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章 黯然傷魂
李冉轉回頭,親自把蘇‘迷’涼送到了隔離區內。
顧昊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上衣解開,頭上臉上身體都沾滿了測量數據的儀器貼片,幾個護士圍着‘牀’邊的幾臺儀器,在觀察記錄更新必要的新數據。
蘇‘迷’涼淚眼婆娑,怎麼一轉眼就成了這個樣子?
剛剛還和她說話,對她微笑,他一定忍耐得很辛苦。
幸好,她又回來了!
這個倔強的男人不捨得她擔心,更不捨得她傷心。
醫生看到李冉,對他微微搖搖頭,示意情況並沒有好轉。
李冉對他招招手,一起退出了病房,蘇‘迷’涼看這裡幫不上什麼忙,就也跟了出去,李冉慎重地給主治醫師介紹了蘇‘迷’涼,請他關照其他的醫生和護士教給她陪護的技巧。
從飲食衛生到清潔陪護,蘇‘迷’涼學得很認真。
到了傍晚,病房裡的小廚房已經很充實了,李冉讓人給她帶來臺筆記本電腦,告訴她第二天才可能鏈接上網絡。
本身李冉想要安排她睡在套房的另一個單間,但是蘇‘迷’涼堅持把陪護的小‘牀’放到顧昊對面的牆角,這樣方便照顧他,李冉就讓人按着她的要求放了,還專‘門’給她一套嶄新的消過毒的被褥。
蘇‘迷’涼道了謝。
李冉離開前對她說:“蘇‘迷’涼,你是個勇敢聰慧的‘女’孩子,又是學心理學的,希望你學有所用,照顧好昊子,幫他重塑信心;
他是意志力超強的人,難受也不會說出來,這些就需要你耐心細緻地觀察;
還有,他現在神經敏感又脆弱,別在他面前掉眼淚,你的情緒會雙倍地折‘射’到他身上。”
蘇‘迷’涼點點頭,可是眼淚就是止不住:“我明白,可一想到他鋼鐵一樣的漢子,現在竟然被折磨成這樣,我就——”
“要用積極樂觀的情緒影響他,你們本身也沒有什麼相處的機會,這是一個培養鞏固感情的關鍵期;
從其他角度而言,昊子如果能有好轉,對所有的患者也是極大的鼓舞,把這當成責任扛起來,拜託了。”
李冉拍拍她的肩膀,鄭重地對她行了個軍禮。
蘇‘迷’涼在軍校敬禮都成反‘射’了,一瞬間心裡升起了責任感,是啊,上一世她就是那場浩劫的倖存者,重生再次經歷,應該有着比其他人更多的經驗和樂觀情懷。
她帶來的那半袋子中‘藥’材,護士已經殷勤地幫她送到了小廚房,還送了臺高溫消毒櫃,熬‘藥’的砂鍋也備齊了:
“醫生說這個‘藥’材從原理上說,對病人有很好的補充作用,但是各種輸液以及針劑,把顧首長所有的時間都佔用得滿滿的;
這個‘藥’汁熬着實在‘浪’費時間和人力,尤其是現在醫護人員有不少是輕度感染,他又吃什麼吐什麼,估計難以發揮作用,還是你斟酌着熬給他服用比較合適。”
蘇‘迷’涼的心一沉,知道護士的話不假,熬‘藥’經的人手越多,危險係數就越大。
她來做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傍晚時候,蘇‘迷’涼熬了粥,炒了小菜,眼巴巴地等着顧昊甦醒。
可是,顧昊渾身燙得好像熟透的蝦子,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
連護士進來給他打針,他也只是微微地擰了眉頭,連眼睛都睜不開。
蘇‘迷’涼幫着護士給他翻身,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傢伙被護士的褪下‘褲’腰‘露’出來的一小節‘臀’部,只見上邊一片針眼,青紫滿布。
“停停停——怎麼打成這樣了,馬蜂窩一樣?”蘇‘迷’涼也不顧羞怯,嚇得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一片青紫的針痕。
護士瞥了她一眼,捏着手裡的針頭,輕輕一按排出針管裡的空氣,拿‘藥’棉的手也有些猶豫:“四個小時一針,算算他躺了多久了,這都沒有下針的地方了。”
蘇‘迷’涼把那‘褲’腰往下邊再褪掉一些:“這裡——這裡不行麼?”
