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親眼見過公司在地下掩體工廠將屍體變成製造安全藍的配料,不是親眼見識了把活人關在罐子裡嘗試將其變成執行傀儡的永久腦力提供者的實驗,莊續騰也不會想到“換頭”這個驚悚的可能。正如那些見聞一旦進入大腦就會永久改變人的看法且永遠不會被遺忘一樣,“換頭”的想法出現後,也變成深刻的烙印,不斷灼燒着莊續騰的思維與心靈。
一定得找個辦法驗證,不管是證明還是證僞。
“得用法醫的設備,看看這個腦袋和身體是不是同一個人。”
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唯一能夠解決他們心頭疑惑的方案。“可以聯繫一下姜醫生,”戈工道建議:“他那邊設備全,而且他用了咱們的植入體,不敢造次。”
“但是他那個地方不保險。”莊續騰從塔塔臉上移開目光,好讓自己冷靜下來。“麥克·列別捷夫是鼎鑫魔創公司的探子,他在姜醫生的醫院見過咱們——就是那個渾身黑乎乎,做了完整僞裝換皮的人。”
“那傢伙是公司的探子?嘶……那就不一樣了,有可能那個姜醫生的地下醫院就在監控之下。公司不是不管,只是在等機會。”
莊續騰點點頭,說道:“目前還不知道麥克說出去多少,也不知道姜帕祖是否也泄露了秘密。不過從公司對付咱們的方式方法來看,至少你安裝高速高爆發植入體的事情沒有暴露。而我這套高速高爆發,他應該不知道。”
戈工道皺着眉思考起來,他需要重新評估姜醫生泄密的風險。過了一會兒,他問道:“那咱們眼下怎麼處理這個老頭兒?”
“我問問莫甘娜能不能處理這種事。她也懂不少,我覺得分辨身份這種事不會太難。”
正當莊續騰準備給莫甘娜打電話,戈工道攔住了他。“咱們兩個跳出來是爲了引開壓力,這個時候若是再把莫甘娜她們牽扯進來豈不是退步?姜醫生那邊就是有風險,那風險也只是落在咱們肩膀上,扛住就是了!”
兩種方案都有各自的風險點,其實互相之間也不存在明顯的高下之分。既然戈工道覺得找姜帕祖醫生是更好的選擇,那麼莊續騰也沒什麼意見。“咱們現在去找,還是先讓傑里米開口說話?特殊部的暗殺行動大約需要十個小時左右,在那之前獲得情報能讓咱們更加主動。”
“傑里米嘴巴很嚴,他覺得自己是公司的人,不會害怕咱們這些‘草民’——這是他的原話,我完全沒有添油加醋。”戈工道說:“利誘無效,威逼只會讓他罵的更兇。說實話,我有點不太指望能從傢伙身上得到情報了。”
“要不要換我試試?”莊續騰捏了捏拳頭,說道。
“行,我正好需要通過中間人聯繫一下姜帕祖,假裝約植入體維護保養,看看他什麼時間在醫院。你想玩兒就玩吧,萬一弄死了也無所謂。”戈工道看着昏迷的塔塔,說道:“如果水獺還在就好了,他最擅長刑訊逼供了。”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對了,我把他一起帶進去,正好用作道具。”莊續騰拽着塔塔進入黑屋,給他帶上呼吸面罩,接上氧氣瓶。等金屬門關閉後,他摘下塞住傑里米嘴巴的限制器。
“五億稻草人奈客?你和照片上完全不一樣,易容了吧?技術真好。如果你不是和戈工道一起行動,我應該認不出你來。”傑里米一邊說話,一邊吐出嘴巴里的血。他已經被戈工道胖揍了一頓,身上全是傷,但絲毫沒有影響他從眼神裡向莊續騰發射輕蔑的目光。
“爲什麼要謀殺戈工道。”莊續騰一邊說話,一邊從箱子裡取出一罐氧氣,擰開氣閥,讓它緩慢向外噴氣。他體型小,消耗比戈工道少,而且還有強化與備份肺,因此對氧氣面罩的急需程度較低。他將氧氣罐放在地上,更靠近自己一些,然後說道:“我只有這個想不通:爲什麼要殺戈工道?”
