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章節240 無事和大事
莫甘娜走後，莊續騰與戈工道便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保護任務上，而這個任務很快展現出其特有的問題：無聊。
他們追求無事發生，但無事發生就是非常無聊。兩個人輪流休息和監控，枯燥、單調的感覺持續壓抑着他們的情緒，這是對耐心的極大考驗。一天、兩天……然後一週過去了，湯姆和傑瑞在療養酒店胖了至少五斤，莊續騰和戈工道無聊得只想打架。
公司的人沒有動手，或許那個“她”覺得僱兵沒有威脅，而且水獺的事情繼續追究下去，反而增加了暴露的可能。XAST1的丟失本身就是個意外，貝恩去執行其他委託，他順手牽羊的“運氣”有點好過頭了。委託人不想讓公司知道物品遺失的事情，這才讓僱兵追回物品。如果她要滅口，免不了要動用公司的力量，這和她的初衷背道而馳。
湯姆和傑瑞在半公開的狀態下暴露了整整一週時間仍舊平安無事，基本上他們就安全了。按照原計劃，他們可以取消手術、離開療養酒店，但是莊續騰有不同的想法。他打電話聯繫露西，自己掏腰包爲兩人安排了手術。並非裝甲植皮，而是身體排毒、調養套餐，兩個人的總花費接近十萬歐元。
“你手下這些人很多都有殘疾，做做保養也是好的。我也想做戲做全套，這樣才能讓這件是完整收尾。”莊續騰這樣給露西解釋自己的理由。“如果我是公司的人，以我多疑且謹慎的性格，我會將兩個人是否真的進行手術作爲一個標誌。花了錢、手術了，那就是真的；等了半天直接退了房間什麼都沒幹，說明這是陷阱。而佈下陷阱的行爲本身就意味着心裡有鬼，說明水獺腦袋的事情造成了恐慌。”
“我懂你意思了。”露西贊同莊續騰的看法，說道：“你的提議很好，錢我出一半，讓他們繼續手術吧。”
“伱不能全出了嗎？”莊續騰立刻順杆子往上爬。
“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露西哼了一聲，說道：“這些花費都是爲了安全穩妥，但它們終究不是投資，沒法產生效益。行了，我給你們找掙錢的活兒去。唉，每天一睜開眼，就得爲這麼多張嘴找飯吃，我容易嗎？”
“露西姐最好了！”莊續騰拍完馬屁趕緊掛上電話，以免露西一高興就讓他多出錢。
湯姆和傑瑞手術之後要在醫院住上一週，就不用回療養酒店了。在這種情況下，莊續騰和戈工道繼續留在酒店就顯得很多餘了。他們結賬離開，然後再繞回來。
莊續騰稍微改裝，化身第二醫院的醫導、藥代、病人家屬……以各種身份持續在醫院中活動。他的長相普通，讓人轉頭就忘，加上他總是可以躲在角落陰影和視線之外，便可以在相當接近湯姆與傑瑞的地方提供保護。
戈工道就沒有這便利了。他負責夜班，唯一的選擇就是藏在廁所裡。他把電話號碼給了湯姆與傑瑞，保證隨叫隨到——這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術後恢復觀察用了一週時間，戈工道雖沒有莊續騰的圖形記憶力，可也記住了廁所坐便器隔間牆上的所有廣告內容以及木頭花紋走向。嗯……除了他顯得比較“倒黴”之外，其他人都挺好。湯姆和傑瑞辦理完出院手續，平平安安且神清氣爽地離開了醫院，針對他們的襲擊一直沒有發生。
這也意味着兩人可以結束保護工作，迴歸僱兵的正常生活。
不管是僱兵還是中間人，肯定不能只花錢不掙錢。露西很快給他們安排了工作，先讓大家動起來，僱兵外號帶來的溢價都可以暫時不管。
由於園丁組織並沒有真正受到打擊——它們只在新聞裡遭受了重創，PCPD的新局長心裡很清楚真實的情況如何。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火絕對不能是沛城再次遭到襲擊的火。新局長於是開啓了嚴厲打擊各種罪犯的活動，導致最近PCPD的活兒不少，兩個人就跟着追捕犯人，做了幾個類似賞金獵人的工作。
並非警察不夠勇敢或者裝備不足，他們只是需要僱兵的“肆無忌憚”。從戰鬥力角度來看，大部分人已經不能對莊續騰與戈工道造成威脅——只要他們保持小心謹慎——抓捕的難度並不大，PCPD肯定也能完成。但是一開始抓到的都是小魚小蝦，想要獲得局長需要的更大成果，免不了要讓小魚小蝦將其上線供出來。