護士看了她笑笑:“就這裡——”說着手指捏着‘藥’棉順着那一塊青紫傷痕往下了一點,謹慎地看了看,才擦了擦,撲地一下,針頭就進去了,心狠手辣得蘇‘迷’涼不忍卒視。
可是她明顯感覺到手下的身體驀然緊繃,一針終於注‘射’完畢,護士拔了針頭用‘藥’棉按上,讓蘇‘迷’涼伸手按住。
“爲什麼不往這邊打針?瞧那裡都慘不忍睹了。”蘇‘迷’涼小聲問。
“他很珍惜每天清醒的那不到一個鐘頭的時間,照着一個地方下針,對他坐起來的動作影響不大,今天這個位置,估計他明天坐起來的時候,會有點難受,不過清醒後看到你這裡,會抵消很多不適感。”
那護士和蘇‘迷’涼玩笑。
蘇‘迷’涼除了悲傷沒有任何表情,她很慶幸大家都戴着口罩。
“他平時一天吃幾頓,都是幾點吃飯?”蘇‘迷’涼問。
“一天兩頓,早晚八點,雖然吃吃吐吐,總有吸收的,不過三天前,他晚上八點已經不會醒了,也就是一天就吃早上一頓,昨天你來的時候,他剛剛吃過飯又吐過,‘精’神相對較好,依我看他今晚不會醒了,你還是自己先吃吧。”
護士收拾着東西,說得很清楚。
蘇‘迷’涼幫着她把顧昊身體放平,看到他的眉心明顯擰成細微的川字,他一定很難受。
“你把他需要輸的液體瓶子編號,這瓶輸完,我可以幫着換‘藥’瓶,你也可以多休息一會兒。”蘇‘迷’涼看那護士的眼睛很疲倦。
“不用,有專‘門’值班的人,多少有個失誤,誰也擔待不起,多謝了。”那護士調整了液體的下滴速度,有些意外地看看蘇‘迷’涼,覺得她很能體諒她們工作的辛苦。
“那我大長的夜做什麼?”蘇‘迷’涼看着昏‘迷’不醒的顧昊,發覺他的呼吸粗重,臉頰和‘脣’邊紅得很病態,很妖異。
“吃好睡好,如果休息不好,導致免疫力下降,就很容易被感染上。”護士說完就拿着東西離開了。
蘇‘迷’涼看看顧昊燒的樣子,她真的看不下去,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讓她很難受,於是就回到廚房吃了飯,洗刷乾淨,再把草‘藥’泡上,熬出來‘藥’汁液,自己喝了一小碗。
躺到自己的小‘牀’上看着他,耳聞那粗重的呼吸,好像他很快就喘不過氣來一樣,讓她實在心慌。
於是起‘牀’,燒了鍋開水盛放到臉盆裡,帶着長長的皮手套,拿‘毛’巾蘸溼再擰乾,像小時候她發燒媽媽給她降溫的法子,幫顧昊輕輕擦拭額頭、耳後、脖頸、腋下、‘腿’彎等等容易散熱的部位。
護士進來換‘藥’的時候,看到房內熱氣騰騰的,看清楚她在做什麼,就笑道:
“物理降溫的法子不錯,可是,他的基礎體溫太高了,做了也沒有什麼療效。”
“呵呵,我就是瞧着他難受,什麼都不做更難受,物理降溫即便沒有什麼療效,可是做了至少這會兒會降低一到兩度,他會好受一些。”
蘇‘迷’涼擡手要擦汗,卻狼狽地發現她做不到,就任由臉上汗水肆流。
護士看她不辭辛苦,就同情地說:
