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少頃的眼神在榮成的柺杖上四處掃了一下,似乎有些譏諷地笑了一聲,開口道:“想不到曾經盛況到了頂峰的榮家家主,居然會落得今天這個地步。”他話裡的奚落意味滿滿,笑容也十分驚人。
榮成咬了咬牙,勉強道:“盛極必衰,誰都有沒落的時候,誰也都有老去的時候。”
“是嗎,但是年輕的時候,榮先生你的風光可不止這一點呢。”冷少頃悠揚道。
“年輕時候的事情我都不想再提,那時候意氣風發,自然有精力做許多事,現在已經不比從前我可以冒昧的問一句,你剛纔說我們榮家欠了你的,不是錢,是什麼?”
冷少頃的表情微微一動,眼神在陽光下一閃,墨色的瞳孔裡有什麼情緒突然涌上來了。
“榮先生健忘也是有可能的。”冷少頃微微一笑道:“畢竟事情都過去了這麼多年,我的面容也許有所改變,但是榮先生的這張臉,我可是夜夜描繪,一秒鐘都不敢忘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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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成微微一愣,看着冷少頃的臉,努力想從他話裡的意思回憶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張臉。
但是回憶了很久,除了一個一直壓抑在自己內心深處的記憶,再沒有其他了。
只是那部分的記憶,怎麼樣也不應該和麪前的人重疊起來啊,雖然姓氏一樣,但是“那不妨給榮先生一些提示——還沒有做自我介紹呢。”冷少頃朝着榮成的方向走了走,在榮成的面前站定了,微微低頭看着榮成的臉,一字一句道:“你好,我是冷峻的兒子,冷少頃。”
最後三個字榮成沒有印象,但是冷少頃名字前面的形容詞,卻幾乎讓榮成昏厥。
榮成一顫,瞳孔一縮,盯着冷少頃的臉,後退了兩步,手指都開始痙攣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細細用眼神描繪着冷少頃的每一個五官。
他是冷峻的兒子他就是自己當年
“記起來了嗎?”冷少頃冰涼的語氣在他的耳邊不停地炸響,扔出一個又一個重磅炸彈,“害死我父親之後逍遙了這麼多年,再一次見面居然是用這種方式,令人感慨。當年你讓人綁架我的時候,沒喲想到我今天還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吧?”
他說話的聲音一點一點將溫度給降下去了,冷意開始浸透榮成的骨髓。
榮成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記憶開始在他腦中蔓延,他張嘴,眼眶已經紅了,震驚得無以復加。
“說話。”冷少頃站定,咬牙,陰森的目光颳着榮成的臉。
他永遠也不可能忘記綁匪拿起鐵棍敲擊自己父親腦袋的那個晚上,一下一下,永遠留在他的心裡。
他也永遠都不可能忘記他掉進的那條河裡有多冷,多絕望,多無助這輩子都印在骨子裡的記憶,到現在還會時時想起來的記憶不讓榮成親自嚐嚐其中的滋味,怎麼報答他當年的那麼天衣無縫的計劃?
冷少頃胸膛起伏了一下,咬着牙,只想將站在自己面前的榮成給撕碎。
榮成突然動了,衝着冷少頃一彎腰,跪了下來。
砰。
膝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對不起!當年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們冷家”榮成一字一句沉重道:“這件事情在我心頭很多年,我任何人都不敢說一個字,這些年我也沒有好過多少真的,我”
他不知道怎麼說。
“你也沒有好過?”冷少頃譏諷地扯開了嘴角:“現在是在比慘麼?”
“是我一個人的錯!我一時鬼迷心竅,造成最後的後果我也是沒有想到的但是我只求你一件事,有什麼仇,找我報,不要牽扯到其他人!姍姍她是個單純的孩子,她什麼都不知道!求你,放過姍姍”
他重重地給冷少頃磕了一個頭,額頭磕在地上,皮已經蹭破了,隱隱有鮮血要涌出。
冷少頃抿了抿脣,半晌,笑意收了起來,“我放過她?當年誰來放過我?不要牽扯到其他人這句話不是說說而已的,你牽扯到我,我牽扯到她,很公平。”
榮成嘴脣一抿,顫抖起來。
“別指望原諒了,不可能。”冷少頃重新笑了起來:“讓我放過你女兒也不是不可以你到我父親墳頭自盡謝罪,我就放過她。去吧。”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在空中消散。
榮成再擡頭的時候,冷少頃就只剩一個背影了。
“等”
榮成開口,突然呼吸困難,身體往後一倒,徹底暈了過去榮成病危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榮依姍接到母親電話的時候,已經是半夜。
“下午的事?!那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榮依姍急得從牀上跳了下去,就要出門。
她腳步在門口一停,轉頭又朝着冷少頃的房間走去,不管不顧地敲開了冷少頃的門。
“我有急事!”榮依姍開口道:“我要出門一趟!”
半晌,裡面沒有人迴應。
榮依姍咬牙,有些絕望地在原地等了幾秒,又擡手敲了一次,始終沒有得到迴應,她轉身就走。
“咔。”門突然開了。
榮依姍腳步一頓,轉頭看着門裡慢慢出現的冷少頃的臉,也顧不上害怕了,開口道:“我父親病危了我現在得出去一趟,真的得出去!求你讓我出去!”榮依姍有些語無倫次。
冷少頃眼神微微一動,看了榮依姍一眼,不置可否。
榮依姍乞求的看着他,實在等不到他的回答了,轉身就走,但是一路也沒有受到阻攔,直接就到了門口,攔下了車,往醫院的方向去了。
她不停地催促着司機,一直到了醫院才停下來。
衝進手術室的時候,榮母臉色蒼白地倒在一邊,似乎已經沒有力氣,手裡拿着一份病危通知書,一直都沒有簽字。
護士站在一邊等着結果,榮母只是掉眼淚,什麼也不說。
“媽!”榮依姍跑了過來,跪在榮母身前。
榮母搖了搖頭:“沒救了這回真的沒救了從下午到現在,我們也交不起剩下手術費的錢了怎麼辦,姍姍,怎麼辦啊”她的聲音透着淒厲,颳着榮依姍的耳膜。
榮依姍的身子晃了晃。
沒救了
她只聽得見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