在這方面，PCPD受到規則制約而束手束腳，莊續騰與戈工道就沒有這個限制。這並不是說他們必須變得兇狠殘暴，動不動就得嚴刑拷打，而是他們只要一出現，被抓捕的魚蝦就明白自己可能遭遇怎樣的對待，大部分立刻就慫了。
如果真的需要動粗，戈工道也有招兒。他從水獺那裡學到了一些技巧，雖然不夠精巧，還遠沒有磨練到位，但被審訊者的抵抗審訊能力同樣也沒有磨練過啊！戈工道拿這些人練手，莊續騰便旁觀，同樣也能長經驗。
就這樣忙了差不多兩個月，完成了十一次委託，PCPD的轉向整治活動也接近尾聲。這最後的高潮部分當然是神勇的PCPD清理掉沛城的一些不法分子，必然不需要僱兵在裡面瞎摻和、搶功勞。
之前抓那些小魚小蝦的時候，PCPD並沒有特意挑挑揀揀，各個幫派都被“照顧”到了。這是新任局長的手段，他需要建立屬於自己的威懾力，從而控制住沛城的局勢。很顯然，誰聽話、誰炸毛、誰更有眼力見兒，最終決定了誰倒黴、誰可以幸運“漏網”。PCPD的力量不足以壓倒沛城所有的幫派，便只能有選擇的進行了。
都知道PCPD要收尾了，大家肯定要老實一陣子。這捕魚的網肯定會朝幫派頭上罩下去，但若有僱兵稀裡糊塗闖進來，那就是自己找死了。聰明的中間人和僱兵都選擇放假，就算有委託，也只接城外的項目。
莊續騰也被放假了，他趁着假期去看看特魯斯·布克爾博士。算起來已經快三個月沒理他了，他在庇護所旅館裡也不知道情況如何。莊續騰買了點食品飲料當做“禮物”，換身衣服、戴上面具，敲了敲旅館的門，然後自己掏出鑰匙打開。
布克爾博士赤腳站在地上，雙手握着檯燈柱，一臉驚恐地看着莊續騰。他大口喘着粗氣，眼神空洞而疲憊，身體因爲緊張而微微顫抖。他使勁瞪着莊續騰，試圖將他想起來……
“別費勁了，我不是來殺你的。我給你帶了些禮物，另外你寫好東西了嗎？”
“寫好了！寫好了！已經第五稿了！”布克爾博士放下臺燈柱子，踉蹌間沒有站穩，檯燈柱從桌面滾到地上，他也差點摔倒。
之所以只是差點摔倒，是因爲莊續騰一把扶住了他。
“先坐下，慌什麼。”莊續騰說道：“我不會放下東西就走，你有什麼事情可以慢慢說。這兩個月你感覺怎麼樣？”
“還有四天就滿三個月了，我……我快悶死了。”布克爾博士用力揪着頭髮，銀絲從指縫間掉落。“我每天看到房門就害怕，總覺得它會不聲不響偷偷打開，然後就會有人過來殺了我。其實……殺了我也行，我怕再次被抓走。”
莊續騰回頭看看房門，將自己帶入布克爾博士的視角想象一下……嗯，挺有畫面感的。如果每天都這麼想，時間長了的確受不了。於是他將左手放在布克爾博士頭頂上，運用怨靈系列法術收取負面情緒，然後再倒一杯軍團果汁，讓他必須喝下去。
這樣的組合技從來沒有失效過，布克爾博士的情緒很快就平穩下來，他覺得周圍突然變得很安靜，自己也不再心慌。
“目前來看情況不錯，公司一直沒能找到線索，這意味着你重新走出去的安全性正在提高。”莊續騰對他說道：“我帶來了一些消息，它們來自設法營救你的那些人。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能好好聽進去嗎？”
布克爾博士用力點點頭，說道：“我仔細聽着。”
“消息內容如下：你暫時是安全的，也比之前更安全了，只是還沒到可以離開庇護所的時候。這一次行動沒用你的錢，完全是我出錢——這裡指的是那些人，不是我這個傳話的人——你的賬戶不一定安全，或者說一定不安全。只有和過去完全切割，你纔有重新活下去的機會。”
布克爾博士微張開嘴，欲言又止。莊續騰看到他的動作，立刻一擺手將他的話按回去。他要堅決掌握話語主動權，也要扮演好“傳話人”這個角色。
“死去的人非常有耐心，你也應該具備死人的精神，先死才能後活。如果你既想要這個又想要那個，瞻前顧後、左顧右盼，那你終將什麼也得不到。”莊續騰說道：“將你這些日子的想法與回憶交給信使，我會評估你的誠意與價值，再決定接下來對你的投資——就是這些話。”
布克爾博士趕緊將一摞稿紙雙手遞上去，那些紙至少有四十頁。“這是最新的版本，東西也最全。你要更早前的版本嗎？我都留着沒有銷燬。”
“銷燬。”莊續騰說道：“我被要求只帶一份出去，你這裡最好什麼也不留。他們還要求我先看一遍，如果只是些廢話就不要送給他們了。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能感覺出來，那些人很注重保密，尤其涉及與公司相關事務的時候。”