“這法子不錯,你說的有道理,物理降溫也是降溫啊,只要注意防凍,體溫就只會低一些,不會更高;
當然你要防止被體液感染,這些給他擦拭的東西記得不要用手碰,收拾乾淨放到消毒箱裡徹底消毒之後,下次才能使用。”
蘇‘迷’涼認真記下,又給他擦拭了幾遍,漸漸地發現他臉上的紅熱消退了一些,開心的不得了。
看到效果,蘇‘迷’涼做得更有勁兒了,一直到腰痠胳膊困,她才罷休,把水小心地倒入下水道,用消毒水按比例兌水,洗乾淨‘毛’巾,把盆子和‘毛’巾一起放到高溫消毒箱內消毒,收拾好這些,她又泡了一些中‘藥’材,打算明天早上熬了,讓顧昊試着喝一點。
然後看看明顯睡得安慰許多的顧昊,才安心地躺到另一側的小‘牀’上睡了。
清晨,顧昊是被嘰嘰喳喳的小鳥鳴叫聲驚醒的。
他的頭雖然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但是他能感覺到比昨天好像舒服了一些,不是那麼重了。
一翻身就看到對面多了張小‘牀’。
上邊躺着的人按身形來看一定是‘女’人。
誰呢?他不是不讓護士進病房陪護的麼?誰這麼大膽子和他對着幹!
一定是李冉,擔心蘇‘迷’涼走了,他情緒不好,纔給他安排的陪護吧?
他不悅地伸手按了病‘牀’前邊的按鈕,把‘牀’頭升高了一些。
居高臨下,眯眼再看那連睡覺都不摘口罩的小臉,他確實看不出是誰,不過那凌‘亂’地散在雪白的枕頭上的黑髮,黑緞子一樣閃閃發亮,瞧着沒來由的魅‘惑’驚‘豔’,一瞬間就讓他心思‘迷’‘亂’。
想她想得很了,看誰都像她,真是怪異。
他連忙收了眼神,定了心神,按響了牆上喊人的鈴聲。
和他一個房間,這不是害‘性’命麼?
他一個大男人身體素質好一些還能抗抗,‘女’孩子身體嬌弱,這地方睡一晚,不會已經感染上吧。
護士急匆匆地推‘門’而入,蘇‘迷’涼被動靜驚醒,伸了個懶腰。
那嗯哪的嬌‘吟’伴着伸懶腰響起來,熟悉嬌嫩得讓顧昊的身體一僵,這——這——他的視線驚駭地移過去,和蘇‘迷’涼‘迷’‘迷’‘蒙’‘蒙’的尚未清醒的眸子對上,半晌才伸手指了她,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的話:
“你——你——”
他因爲突如其來的驚喜說不出話來。
蘇‘迷’涼看清楚他身上的病號服,再擡手‘摸’‘摸’自己的口罩,意識到她現在是來陪護病號的,再想到他竟然這麼早就清醒了,驚喜地撩起被子,雙腳趿拉着‘牀’前的拖鞋站起來:
“是我,呵呵,你醒了,是不是要去那裡?”
說着指指衛生間的方向。
顧昊聽着她脆生生的帶着笑意的聲音,心裡是說不出的開心,一時間覺得這個清晨的病房裡鳥語‘花’香,清新得讓他如同置身美麗的夢境,恍惚地只知道瞧着她傻笑,半晌才傻傻地說:
“你——你——你不是走了麼?”
