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亂跳啊？有人在找露西姐麻煩嗎？”莊續騰問道。
科斯塔笑着搖搖頭，說到：“我就這麼提一嘴，你再問我，我就得罪人了。你快點上去吧，露西老闆在呢！今天要不要在這裡吃飯，我給你好好準備？”
“能不能有飯吃還得聽露西姐的，現在我可說不準，就不約了。”莊續騰笑着搖搖頭，然後指着樓上：“露西姐還用以前的辦公室嗎？”
“對，她還在那裡而且現在就在。不知道她前面的事情處理完沒。如果按門鈴沒開門，你就等一會兒。她肯定會盡快結束其他工作來見你的。”
莊續騰熟門熟路地向二樓走去。餐廳的裝潢和過去略有區別，不過氛圍還是一樣，能讓所有僱兵暫時脫離工作的緊張感覺，獲得片刻的放鬆和休息。
來到二樓，熟悉的地板上多了一條長長的短毛地毯，地毯兩側、走廊邊上多了兩排長凳和兩個小茶几。茶几上擺着糖果、零食、汽水機和一次性杯子。長凳上坐着三個年輕人，兩女一男，都穿着黑市上能購買得到的憲法軍隊同制式裝甲作訓服。這三個人肯定互相認識，他們一起看向莊續騰，目光中帶着一點迷惑、一點期望。
“你們三個是僱兵？在這裡等露西有空？”莊續騰停在地毯上，問道。
“是。露西老闆正在接待其他人，我們在這裡排隊。”三人中的小夥子擠出一個職業性的微笑，問道：“你是委託人嗎？”
“不，我也是個僱兵。既然裡面有人，我也等會兒好了。”莊續騰在稍遠的地方坐下，然後看向露西的辦公室。“誒，換門了，還做了隔離加強，一點聲音都傳不出來。”
“你不知道嗎？門在三個半月前就換了。”
“我受了點傷，休息了一陣，確實不知道。”莊續騰誠懇發問：“爲什麼換門？”
三個人的神色變得警惕，他們互相看了一眼，同時聳聳肩並說道：“我們也不知道。”
莊續騰笑了。如果他們三個一經勾引就管不住嘴巴，那可真不適合做僱兵這一行。沒見過這三個傢伙，說明他們是這半年多時間內新來的。這麼快就有了默契，還懂規矩守紀律，看來露西姐並沒有降低選人標準。
其實不止是大門，地板、天花板、牆壁都換過，重新將露西的辦公室包裹起來。更換新式重型隔絕材料的原因很簡單：發現被竊聽了唄。
竊聽可能來自競爭對手，也可能是公司在搗鬼。如果換做其他時期，露西肯定要調查到底，直到明確自己的對手爲止。但是鼎鑫魔創的調查組在沛城活動，遇到這種事就只能裝糊塗。這世道，查誰都行，就是不能去查公司。
厚重的牆壁、大門超出了強化聽力植入體的工作能力，不過它們應該擋不住感知觸手吧？莊續騰很好奇房間裡面的事情，加上他想測試一下感知觸手的穿透能力，便召喚出一隻，讓它想辦法進入房間內。
一個辦公室總要空氣、電力、通訊的支持，對人體和大部分設備無法通過的地方，感知觸手可以用它任意變形的能力傳過去。除了鉛、金等重金屬構成的牆壁或者塗層之外，怨靈也能穿透大部分固體障礙，只需要付出更多法力以及總延伸距離減少的代價。
房間內正在爭吵，露西對面坐着夜鶯和巖雀，雙方正在比較誰的嗓門更大，還有拍桌子的力量更強。看到這一幕，莊續騰愣了一下：她們爲什麼吵得如此不可開交？利用感知觸手，莊續騰搞起了竊聽，過了一會兒才大概聽明白：夜鶯和巖雀準備出去單幹，做一個爲所有中間人提供信息的自由情報官。
當初她們兩個爲了有人收留，在莊續騰和戈工道的擔保下，與露西簽了僱兵協議。嚴格說來，她們兩個在這份協議裡吃了虧，加入、維持和離開條款都比露西名下其他僱兵更嚴厲，甚至有些不公平。考慮到當時兩人的情況：她們曾經做過情報官，很可能帶着前僱主的恩恩怨怨，有被仇人或者債主找上門的可能；兩個人的植入體沒有進步空間，維護困難且花費大；曾被帶着出賣身體，名聲也不好；情報官與僱兵是兩個職業，她們沒有工作經驗……這些同樣也是客觀現實，而且橫向對比以下，同樣的條件，其他中間人恐怕還開不出來；或者就算開出來了，露西的信譽相對更好。