“關你屁事。”傑里米剛說完,就感到一道黑影從眼前劃過,緊接着纔是手臂和臉部的劇痛。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倒在地上,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搖晃。唯一穩定不動的,只有從手臂傳來的劇烈疼痛。
他努力移動脖子,看向疼痛的源頭,然後他發現自己的右臂折斷了,在肩膀和手肘中間多了一處彎折,疼痛就來自那裡。他隨後擡頭看向莊續騰,還沒等說話,又是一道黑影襲來,他再次倒在地上。
“咯!”傑里米吐了一口血,他的眼神中依然滿是憤恨。莊續騰毫不在意,他雙手抓住傑里米的領子,將他連同椅子一起提起來,擺放正當。然後,他一個字也不說,繼續打。
前兩拳沒有把握好力道,莊續騰做出了改進,後面的打擊就不會打翻椅子。不管傑里米怎麼喊叫喝罵,莊續騰只管揍他,一拳接一拳,幾乎沒有停歇的時候。他將自己被公司壓制、欺辱和威脅時壓抑的憤怒有序、有度地釋放出來,換成傑里米一寸寸壞死的神經末梢和完全粉碎性骨折的四肢。
打了十五分鐘,傑里米全身上下還能動的骨頭只剩下軀幹和頭頸。莊續騰暫時停下,擦擦手,然後就站在傑里米面前上下端詳。
傑里米努力擡起頭來,看着莊續騰。他快疼死了,但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不管是奈客還是戈工道既然已經做到這一步,就不可能放他回去。一旦自己泄露了公司的機密,讓這兩個人的後續行動大獲成功,公司一旦調查出泄密源頭,那會有很多人因他遭殃,這是他寧死也不願意承受的。
如果沒人來救他,那他寧願速死。
這個心思不難猜,難的是如何破解。莊續騰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他只有一個笨辦法: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裡打。
於是他蹲下身子,一點一點摩挲傑里米的身體,用摸力的技巧和透視眼觀察他的傷勢。在此期間,傑里米罵他、咒他,污言穢語不絕於耳,莊續騰也會生氣,但他泄憤的途徑依舊是拳頭,所以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很快,他就開始了第二輪拳擊,雨點般的拳頭落在傑里米四肢上,居然讓原本已經有些麻痹的神經重新感覺到劇烈疼痛。莊續騰很壞,他剛剛摩挲的時候,手指一直沿着神經的方向走,優先修復這部分的損傷,部分恢復了神經的功能,於是才能再次製造痛苦。由於修復總量相對較少,他自己就能承擔了,再說旁邊還有一個塔塔,他也可以搭把手。
打到第三輪的時候,傑里米已經不罵了,他認爲五億稻草人奈客就是個神經病、暴虐狂,辱罵沒有任何用處。他已經在自己的情報範圍內將奈客的人際關係罵了個遍,結果拳頭既沒有變重,也沒有變輕,只是變多了。他發現奈客的拳擊技術正在逐步提高,打得更多更疼,打得時間也變長了。每打完一次,奈客就會撫摸他受傷的四肢,然後四肢的神經就能恢復運轉。
難道他想要無窮盡地折磨自己嗎?這可能嗎?不管傑里米信不信,他只知道奈客的技術確實在穩定提高,而這種不斷提升自己的願望足夠強烈、專業性和針對性也很強。
打完第四輪,莊續騰還是和之前一樣進行檢查,一個字都沒說。這一次有所不同,莊續騰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從箱子裡拿出一個氣動注射器,抵在傑里米的胸口,給他打了一針。
軍用的戰地急救針,外觀挺好認的,尤其是上面還有憲法政府的徽章。將空針管放好後,莊續騰坐在地上,靜靜等待藥劑生效。一般來說,急救針裡面的成分需要用十五分鐘才能充分發揮效能,莊續騰正好休息二十分鐘,用這段時間總結一下前面的經驗和成果。
傑里米被莊續騰揍到虛脫,低垂這頭,任憑藥物在他身體內流動。他現在很後悔更換了毒素檢測和武裝舌頭,那植入體過於強韌且不再致命,不然還可以嘗試咬舌自盡。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眼神盯着莊續騰,假裝這樣做能夠傷害他似的。
此時,隨着一聲輕緩的嘆息,塔塔逐漸醒了過來。他可能對昏迷再醒來的狀況進行過針對性訓練,那副繼續裝死、偷偷觀察周圍的舉動相當專業。不過,僞裝和觀察,欺騙與揭穿本就是兩組對抗性技能。莊續騰的觀察力太強了,立刻揭穿了他。
“願意躺着就躺着,敢起來我就把你打趴下。我這兒有個問題,只和你相關。”莊續騰起身,揍到塔塔身邊,低頭俯視他,說道:“僱兵水獺,有印象嗎?”