蘇‘迷’涼瞧着顧昊,只見他睡衣領子敞開着,‘露’出略有些清瘦的‘胸’腹來,那張俊美妖冶的臉向着她笑,眸子裡的水水的媚意和粼粼‘波’光充滿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欣喜親暱。
護士看看‘藥’瓶裡邊液體還很多,再看看眼睛粘在蘇‘迷’涼身上的顧昊,悄悄地退出去掩上了‘門’。
“我想到回到學校很多訓練活動都取消了,太悶,兩個人兩個地方悶着都怪無聊的,哪裡有在一起作伴有意思。”
蘇‘迷’涼笑嘻嘻說。
“你們學校也戒嚴了?”顧昊聽她說話的口氣很享受,可是想到學校的訓練都取消了,就神‘色’一凜,覺得外邊的形勢應該很嚴峻。
“嗯,你昨晚沒有醒,嘿嘿,可惜啊,我做的美味粥菜全都進到我的肚子裡了,你是不是餓了,我去做飯。”
蘇‘迷’涼不想就這個問題‘交’談下去,想到他清醒之後的時間那麼短,連忙說着就往廚房走。
顧昊從昨天到現在輸了很多的液體,膀胱滿滿,很大程度上他今天醒得早是被‘尿’憋醒的,因此從最初看到蘇‘迷’涼的震驚中回過神,他就覺得憋得很難受,可是又不好意思喊她。
擡手從‘牀’頭櫃裡拿出一個沒有開封的口罩,一隻手笨拙地戴上,想到蘇‘迷’涼和他一個房間呼吸,他就懊惱爲什麼晚上睡覺不把口罩戴上。
這都不知道呼出多少病毒了。
身體一用力,昨晚打針的那地方痛得他哎呦一聲低呼,低頭看看那地方針痕累累,暗道——這侵略的速度也太快了,再這樣下去,連走路估計都會痛不堪當。
蘇‘迷’涼聽到他的動靜,連忙從廚房內探頭看,看他有下‘牀’的意思,就快速地戴上手套過去,彎腰把地上的拖鞋往他腳上套。
屁股上的針痕痛得他‘抽’着冷氣,又不好意思在蘇‘迷’涼麪前表現得太明顯,看着她乖巧地低頭幫他穿拖鞋,他感覺甜蜜又無力,估計哪個男人都不會想要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有這樣軟弱無力的一面。
蘇‘迷’涼擡手拿起掛鉤上的液體瓶子,手舉得高高的,然後對顧昊笑笑。
“氣兒喘不勻了,還戴口罩?”
“我這不是怕傳染你麼。”顧昊理直氣壯地笑,用那隻沒有‘插’針的手輕輕地按着屁股上的痛處周圍,幸福地跟在蘇‘迷’涼後邊,一瘸一拐地往衛生間走,心底咒罵着那個拓寬疆域的打針的護士。
蘇‘迷’涼推開衛生間的‘門’,把液體掛在牆上。
“用我幫忙麼?”她小聲問,因爲害羞長長的眼睫‘毛’垂着,撲閃得顧昊心癢癢,手癢癢,他現在這情況,連‘摸’她一下都不能做到,心裡鬱悶得要死啊。
“你要幫什麼?幫我脫‘褲’子麼?”顧昊壞壞地調戲她。
蘇‘迷’涼無語,小臉紅得更很了,怎麼能被他這樣輕易就調戲了?
她小腦袋氣得扭了兩下:“你的‘褲’子是鬆緊帶的,一隻手能行,害什麼羞,還想裝作厚臉皮,反守爲攻,實話告訴你,昨晚給你擦身體,我哪裡都看了,你以爲幫你脫‘褲’子就能嚇到我?”
顧昊看她一轉眼就一副小刺蝟的姿態,時間拉開的生澀感馬上就消失了:
“呵呵呵,是麼?看不出你還‘挺’‘色’的,趁着我睡覺佔我便宜,等我想出法子來,連本帶利討回去,還不出去麼?那我就這樣開始了哦——”
說着他擡手撩起衣襟去‘摸’‘褲’腰,他知道蘇‘迷’涼留在這裡的意思是想扶着他坐下,但是他想到坐的過程中自己的疼痛失態,覺得丟不起那個臉,就想法子把她氣走。
蘇‘迷’涼瞧着他那壞笑着的眼睛,罵了聲流氓轉身就跑出衛生間關上了‘門’。
顧昊大笑着,扶着牆忍着屁股上的痛,無聲地哀嚎着慢慢地坐到了坐便器上——啊——終於坐到地方了,實在太舒服了!
