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周圍的閃光燈閃爍得愈發劇烈起來。
宋婉清依舊緊緊抱着顏夕夜,哭得涕淚橫流,而旁邊孟霄的臉卻已經極度尷尬起來,他敏感地瞥了一眼顏夕夜懷裡的宋婉清,心裡騰起一絲糾結的異樣。
緩緩垂眸,宋婉清眸色淡漠,卻體諒地說道:“她這邊我幫你安撫,你先回去,你身體耽擱不了!”說完他就真的擡腳朝凌舒曼的方向走過去。
而顏夕夜卻眸色猩紅,目光緊緊凝視着凌舒曼,扣緊了懷裡女人的肩膀啞聲道:“讓開一一”
宋婉清抽噎着,餘光望見了不遠處站立着的凌舒曼的身影,僵了一下,卻不甘心地抱得更緊!所有的憤怒和心慌一起上涌,顏夕夜壓住了喉嚨裡那一絲可怕的腥甜,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懷裡的身軀狠狠掀開朝她走去!
“夜!”宋婉清顫聲叫了一句,拼命阻斷在了他要前行的腳步中間,顏夕夜健碩的身軀怒火攻心,整個世界伴隨着趔趄驟然恍惚了一下,他猛然扶住了眼前女人的肩膀這纔沒有摔下去!脣瓣裡艱難而緩慢地吐出“凌舒曼”三個字,就在瘋狂襲來的眩暈中徹底昏厥了過去一一
整個現場,頓時一片混亂!!
甚至連凌舒曼都睫毛猛然一顫,臉頓時蒼白,她想要上去看看,那麼那麼的想上去看看!
可是突然之間就有好多人蜂擁而來,圍住了他,而距離他最近的那個穿病號服的女孩子更是淌着熱淚用渾身最大的力氣支撐起他的身體,大聲叫着他的名字,最後抱着他一起倒下去一一
凌舒曼只覺得自己纖弱的四肢僵住了,那麼冷,那麼冷,前所未有。
一股熱淚從胸腔裡嗆出來,一直凝聚到她的眼睛裡,她想別開目光,想讓自己無措的雙手能找到一個合適安放的地方,可是沒有,她渾身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
滿心滿眼都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刻,他低垂的俊逸眉眼,他擦過她耳邊的溫熱呼吸,他扣在她後腦上那霸道有力的手掌一一還有他緊緊護着她讓她先走,子彈破空打到他血肉裡的瞬間!!!
可是此刻,他們只距離這麼遠的距離,她卻無論如何,都跨不過去!
------
醫院。
凌舒曼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醫院的。
她不認識從娛樂城到醫院的路,她也無法上車,無法跟在任何人旁邊走回去。偌大擁擠的人羣裡她孤身一人,她只能凝視着孟霄帶走他的那輛車遠去,一路打聽,坐上最早的公車往回走。
她渾身的衣服都是潮溼,沾了些許泥水的,投出隨身攜帶的那一枚硬幣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右手上被皮靴狠狠碾壓着踩過的痕跡,流血了,蔥白手指上的那些血,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的。
她失神地一路坐到醫院,走出電梯,在他被搶救的那個樓層停下,心臟被揪得喘不過氣來。
不遠處,孟霄正跟主治醫生交涉着一些什麼事,眉目冷清緊繃,插進褲袋的雙手有着肅殺的味道,隱約可見攥緊着的拳頭。
周圍太多人需要安撫,需要交代,孟霄此刻卻根本沒空理。他冷冷交代好最後一件事,也準備在急診室外面等待搶救結果,可無意中掃到了旁邊凌舒曼的身影,他的眸子又緩緩凝聚到了一起。
緩步踱到她面前,孟霄看了看她這纔開口道:“夜在裡面搶救,如果子彈安全取出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但是如果感染或者發炎一一或許就真的麻煩了。”
凌舒曼一張臉愈發蒼白,她纖弱的雙臂抱緊自己,渾身發顫,點點頭。
孟霄看着她,眉頭蹙得更緊。
片刻,他雙手張開撐在她兩側,凝視着她清秀中透着柔美的眉眼,緩緩開口:“我一直以來都很欣賞你身上的那份冷靜,所以喊你嫂子,可是,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就算以前大哥是不對,但是他現在爲你做的一切,你都能看在眼裡。”
“但是你,憑什麼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推開,哪怕是他陷入生死的境地,你身上到底有什麼不同?一一可以引得他幾次三番爲你喪命都願意,恩?”
凌舒曼清澈的眸光顫動了一下,目光裡有一絲蒼涼與絕望,也凝視着他。
孟霄繼續說道,緩慢而有條理,“不過就是跟夜有糾纏而已一一做錯了事就應該補償,可就算是補償,也應該有限度,他還了這麼久還沒有還夠嗎?一一你看看你,同樣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怎麼就會讓他一直有拿命來償還你的衝動呢?”
凌舒曼渾身顫得更加厲害,長長的睫毛都在簌簌抖動。
氛圍有一絲僵持。
“孟霄!”宋婉清從搶救室出來,眼眶猩紅,壓抑着帶着顫抖的哽咽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原因查清楚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出意外一一我看清楚了那是槍傷,你跟我解釋一下他到底是怎麼弄成這樣的?!!”
孟霄的注意力,這才被分掉了幾分,又瞬間蹙緊眉頭:“我以爲你應該更清楚。”
冷眸再次掃了她一眼,他冷冽而緩慢地起身,開口道:“這件事鬧得太大我不敢多說,如果你想知道,可以等他醒了去問他自己,前提是如果他能醒過來。”
宋婉清頓時氣得火大,眼眶又紅了一圈:“你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如果他能醒過來!?他必定也一定是要醒過來的!”
她拼命的壓在心中的怒,還有疼痛,轉眸,她就發現了在座位上靜靜坐着的凌舒曼。
四目相處,幾乎是瞬間就“呲啦”一聲冒出了火花!
宋婉清忍不住冷笑,笑得有那麼一絲癲狂,“又是你一一凌舒曼,又是你!!”
不顧自己的腿還沒有好全,宋婉清艱難地走到她面前,帶着滿眸滿腔的怒火道:“爲什麼你會一直要他這樣?凌舒曼,你覺得好玩是嗎?!”
她眼眶猩紅更重,“他替你擋槍子替你躺在病牀上!你自己爲什麼不去躺在上面,你怎麼不去死?!一一你不是說不喜歡他嗎?不喜歡你爲什麼還要靠他那麼近,凌舒曼你這個賤人!”
裡面正搶救的護士聽到了聲音,拉開門蹙眉道:“你們不要吵行嗎?這裡搶救病人呢吵什麼吵!”
凌舒曼的心臟猛烈一顫,小臉蒼白,目光裡碾壓過一片蝕骨的痛苦和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