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明
往呂宋的海商之路被暫時打通了。
僅僅是暫時而已,誰也不知道下一步鄭芝龍會有什麼動作。
但是,一回到臺灣的丁雲毅,很快便知道自己一路上擔心的事是什麼了。
“聖旨到!”
又是那位曾經來過澎湖,宣調丁雲毅入京的陸公公。
一見到陸公公,丁雲毅頭皮就有一些發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五虎遊擊將軍、輕車都尉丁雲毅,秉性忠良,勇武絕倫,特賜武勇忠烈虎賁衛旗一面......中原寇亂,急需用人,着調丁雲毅輕騎數騎,急趕河南,歸三邊總督洪承疇調度,受副總兵賀人龍節制......臺灣、澎湖由丁雲毅親選人員打理,有窺覷此二地者皆殺,欽此!”
丁雲毅直聽的目瞪口呆。把自己調到河南,去和流寇打仗?發生什麼事了?這個荒唐透頂的決定,究竟是誰想出來的?
“丁大人,還不接旨嗎?”
“臣丁雲毅接旨,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丁雲毅接過聖旨,啼笑皆非,怎麼每次這位陸公公來,總給自己帶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陸公公卻哪裡去管他心裡在想什麼:“來呀,把陛下賜的旗給丁大人拿來。”
當時一面戰旗出現在了丁雲毅的面前:
武勇忠烈虎賁衛!
五個大字寫得頗有氣勢,丁雲毅必恭必敬接了過來:“臣謝恩!”
旗是拿了,可該說什麼纔好?
臺灣剛有了一點起色,又要把自己調去追剿流寇?
“丁大人,借一步說話罷。”唸完了聖旨的陸公公換了一副面孔。
丁雲毅當即把陸公公請到了自己書房,一坐定,陸公公便說道:“灑家這次處境,王承恩王公公特意讓我轉告你幾句話。這第一遭,便是讓我告訴你,這主意是今上自己想的。不關他人的事,讓你丁大人不要多心,儘管啓程纔好。”
“是。明白。”丁雲毅聽的非常仔細。
“這第二句話,你可不要外泄。”陸公公顯得非常謹慎小心:“王公公說了,把你調到河南去是暫時的,他總會想辦法。找到機會讓今上回心轉意,他知道你心裡不舒服,可再不舒服也得盡心盡力的辦事了。”
“是。”
“最後一樣,王公公再三讓我不能忘了說。這壞事未必便不能變成好事了。”
丁雲毅聽了一怔:“還請公公說的仔細一些。”
“王公公只這麼說了,後面的意思呢。是灑家自己琢磨出來的。”陸公公也不隱瞞什麼:“丁大人,你想那,你人雖然去了中原,但臺灣依舊由你節制,聖上不過是暫時用你而已,我看你在中原呆不長,宮裡又有王公公爲了周旋,要不了多時便能回來。但是。這次卻是丁大人絕好的一個機會。丁大人威名佈於福建。但在中原便要差上許多,知道你的能有幾個人?若是能夠藉着這次機會,讓中原也知道有你這麼號人在,將來朝廷要重用你的時候,你說話可不就有底氣了嗎?”
丁雲毅苦笑了下。
自己只想在臺灣精心發展,可不想去什麼中原。等陸公公說完。丁雲毅接口道:“公公旅途勞頓,雲毅讓人安排舒適房間。公公走的時候。雲毅另有一番小小心意獻上。”
“丁大人你總是那麼客氣。”陸公公笑着站了起來。
等把陸公公安頓好了,丁雲毅趕緊把所有親信都給召集過來。把事情經過一說,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的亂了。
“這哪裡成?臺灣、澎湖哪裡能夠離開大人!”
“是啊,不去,不去,咱就呆在澎湖。”
鬧了半晌,這才漸漸安靜下來,丁雲毅託着下巴,目光轉向秦雲:“孝晉,你說呢?”
“這是皇上親自下的聖旨,誰敢不去?”秦雲只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接着,秦雲在那仔細盤算了下:“去,是肯定要去的,不過我倒想到了另一件事,大好事。”
衆人一聽便留上了神,這還能有什麼好事?
秦雲朝聖旨那努了下嘴:“聖旨上說什麼來着?誰敢擅動臺灣、澎湖,格殺勿論!這些人裡怕也是包括了鄭芝龍吧?現在咱們有聖旨護身,就算三哥暫時不在,鄭芝龍也不敢動咱們。還別說現在了,就算將來等三哥回來,這張聖旨也一樣是保護咱們的東西!”