一擡頭看到衛生間磨砂玻璃‘門’外邊映出蘇‘迷’涼的身影,馬上哭笑不得:“喂——走遠點,你在‘門’口我拉不出來。”
“你真噁心,完了就喊我。”蘇‘迷’涼徹底被這傢伙的厚臉皮打敗。
顧昊得意地聽着她的小聲嘀咕,裂開嘴偷笑,把口罩取了下來,掛到牆上的輸液鉤子上。
把體內的毒素排完,顧昊艱難地站起身,一隻手把衣服收拾整齊。
站到洗臉檯前,凝視鏡子裡的自己。
很久他都沒有照過鏡子了,他不想看到自己病態軟弱的一面,仔細地看着明顯蒼白的膚‘色’和嫣紅滾燙的‘脣’,上個廁所都能累出一層薄汗,他擡手‘摸’‘摸’:
“竟然病成了這副鬼模樣,‘陰’測測的好像吸血鬼,也不知道她看着是不是順眼?”
想到暮光之城裡的吸血鬼,他覺得自己有點像,說不定‘女’孩子都喜歡蒼白成這調調的男人,他想着就笑了,開了水龍頭單手洗臉,用特製的‘藥’用消毒洗臉皁把臉徹徹底底地洗乾淨,高燒的臉衝着涼涼的水,很舒服。
然後看到兩隻放在洗臉檯上方的放着牙刷的白‘色’杯子,往常只有他一個人的,現在看着蘇‘迷’涼那隻粉藍的牙刷柄,他覺得那支牙刷和水杯真幸福,都能天天碰到她軟軟的‘脣’和細白的小牙齒。
這牙刷都帶來了,是不是打算在這裡住下去?
顧昊的心裡悲欣‘交’集。
他把自己收拾乾淨妥當,這纔拿起口罩,重新戴上了。
雖然戴着很憋氣不舒服,可是這樣讓他覺得安全。
他擡手拿起輸液瓶,舉到頭頂,一瘸一拐地走出衛生間,多了一個蘇‘迷’涼,這裡儼然就是一個溫馨的家了,心裡那種樂滋滋的味道讓他很享受。
顧昊慢吞吞地舉着‘藥’瓶,輕輕地推開廚房的‘門’,靠在一側的‘門’框上,擱在平時,他絕對不會有這樣懶散的動作,可是現在不行,他覺得渾身乏力,不靠着什麼東西,他就站不穩。
廚房裡一片暖暖的家的味道,天然氣罩子上放着一個紫黑‘色’的砂鍋,裡邊不知道咕嘟着什麼‘藥’材,空氣中有種淡淡的中‘藥’香。
另一邊的鍋中水正沸騰,蘇‘迷’涼正手忙腳‘亂’地在往滾水裡澆麪糊,一手拿麪糊碗,一手拿勺子攪動,火太大,估計是麪糊沾了鍋底,她那動作忙‘亂’,笨手笨腳,看得顧昊笑起來。
蘇‘迷’涼嗅到一股糊味,心裡暗叫不好,擡手關了天然氣。
這纔想起擡手開了油煙機,把廚房裡那水蒸汽都給‘抽’走。
正垂頭喪氣着,這樣的東西怎麼能給病號喝,一側頭看到那個人真斜斜地依着廚房的‘門’邊,在看着她笑。
“過來說一聲啊,無聲無息的,你要嚇死我麼?”蘇‘迷’涼有些心虛地笑。
顧昊忍着笑:“這是你煮的香噴噴的粥麼?”
“額——”蘇‘迷’涼低頭嗅嗅有股淡淡的焦虎味兒,她擡頭弱弱地說,“你餓了麼?要不,你再等一會兒,我重新做。”
“‘挺’香的,讓我胃口大開,等不及了呢,盛了讓我吃點,行不?”顧昊‘舔’‘舔’‘脣’,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
“你沒有嗅到飯糊了麼?”蘇‘迷’涼無語,覺得這人是不是病傻了,或者是嗅覺出‘毛’病了?