“我理解，我理解。其實我也是反公司的，只是被出賣了。”布克爾博士擡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你看吧，快看吧。我正好餓了，就在這邊吃點東西。”
“袋子裡是醬肉，都是真肉，不是合成的，味道沒那麼香，但是對健康好。另外還有幾瓶維生素補充劑。也不知道你喜歡看美女還是猛男，兩種雜誌我都給你買了。”
布克爾博士搖搖頭，說道：“有沒有科技報道？我平時都看《前沿地帶》。”
“所有以前的習慣都必須改變，尤其這個時候。”莊續騰一邊看稿件一邊說道：“我也理解這樣做不容易，我個人的建議是：培養全新的愛好，做一些你之前肯定不會做的事情。比如練肌肉塊這種。你可以一邊做一邊想：別人能喜歡，它不會沒有道理，我一定能找到其中的道理，然後適應它。這也算是一種研究嘛……”
苦笑爬上了布克爾博士的臉，實在無聊的話，這確實是一個打發時間的辦法。
說完勸解的話，莊續騰便全神貫注開始閱讀手中的稿件。換做幾年前，看到這麼多文字，十有八九他是會吐的。那個時侯，越是純文字，越會擾亂他的記憶，尤其與他強悍的圖形記憶相比。無與倫比的精確與毫無道理的錯誤之間形成的落差非常恐怖，能讓他懷疑自己的精神出了大問題。
但這個情況在巫妖大師上身之後發生了改變。莊續騰吸取了巫妖大師的智力，首先彌補了自己的短板。他對文字和數字的記憶力雖沒有達到看到圖形時那麼好，但也和普通人差不多了，至少避免了文字和數字自己變形、移位和胡編亂造。
如今，他終於可以在看到第十頁的時候不會忘了第一頁，終於可以“通過閱讀前後文，瞭解作者的中心思想和文章的主要內容”。如此保持下去，他很快看完了四十多頁文稿。
“這相當於是個目錄，裡面提到的很多東西都沒有詳細展開。你是想待價而沽嗎？”
布克爾博士趕緊搖搖頭，說道：“我可沒有那樣的想法。我參與過很多研究項目，也知曉很多秘密，只是在文字層面我只能寫出結論。過程、細節這類非常具體的東西，我只剩下一些模模糊糊的記憶。我可以寫，但是怕寫出來形成誤導，那樣就不好了。”
莊續騰點點頭，說道：“就怕寫錯了，讓人誤會你的動機。”
“對對對，態度很重要。”布克爾博士趕緊說道：“另外還有些研究內容，我現在寫不了，得要專門的工具才行。比如一些符文、法術和影從器的知識，筆尖能夠表達出來的東西很有限。”
“我對這一點沒有疑問。”莊續騰說道：“你在裡面提到憲法政府寂法研究部只是你的表面工作，你更重要的職務在鑫晶基金會，其主要工作是瓦解四大集團。這意味着憲法政府與四大集團存在敵對關係，這一點你肯定嗎？”
“不是那個意思。憲法政府是四大集團的狗，裡面只有一小部分人相信應該擺脫四大集團的控制，因此纔有了這個鑫晶基金會。它的本質是‘新’‘太陽’，用來驅散舊的影子，暗指破解影從科技的壟斷，消弭集團公司的技術壁壘，讓憲法政府的實力提升到公平對等的水平。”
“這些關鍵信息，你應該寫的更清楚些。你不能假設閱讀者擁有足夠的背景，你也不能假設自己的背景信息就是完全正確的——這些部分我會以註釋的方式加上。”莊續騰控制自己的聲音，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變化，始終保持冷淡、事不關己的疏遠感。“你在最後提到鑫晶基金會最近的工作重點是集團公司即將推出的四大發明，但你沒有寫什麼是四大發明。”
“沒有寫嗎？我記得……可能我記錯了。”布克爾博士趕緊拉開抽屜，又拿出一摞稿紙，快速翻到的最後並遞給莊續騰。“在這裡，我之前的稿子寫了。如果新稿子沒有，那就是我出錯了。”
“故意的還是不小心，這交給他們去判斷。”莊續騰接過文件看了看，念道：“四大集團準備推出四種新產品，重新定義他們的技術優勢和產業地位……”
第一種是安全武器，更強的火力並配合更安全的使用感覺，配合更低的售價，讓影從槍變成奢侈品一類的東西。
第二種是新勞力，利用專門的植入體能讓人更安全、更高效地工作，切實提高整個社會的生產能力的同時還能降低疲勞，讓人有更多精力去遊樂和消費。
第三種是新健康藥物，降低焦慮、煩悶、暴怒等負面情緒對人的影響，讓社會更加和諧美滿。