衆人一想也的確是這麼個道理,拉起虎皮當大旗,聖旨反而成爲了臺灣、澎湖最有力的武器。
“不錯,這麼說也有一些道理。”丁雲毅考慮了會,點了點頭:“雖然朝廷做的這件事情的確是太荒唐了點,可也不是全無壞處。再者,情況已然如此,再反對也沒有用處,還是好好想想我走後臺灣澎湖該當如何。”
臺灣、澎湖是丁雲毅一個人的澎湖,他一旦不在,二地力量便會受到很大削弱。仔細的商討了各人職責,出現意外狀況的應對,以及對福建等地鄭家勢力的密切監視之後,丁雲毅這才略略放心一些。
“呂宋海商之路我們纔打通,一定要牢牢抓在手裡。”丁雲毅吩咐道:“還有造船坊、炮局、臺中等地一刻也不能放鬆。尤其是在臺中,要把我們的勢力加快滲透進去,但還不能和鄭芝龍安排在那的人發生正面衝突。這一點,我會派人去告知蘇楊求緣的......”
事無鉅細,一一安排妥當。蔡九洲忽然問道:“大人準備帶多少人去?”
“聖旨上說的非常清楚,只用帶十數輕騎。”丁雲毅想了下:“帶太多的人去也沒有必要,這裡一樣需要人手,我考慮了下,段三兒、王威等七人隨我去,連我在內,八騎就足夠了。”
在衆將看來這倒也沒有什麼太特別的,人去多了反而不好。反正派大人去河南,也是指揮士兵的。
該交代的事情一一交代完,丁雲毅讓衆人各自去辦各自的事,自己心情有些沉重。
太突然了,實在是太突然了,之前根本沒有任何準備,換另一個再聰明十倍百倍的人來,怕也不會預料到有這樣的狀況發生。
皇帝,皇帝!皇帝的心思有誰能夠猜測得到?他隨便的一個想法,也許便能讓一個人一切的努力都化爲烏有。
這便是擁有着至高無上權利人的特權吧!
特權,特權......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擁有這樣的特權?
也許當鄭芝龍得到這個消息後,只怕笑得嘴都要合不攏了,他沒有辦法的事,皇上卻替他辦到了。
在自己離開之後,如何對付鄭芝龍,就要看那些部下的辦事和應變能力了。
回到住處,阿喜和韓小小已經準備好晚飯了,見到丈夫鬱鬱寡歡的樣子,問起爲何?丁雲毅把突發狀況說了一遍,阿喜一聽丈夫又要走了,戀戀不捨,眼眶也都紅了。
韓小小也是眼睛紅紅的,可卻強自撐着:“夫君做的是大事,能得皇上如此器重,原也是我丁家的大喜事。我們這些做女人的,沒有什麼本事,只能日日吃齋,在菩薩面前爲夫君祈禱,保佑夫君功成名就,早日得勝而歸。”
說着說着,自己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自從和丈夫成婚以來,聚少離多,眼看着在臺灣團聚了,總想着能多歡聚一些時光,誰想到一道聖旨,又把丈夫從身邊給拉走了。
心裡雖然不斷的在那安慰着自己丈夫是去做大事的,可總總也遏制不住那份難過。
韓小小這麼一哭,阿喜的眼淚哪裡還能忍得住?這再這麼一哭,呂雪呂慧兩人眼淚也都止不住的嘩嘩流下。
“不哭了,不哭了。”丁雲毅趕緊勸解:“諒那些流寇能成多大氣候?朝廷一揮手間,灰飛煙滅,我不過去去就回。”
話是如此勸說,可心裡一點都不輕鬆。龐大的大明王朝,可就是毀在這些流寇手裡,自己這次去了,不定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韓小小收起眼淚,讓呂雪和呂慧拿酒來,親手給丁雲毅斟滿:“夫君,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們不該拖累你,這一杯酒,只願夫君你早日馬到功成。”
看丁雲毅一口喝盡了酒,韓小小多少有些擔心:“我曾聽說那些流寇兇悍得很,殺人如麻,夫君這一次去,不是在自己地面辦事,千萬要保重自己了。”
丁雲毅“哈哈”笑了幾聲:“殺人如麻?我丁雲毅一樣殺人如麻!我的刀殺得了海盜,殺得了紅夷,難道還殺不了流寇嗎?你們儘管放心,我這一去,必然讓我雙刀沾滿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的鮮血回來!”
他說的氣勢豪邁,四個女子眼中都流露出崇敬之色。
韓小小拿過琵琶,爲丈夫唱了一首曲子,以爲丈夫送行,又壯丈夫聲色,她唱的,是她和丁雲毅初次相逢時丁雲毅吟的那首“凱歌”,只是把其中的“倭奴”換成了“強敵”:
“萬衆一心兮,羣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衝斗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上報天子兮,下救黔首。殺盡強敵兮,覓個封侯。殺盡強敵兮,覓個封侯!”
是夜,丁雲毅和韓小小、阿喜三人竟然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