“這是你第二次給我做飯,快點盛啊,不然護士來了,我就吃不到了。”顧昊催促着。
蘇‘迷’涼拿碗給他盛了小半勺:“嚐嚐吧,給肚子墊墊底,然後把這湯‘藥’喝了。”
顧昊乖得大‘花’貓一樣,接過去,取下口罩,用嘴試試溫度,三口兩口就喝完了,把碗遞給她:
“好喝,胃暖暖的很舒服,再盛點。”
蘇‘迷’涼也喝了一口,皺了眉頭,那味道寡淡,哪裡有媽媽燒的麪湯的香味?
她堅決拒絕給他盛。
關了砂鍋的火,用‘毛’巾襯着,把咕嘟着的砂鍋捧起來,往一邊桌面上並排放着的兩隻小碗內倒入‘藥’汁。
“這是什麼‘藥’?”顧昊好奇問她。
“救你小命的中‘藥’。”蘇‘迷’涼端給他一碗。
“良‘藥’苦口,就是這樣的東西吧。”顧昊接了,吸吸鼻子,味道醇厚苦澀,他看看蘇‘迷’涼期待的大眼睛,眯眼一笑,大大咧咧地一口氣灌到喉嚨裡。
蘇‘迷’涼已經剝開了一片薄荷糖,遞到了顧昊的‘脣’邊:“吃顆糖果,我知道很苦的。”
顧昊看看她那戴着手套的小手,張口吃了進去:“涼涼的,好吃。”
蘇‘迷’涼看他喝得爽快,就也捧着喝了,喝完才說:“我天天都喝的,提高抵抗力,這裡邊是專管退燒的‘藥’材。”
顧昊看着她。
“你看什麼?”蘇‘迷’涼問,以爲自己把‘藥’‘弄’到了嘴巴上,拿起紙巾擦擦。
“你怎麼不吃糖果?不苦麼?”顧昊問她。
“呵呵,我喝慣了,覺得苦中帶甘,不覺得苦,你是第一次喝,給點甜頭,胃不會那麼抗拒;
我扶你躺一會兒吧,你站的時候不小了。”蘇‘迷’涼笑嘻嘻地解釋着,放下碗,過去攙扶他。
顧昊側頭看着一側扶着他胳膊的蘇‘迷’涼,沒有說什麼,任由她攙扶着走回了病‘牀’,‘抽’着冷氣坐回了‘牀’上。
“你的胃覺得怎麼樣?”蘇‘迷’涼小心地觀察他的神‘色’。
“暫時‘挺’好的。”顧昊喘着粗氣,剛剛耗費了他不少‘精’力。
一會兒護士進來送飯,換‘藥’。
蘇‘迷’涼看着那糯糯的米粥,還有開胃的幾樣小菜,心裡一陣羞愧,都怪自己太懶,平時在廚房幫着媽媽打下手,從來都沒有認真地學着做,現在關鍵時刻,連麪湯她都燒不香。
就把桌子拉下來放顧昊‘腿’上,很殷勤地主動喂着顧昊吃。
顧昊很溫順,她喂他什麼,他就吃什麼,一副胃口好好的模樣。
“真是懷念你第一次給我做的百年老湯麻辣燙。”顧昊一臉神往。
“抱歉哦,是我投機取巧了,讓你對我的廚藝心存期待,失望的滋味不好受吧?等你好了,咱們去大庸市,我陪你吃那家的百年老湯。”蘇‘迷’涼很不好意思。
“好,呵呵——”顧昊想起什麼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蘇‘迷’涼用菜塞住他的嘴。
顧昊大口大口地嚥下去,笑道:“你和鬼丫頭,第一次用百年老湯勾了我的魂兒,第二次的麪糊糊就‘露’了餡,我在想,如果顛倒一下次序,我是不是還會如此受用?”