協議的等級確實低了一些，但在四人組成的隊伍裡，大家平分收入，兩個人完全不吃虧，這就是加入團隊、跟對了隊長的好處。不管她們和露西的協議怎麼籤，以團隊名義幹活兒，錢就得按照團隊給。團隊內部怎麼分，露西的協議就管不着了。夜鶯和巖雀確實過了一段好日子，撐過了新手期。只是現在戈工道去護城河公司，完全不再接觸僱兵工作，奈客又失蹤了，長時間回不來。兩個人只能直接跟露西找工作，此時她們就感覺自己的分成標準吃虧了。
偏偏這段時間還有公司的調查組盤踞沛城，所有人的活兒都不好乾，收入影響頗大。兩姐妹只升級了一個植入體，另一個的維護壓力並沒有降低，而“維護聖手”莊續騰不在，她們立刻向惡性循環的趨勢跌落。兩姐妹見勢不妙，也就起了自立門戶養活自己的想法。露西一方面覺得兩個人走了很可惜，另一方面也恨鐵不成鋼，認爲她們幻想太多、眼高手低。再加上兩姐妹做過情報官，知道露西的不少情況，露西從未聽說哪個情報官能在中間人還活着的時候出去自立門戶的。
感覺她們可以談的，不知道爲什麼吵吵起來。莊續騰撓撓頭，他發現再這麼吵吵下去，露西就會設想兩姐妹會不會正在想辦法裡應外合幹掉她，兩姐妹也會開始琢磨會不會被露西當做典型給幹掉。
“呼……唉……”莊續騰起身，走到門口，把指頭懟在門鈴上。
屋裡面牆壁上的信號燈亮了，三個女人同時看了一眼，然後繼續吵。眼看三個人越來越急眼，莊續騰掏出破甲錘，狠狠砸向大門。
“咚！”厚重的大門承受了這一擊，付出了半個拳頭大小的凹坑作爲代價。敲擊聲音很清晰地傳到屋子裡面，三個人都嚇了一跳，總算回過神來。與此同時，外面的三個人也嚇了一跳，他們同時掏出武器瞄準莊續騰，顯然將他當成來找茬的混蛋。
辦公室內，露西終於注意到監控圖像了。她哼了一聲，按動藏在桌面下的按鈕，控制大門的機關開始工作。不一會兒，在胸前抱着雙臂的莊續騰出現在門口，他皺着眉頭先後看向夜鶯、巖雀和露西，然後說道：“露西姐，我要插個隊，你給三個新人說一下？” “好，真好……進來吧！”露西專門到門口給走廊上的三個人做了個安全的手勢。“有活兒，不着急。你們三個先去樓下休息一個小時，多等我一下。對，去找科斯塔，他會照顧好你們。”
莊續騰走進屋，首先翻了個白眼，然後說道：“我是真的，不用掃描了，你們兩個的影從能量波動太明顯了。對，我還活着，既沒有被公司抓住，也沒有被環境吃掉。我發現再不回來，你們反而快要出事了。”
隔音門關上之後，露西便問道：“這事兒都傳到外面去了？你們兩個笨蛋漏的嗎？奈客，從哪兒聽說的，戈工道那裡？”
“我沒去見道哥，他還不知道我回來了——我就在門外聽到的。誒，我有辦法能聽見就是了。你這裡的隔絕設施做得很不錯，但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露西明顯被嗆了一下，行走步伐中間多了個停頓，左手多扶了一下桌面，這才返回辦工作裡面。她和往常一樣帶着面具，不會暴露表情，但是在強化聽力的監控下，只要定向仔細聆聽，呼吸、心跳的節拍變化都能一定程度上反應情緒，也就不需要用感知觸手偷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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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鶯和巖雀的表情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兩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她們緊緊靠在一起，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歪着頭避免和莊續騰對視。莊續騰故意哼了一聲，巖雀吐出舌頭尖，然後故意嘿嘿笑了兩聲，總算是打破僵局。
