老子進新安縣城,把這位凌大人的宅院給找着,給老子好好的翻一翻,看看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全給我查清楚,等到這位吳千總寫出了東西,把那些東西,還有吳千總大人寫下的情況,全都給我送往廣州兩廣總督府,交呈予福總督。”
“樑守備,你們皆是水師,我等有無罪責,就該上稟提督大人決斷,”一聽到福大帥的名頭,凌龍宇不由得渾身一僵,不管不顧地拚命掙扎嘶叫了起來。
“不合規矩又怎麼樣?老子就喜歡不走尋常路。”樑鵬飛雙手插腰,一臉子的得意與張揚的笑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