蘇‘迷’涼瞪了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說:“不會,第一次見面,我如果讓你喝煮糊了的麪湯,估計你會直接把我趕到龍巖山的野地裡任我自生自滅;
現在讓你吃百年老湯煮出來的麻辣燙,估計你的胃會‘激’烈反抗,還受用什麼啊!
所以,東西好不好吃,和廚藝無關,和智商倒是密不可分。”
“這樣啊,爲什麼這碗麪糊糊反而讓我回味無窮呢?是我智商退化了?”顧昊促狹道。
蘇‘迷’涼想了想道:“估計那碗百年老湯,充其量算是錦上添‘花’,而這碗麪湯,卻有點雪中送炭的味道,可以這樣理解麼?”
顧昊深情地凝視她,眼底晶晶然:“蘇‘迷’涼——我自問對你不夠好,幫你一把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更多還是因爲貪戀你的——身體,嬌寵體貼連你爸爸一半都比不上;
我何德何能承受你這雪中送炭的情誼?而且,你這哪裡是送炭,你是來送命的!”
蘇‘迷’涼噗嗤一笑,擡手收拾好空了的餐盤碗筷,隨口說道:“胡說什麼啊,一碗稀麪糊糊都能扯到命上,真是服了你了。”
顧昊覺得自己的話是出於至誠出於感‘激’,偏偏這丫頭就能淡定地四兩撥千斤,把他一肚子的心疼不捨給消融了,半晌才說:
“我才服了你,什麼樣煽情的情景,你都能把氣氛破壞殆盡;
好了,你趕緊去廚房把這東西洗乾淨。”
蘇‘迷’涼看他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就滿意地笑笑,轉身把餐具送到廚房開始清洗,忽然聽到外邊病房‘門’砰然打開,有人衝了進來。
她連忙看過去,只見那護士拿着一個敞口器皿,跑着遞到顧昊面前的小桌上。
而顧昊正蒼白着臉,冒着虛汗瘋狂地嘔吐。
原來催促她去洗碗,是忍不住嘔吐了!
蘇‘迷’涼愕然訝然——剛剛吃得‘挺’好‘挺’香,一轉眼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轉身穿好防護服,把自己‘弄’嚴實了,然後拿茶杯接了一杯溫水,把鹽撒進去點,嚐了嚐溫度合適,端過去遞到顧昊面前。
顧昊擡頭看看她,擺手讓她離開,他不想她看到自己如此狼狽骯髒的時刻:“走開——嘔——”
“別說話,漱漱口。”蘇‘迷’涼固執地端着水杯。
“滾開——”顧昊大吼一聲,胃裡的食物竟然從嘴巴鼻子裡一起噴出,越發的讓他咳嗽得痛苦,吐得連喘氣都喘不過來。
“你要學着控制,不能由着胃翻騰。”蘇‘迷’涼看他都成那樣了,還給她爆粗口,氣得也衝他大聲吼。
顧昊擔心從胃裡吐出來的東西會感染到她,急的紅了眼,讓身邊的護士把她拉走。
蘇‘迷’涼氣得擡手一把把口罩去掉,撲到他面前,拿水杯遞到他的手裡:
“顧昊,你聽好了,鹽水漱口,控制你的嘔吐頻率,不然——我不戴口罩,被你傳染上和你一起吐好了。”
顧昊看到她扯下口罩,嚇得呆住:“你——這個瘋子——”
“喝!”蘇‘迷’涼瞪着他滿眼淚光,咬牙催促。
一個護士連忙過去伸手幫蘇‘迷’涼戴口罩,被她一把推開了,她指着嘔得喘不過氣的顧昊:“你是存心不想活了,好,我陪你一起死——有種你別喝!”