“情報官和僱兵不一樣，懂不懂這句話意味着什麼？不管你們感覺自己有沒有掌握核心機密，外面不知情的人都會假設你們有。”莊續騰坐下來，對兩姐妹說道：“你們這件事，有沒有跟道哥商量過？”
巖雀搖搖頭。
莊續騰擡起左手，一拳砸下去，暗中利用崩解效應把面前的人造石茶几直接砸成碎片。巨大的響聲和令人震撼的效果把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六隻耳朵同時豎起來聽莊續騰訓斥。
“咱們四個人的隊伍沒說過解散吧？道哥去了護城河沒錯，但是他沒離隊吧？你們兩個聽了誰的蠱惑想到這麼一出的？你們要是去問問他，他指定不同意。道哥，再怎麼說，你們敢把後背交給他守護吧？他的意見不去諮詢，就敢拆隊，真覺得我死定了、回不來，是吧？”
這帽子過大過沉，兩個人的腦袋合起來也不敢戴。“奈客，別生氣，我們就是形勢不好，想試試去外面闖一闖。你回來了，我們肯定不離開。巖雀，你說對不對？”
“對對對對對對對對……”巖雀顫抖式點頭。
“有什麼問題就解決什麼問題。缺錢就想錢，缺保養就找保養，別想着用創造新問題的方法去解決舊問題。如果自己想不明白，就找能託付性命的信賴之人詢問。唉……”莊續騰訓完兩姐妹，然後看向露西，說道：“我幫你指導僱兵了，所以桌子錢我不賠。”
“砸就砸了吧，不用你賠。”露西搓搓手，見姐妹倆老實了，頓覺肩膀輕了不少，便長舒一口氣。“啥時候回來的？現在怎麼個情況？”
“昨天回來的，先回了家，今天就過來看看。唉，也怪我，出去呆的時間比預想更久，已經久得要出亂子了。”莊續騰擺擺手，示意過去的事情先讓它過去。“我回來就說明能繼續幹活兒，但這不代表就一定風平浪靜。看着來吧……誰叫我在沛城僱兵行業算是個人物，而僱兵總是很適合背黑鍋呢？”
露西點點頭，說道：“雖說卡霍和伊莎貝拉的死由園丁組織負責，但保不齊鼎鑫魔創還想借這件事給自己撈好處。另外，我剛接到更新的消息：那架由沛城起飛，鼎鑫魔創集團的運輸直升機是被人擊落的。機上所有人無一生還。你們猜猜這些人是幹什麼的？”
莊續騰挑了挑眉毛，說道：“我在回來的路上看到火球、爆炸和濃煙，還遭遇封路，就是爲了那架直升飛機。我讓本地人帶路，從衰原繞回來，鼎鑫魔創的人員還攔住我檢查。我感覺這事兒挺大的，但不知道飛機裡面是誰。”
氣氛一度陷入沉默……露西歪着頭盯着莊續騰，僵硬的身體看起來彷彿商店裡的假人模特。夜鶯和巖雀的大腦也有些宕機：她們驚恐地發現，鼎鑫魔創居然又死人了，這真是倒了血黴。最可怕的，莫過於這件事又和奈客或多或少建立了聯繫……天哪，不會再來個調查團吧？
“飛機上的乘客是鼎鑫魔創的調查組……”露西嘆了口氣，說道：“我本來以爲這是個好消息呢，以爲這預示着調查組離開沛城，整個行業就能重新迎來好日子。奈客，說句不好聽的話：你這倒黴的傢伙，估計要上公司的暗殺名單了。”
不是“要上”，而是“已經上過”。莊續騰點點頭，說道：“別說公司了，我都覺得這件事邪門。要我是公司的決策者，我也會想把奈客幹掉而一了百了。嘿，咱們不可能干擾公司的決策，所以擔心這事兒也沒用。”
“你可真豁達……”夜鶯搖搖頭，好不容易纔找到勉強能用的形容詞。
“公司的殺手來了，最差的結果就是死，這和所有人類最終的命運沒有任何區別。一百年後，哪怕我再怎麼把器官換成植入體，我也會老死，難道現在就不能好好活了嗎？公司真要對我下殺手，我就更應該提高現在的生活質量。另外，公司也不一定會來殺我，說不定它們會要探究一個謎團。”
“什麼謎團？”巖雀問道。
“我爲什麼這麼倒黴能和這麼多破事扯上關係。”莊續騰翹起嘴角，露出詭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