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靜,那種只屬於夜色的香氣瀰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
在這時,任何一草一木,都不象在白天裡那樣現實了,它們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們的細緻之點,都保守着它們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四歲的凌舒曼披頭散髮,穿着純白的連衣裙,在夜色中泛着絨絨的銀邊。
她躡手躡腳地穿過走廊,來到房門前,輕輕地,小心翼翼的扭開門。
房門一陣悉簌的響動後,被打開了。
屋子裡漆黑一片,只能透過從窗外射進來的朦朧月光,才隱約看清牀的位置。
牀上,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正呼吸均勻的甜睡着,長長的睫毛微微的抖動,完美的薄脣輕輕地抿着,像極了童話裡的睡美人,可他明明是男的,卻生得比女人還美。
凌舒曼把順直的長髮梳到前面,遮住了整個臉蛋,只能透過髮絲,隱約看路,在她出發前,已經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這副摸樣,很是滿意,因爲像恐怖電影裡的鬼。
她慢慢的朝顏夕夜走近,一步一步,走得極其小心,心裡卻緊張得厲害,而且在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到的詭異氛圍裡,其實她也在害怕。
待她走到牀邊,她得意的拿起手中的彩色筆,慢慢的朝他臉上伸去。
筆尖離他的臉越來越近,她甚至想好了要在他的臉上畫什麼,畫一隻小狗,或者畫一隻烏龜,如果臉上的空間足夠富餘,她還可以在上面寫字。
即使在她畫畫寫字時,他突然醒過來也沒關係,他猛地看到她的這副模樣,一定會被嚇得心驚肉跳,肝膽俱裂。
想到這,隨着筆越靠越近,她也越來越得意!
30釐米...20釐米...10釐米...
她的手離他越近抖得越厲害!
突然
一隻比她略粗的手,又準又狠又有力道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嚇得她不停地驚叫,把筆甩出了幾米遠,整個人也被嚇得魂飛魄散!
啊一一
凌舒曼滿頭大汗的從牀上坐起來,大喘着粗氣,好一會,纔回過神來。
她做夢了!
夢到了四歲時,自己裝鬼跑到顏夕夜的房間嚇他,結果,他沒被嚇到,自己倒是被嚇得不輕。
他從來都是這樣,睡覺警覺得連輕微的響動都能清晰可辨,那時他才十歲,個性沉穩陰冷,又不愛笑,令她生厭。
他現在倒是經常笑,卻比不笑更爲可怕,因爲他的笑總是帶着戲弄,帶着蠱惑和傲慢,似能把人一點一點的撕碎!
她平衡了呼吸,順手拿起擱置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在一個熟悉的號碼上點了撥打鍵,待到電話那頭接通,她猛的深吸了一口氣,捂着胸口,要把剛纔收到的驚嚇壓下去:“維澤,醒了嗎?”
顧維澤用剛剛睡醒時的沙啞聲音說道:“嗯,剛醒。”
“我昨晚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了。”凌舒曼頓了頓,似乎聽到電話那頭有響動聲,疑惑的問:“你那邊有人?”
“沒有啊,我昨天手機沒電,拿去充電了,昨晚找我有什麼事?”顧維澤答得有些心虛,隨即朝身邊的楊曦做了禁聲的動作。
凌舒曼直覺聲音不對,可又聽顧維澤連聲解釋道:“沒什麼,腳抽筋了,已經好了,沒事了。”
“嗯,你小心點,抽筋說明缺鈣,要多喝點牛奶,補鈣的。”凌舒曼關心的叮囑着顧維澤,接着又說:“其實我只是想問你,你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順便我有事要和你說...”
“今晚?”顧維澤沉默了片刻說道:“恐怕不行,最近公司接了不少廣告和片約,這段時間都要出去應酬。”
公司接了不少廣告?這事她怎麼不知道?而且天星的規模不大,業務量自然也就不多,突然間接入這麼多的廣告和片約,不免令凌舒曼覺得很奇怪。
事出無常必有妖,也不怪她多想,於是問道:“這些事我怎麼不知道?都是些什麼公司?”
“哦,最近忙昏頭了,也沒想起來告訴你,夕夜給公司介紹了不少有實力的廠商,初步接觸過,都很有合作的意向,目前在敲定中,如果都能定下來,對天星來說,無疑是個利好的消息,你知道的,我的夢想就是要把天星做大。”
“維澤,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可是顏夕夜爲什麼無緣無故要給你介紹客戶?”不知道爲什麼,凌舒曼的心頭隱隱泛着不安,因爲她深知顏夕夜每做一件事,每一個決定都是帶着強烈的目的性。
顧維澤清了清嗓子:“別那麼緊張,夕夜沒有你想的那麼老奸巨猾,他不過是出於老朋友的立場,想拉我一把。”
“但願如此吧。”雖然有不安,但也實在想不出顏夕夜會有什麼目的,畢竟介紹客戶算是一件好事。
“舒曼,記得吃早餐。”顧維澤聲音輕柔體貼對着話筒另一端又簡單叮囑了幾句後才掛斷手機。
面對電話裡的忙音,凌舒曼一片迷茫,心想既然顧維澤沒有時間,與他攤牌的事只能往後延了,只是這事一天不解決,真的令她坐立難安。
有些魂不守舍的掛了電話,凌舒曼深深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也不再讓自己多想了,一個翻身起牀,打算洗漱完畢後去接楊曦。
城市的某一處,楊曦的公寓裡。
陽光從純白色的紗幔中折射進來,將略顯凌亂的牀榻映亮,牀榻下面的地毯上有男人的長褲、女人的紅色連衣裙,還有一件惹人遐想的紅色蕾絲。
顧維澤低低的笑着,粗壯的手臂將楊曦的腰肢圈住:“小東西,搶走我的手機做什麼?”
楊曦的頭從顧維澤的懷裡擡起來,清純的臉頰透着妖嬈的神情,嘟着小嘴攀上了顧維澤小麥色健壯的胸膛,嬌嗔的語氣裹着一絲不悅一一
“你偏心!懷裡明明摟着人家,還要跟她柔情意的,人家會吃醋嘛。”
“吃醋?”顧維澤挑眉一笑:“你應該很清楚她是我什麼人,這有什麼醋好吃的?”
“顧總。”楊曦撒嬌地從背後摟住了他:“今天晚點到公司不行嗎?”
顧維澤沒有回頭,只是長臂一伸,拿過浴巾淡淡地說了句:“你別忘了你今天還要拍廣告,一會舒曼就該來接你了,而且我今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嘛!人家不要你這麼快就走。”楊曦乾脆摟着顧維澤撒起了嬌。
“乖,我們來日方長,何況一會凌舒曼到了,被發現總該是不好。”顧維澤捏了捏她的鼻子,帶着些寵溺。
“你看,還說你不怕她?”
“我怕她?開什麼玩笑!?”
話音才落,顧維澤手機又傳出了一陣陣悅耳的鈴聲,引起了楊曦的不滿:“討厭,一大早的,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啦!”
顧維澤不以爲意,也習慣了這種忙碌的常態,只是,拿起手機看來電顯示時,臉部的神色也變得謹慎和恭維起來。
接完電話,顧維澤呆愣了半響,連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對正在穿衣服的楊曦說:“AM集團決定換廣告代言人!”
楊曦臉色就在這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嘴巴顫動着,心裡快速升騰起了不好的預感,一股怒氣在體內膨脹,不停地膨脹,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換誰?”
“凌舒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