顧昊看她竟然要脫手套了,生生忍住涌上喉頭的嘔吐之意,擡手端起杯子往自己的口裡灌下去,嗆得他涕泗橫流,他也硬是咬牙閉上了嘴巴。
他說不出話,一再擺手讓蘇‘迷’涼戴上口罩。
蘇‘迷’涼看到他竟然因爲擔心自己,連口都不漱就把那鹽水嚥了下去,瞪着她的視線裡滿滿的都是急躁擔憂,當即就含着淚水把口罩戴好,過去把他面前盛穢物的器皿拿下,放到一邊的地上,然後撩起他身上的被子丟到一邊。
那他往‘牀’下拉。
“下來走走,忍着不準吐!”
蘇‘迷’涼動作粗暴,肩頭駕了他那條沒有扎針的胳膊,幫着他快速地站到‘牀’下。
顧昊緊緊地閉着嘴,臉‘色’蒼白,他靜靜地望着蘇‘迷’涼,他從來不知道她會因爲他嘔吐就生氣成這副樣子。
他心想,沒用的,早晚還是要吐出來的。
他都吐了很多次了,並且越吐越厲害。
蘇‘迷’涼接了護士的消毒巾,仰頭把顧昊的臉擦拭乾淨:“好了,別矯情了,我不會笑話你也不會嫌棄你,請你把心思用到控制你的胃部器官上。”
顧昊咧嘴想要苦笑,胃部的食物馬上翻騰,他嚇得連忙閉嘴。
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因爲胃部的食物涌動而一顫一顫的,扶着他站穩,伸手撫‘摸’他的胃部,把一涌一涌上翻的食物給用力往下推,一下一下,頻率不快,但是她眼神堅定地盯着他的胃部腹部,用手按壓,就那樣不緊不慢、鍥而不捨。
顧昊強忍心裡的憤怒,死死地抿着嘴巴,涌上喉頭的他都用力地嚥下去,這該死的丫頭,竟然拿她的安危來威脅他硬是吞下這些嘔吐的穢物,太可惡了。
“你的胃很強悍,連最夠味的麻辣燙都能消化!”
“你出任務或者訓練的時候,拳頭打擊到這裡,你的胃仍然很強悍,從來不曾受傷!”
“你的胃能承受最難消化的野豬‘肉’,什麼東西到了你的胃裡,都會變成營養滋潤你!”
“嘔吐不過是你的心理暗示,剛剛我給你喝的中‘藥’裡邊有用來止吐的‘藥’物。”
“請你稍微配合,不要再想嘔吐的事情,而是告訴自己,這樣翻騰不過是要把胃裡的食物重新排序,讓他們好好地變成營養,滋潤你的身體。”
“你的臉‘色’太蒼白了,需要食物提供的維生素,液體的維生素會讓你的身體機能退化。”
“你現在自己走路都打晃,不收復胃部讓食物給你力量,好想你那結實的一隻手都能把我抱起的鋼鐵臂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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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迷’涼一邊‘揉’着他的胃腹,一邊用柔和的聲音說着這些話。
顧昊也由最初的憤怒一點點地沉靜下來,讓他詫異的是,那似乎無法抗拒的翻騰的胃部,也變得稍微平靜了,那嘔吐的節奏也一點點地慢下來,終於他有‘精’力虛弱地睜開眼。
一看,病房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醫生和護士。
那些人都一臉震驚地看着他和蘇‘迷’涼,房內的寂靜,更襯得蘇‘迷’涼的聲音噴珠濺‘玉’一般的清脆。
顧昊覺得那聲音一點點變得朦朧模糊,他知道按時到來的眩暈無法抵制了,他招招手,兩個醫生過去扶着他,他把手臂從蘇‘迷’涼的肩膀上撤回,低頭努力地瞪大眼睛看她。
她仰着頭一臉焦慮和擔憂,眼底隱隱淚光讓她顯得越發楚楚動人,她驚恐地看着顧昊的眼神一點點地變得渙散‘迷’‘蒙’。
顧昊用盡全身力氣說出昏‘迷’前的唯一一句話:“把她——把她——送走,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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