“你是誰?”塔塔眯着眼睛,問道。
“那傢伙是奈客,他是個神經病,別和他聊天!”傑里米能在這個時候“仗義執言”,看來他內心中還存着有可能獲救的妄想。
“奈客?我記得你不長這樣。”塔塔轉動眼珠,藉着角落熒光棒發出的微光大致看清這是個緊閉的牢房。他還注意到自己嘴上扣着呼吸面罩,裡面輸送過來的氣體沒有異味,大概應該是氧氣,便知道這裡的氣密性一定極好。他嘗試啓動影從設備,結果大量設備報錯,發送和接受信號都沒有反應。
莊續騰用幽影之眼盯着塔塔的影從能量反應,順藤摸瓜找到了關鍵的核心影從設備,位於其左肋下方,腎臟上面一點的位置。他將手指頂在那裡,說道:“這裡的東西負責你的生命維持嗎?”
“不負責。”塔塔剛回答完,就感到左肋下方劇痛,他最後一個備用的設備管理影從器也被莊續騰搗毀了。“嘶……你個混蛋!我和你沒什麼冤仇,弄我幹什麼?”
“你還沒回答你和僱兵水獺是什麼關係。”莊續騰說道。
“我在僱兵中搞情報的時候就用水獺的代號,怎麼了?我沒幹擾過你的工作,沒耽誤你掙錢。”塔塔瞪着莊續騰,他猛地擡起手,準備掐住對手的脖子,但是莊續騰的神經反應和動作要快得多,啪啪兩下擊打在塔塔的咯吱窩處,直接把他的肌肉打抽抽了。隨後,他快速打出兩拳加一掌,將本想起身的塔塔重新打倒,硬生生在地面上將他控住。
“你認爲自己是公司員工塔塔,水獺只是你執行公司命令去僱兵中當一段時間情報人員的代號?你今年多大?”
“放了我,如果你不想事情鬧得更僵!”塔塔說道:“一旦我失蹤太久,鼎鑫魔創會立刻展開全方面調查,你無法承受那種壓力。特殊部不算正式編制,情況會稍好一些,但關鍵是伊麗莎白·肖的態度。只要我們什麼情報也不說,你放了我們,我們也不想主動暴露自己的無能,還有機會給你瞞下來。”
莊續騰笑了,接下來他說的話讓傑里米、塔塔兩個人的心冷得如墜冰窟。“很有趣,這話我不是第一次聽人說過。卡霍就是這麼說的,他關心形象還是業績之類;伊莎貝拉·洛克,那個外號墨皮的女人,她也怕評價不好。對了,那個艾格海德博士沒求饒,準確地說,他沒機會開口就被打死了。我感覺讓他說話會很危險,就下手快了一些。他手下倒是有求饒的,但是我·根·本·TM·不·在·乎。”
說完,他擡手一掌打在塔塔的腦門上,再次讓他昏迷過去。然後他回頭看看牙齒打顫的傑里米,目光無喜無悲且慢慢移走。莊續騰坐在地上,手臂前神撂在彎曲的膝蓋盯上,擺出一個非常放鬆的姿態。
“你怎麼敢……你要幹什麼?”傑里米的聲音沙啞、顫抖,完全失去了之前的威風。
“還得等一會兒,你的藥效還沒發揮,再給你幾分鐘恢復一下,這樣我可以控制力道,打個過癮。”莊續騰的語氣很放鬆,彷彿只是被叫起來念課文,而不是真在說一些關於生死、痛苦與虐待的話題。他安慰傑里米,說道:“別擔心,總會有個頭兒的——我們最終一定會打死你,要麼是我,要麼是道哥。唯一的可惜之處在於:你選不了。”
“讓我走!放我走!救命!”傑里米大喊道。
莊續騰完全不爲所動,彷彿他根本沒有聽力似的。
等等,萬一他真的關閉了聽力呢?所有一切都只爲了能多折磨我?傑里米越來越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