第四種是新的影從設備製造技術，可以廉價、批量、安全地製造影從器，讓它們變成人人都可用的日常產品。這其中也包括影從植入體。
莊續騰不得不承認集團公司的野心很大，鑫晶基金會的情報收集能力相當不錯，但是分析能力就捉襟見肘了。這其中第一和第四條明顯是矛盾的，到底要讓影從武器變成奢侈品，還是變成人人都能用的廉價貨？
“我把這個拿給他們看，他們會覺得你的頭腦不清楚……”莊續騰晃晃手裡的稿件，第一次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是個知識分子，如果你的腦子被認爲不清楚，那你的價值會大打折扣。對我來說，你越有價值，那我的工作收入就會隨着工作時間的延長而增多。”
“我明白，我明白。我之前一直很惶恐，寫東西的時候就會出現錯誤。我一定能夠改正，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這種問題。”
莊續騰點點頭，表示自己會把這件事也寫進去。“四個發明分別屬於四大集團公司嗎？”
“武器是鼎鑫魔創，勞力來自三六慈善，藥物是猩紅集團的，影從製造是今日集團——最初是這樣的。”布克爾博士說道：“後來它們就開始合作，已經不分得那麼細了。也因爲他們”
看到這四件東西……莊續騰想到了很多。首先“安全武器”，大概率就是泵動霰彈槍了吧？的確好用，的確安全，尤其是它沒有影從器副作用，人人都可用，這一點非常難得。
新勞力和新的影從製造方法暫時不知道是什麼，那個新藥品……由於是猩紅集團出來的東西，莊續騰懷疑它與藍色晶體有關，大概率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光調查一家公司已經讓他們膽戰心驚了，四大集團若是聯合在一起，那種壓迫感更讓人窒息。
等等，我又不是鑫晶基金會的，從不以反對公司爲己任，我爲什麼要感到窒息？莊續騰很快調整過來，晃晃手裡的稿紙說道：“我會把這些東西交上去。裡面有許多技術方面的東西，我判斷不出它們的價值，這隻能交給他們了。你不用擔心，調整一下自己，一有消息我會盡快回來找你。”
“你可別把我忘了啊！”
“我還要靠你掙錢呢！肯定不會忘了你。”莊續騰說道。
如果把不信任到信任劃分十個等級，分別是1到10分，布克爾博士目前只能得到5分，甚至也可以是4分。莊續騰直覺這個人太狡猾、太聰明瞭，私心又重，他不會將自己完全交給別人。
當然，莊續騰也沒指望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別說面對他這個戴着面具的掮客，就算在巫妖大師面前，布克爾博士都敢以自己的利益爲優先，努力爲自己撈好處。他寫在稿紙上的東西不能說沒有價值，只能說價值有限，本質上更像是魚餌。“想要知道更多嗎？那趕緊按照我的意思辦！”
只有打破他的幻想，才能讓他服服帖帖。莊續騰仔細思考，認爲布克爾博士最大的幻想就一個：他知道巫妖大師，他認爲巫妖大師不想讓公司發現；他覺得爲了不讓他向公司告密，巫妖大師會給他好處。
“行吧，目前情況是這樣，以後肯定會有變化。屍體控制法術能讓死人說話，如果給布克爾展示一下這個能力，估計他就不敢造次了。”莊續騰想到自己這兩個多月在法術方面投入的精力和努力，別對未來充滿信心。“先繼續吊着他，讓他在賓館房間裡呆着吧！反正我現在有錢，賓館的花費算不了什麼。”
奔途汽車公司的前景無限看好，這讓莊續騰有了花錢的底氣，而錢老闆那邊又有合作，新的進賬更是錦上添花。這還多虧了其他中間人對沛城的入侵，它們不僅在沛城翻了大跟頭，還被一波反打。沛城的中間人和僱兵對盲目擴大業務範圍沒有興趣，搶了一筆見好就收，但也讓對手陷入了混亂和被動。
這正是銷售武器的好機會，新的一批骨矛槍以傾銷的態度砸下去，雖然單件利潤率有所下降，但總收入可不少。正是有了這些資金支持，莊續騰纔敢和布克爾博士耗下去，才能和他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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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