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回憶往事(必看)
深夜的醫院走廊中,不時的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們忙進忙出,氣氛壓抑低沉。
景悅從走廊的長凳中站起來,邁步走到霍紹南身邊,伸手撫着他僵硬的肩膀,柔聲安慰:“紹南,你別怕,姐姐不會有事的。”
霍紹南雙手扶着牆壁,眼睛直直盯着急救室的大門,好看的劍眉緊緊蹙着,他眼底的神情諱莫如深,透着深深的悵然。
景悅見他不說話,無奈的嘆了口氣,她轉頭望着急救室的方向,眼眶漸漸發紅,事情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哎……
兩個小時後,急診室的紅燈滅掉,緊接着醫生推門走出來,快步朝着病人家屬而來。
“醫生,我姐怎麼樣?”霍紹南看到醫生出來,一個健步飛過去,聲音緊繃。
醫生安撫的笑了笑,道:“別擔心,已經給病人洗過胃,現在情況穩定下來了,在加護病房觀察一晚,如果沒什麼意外,明天就能轉去普通病房。”
醫生的話,讓他們緊提着的心重重落下,隨後又交代一些注意事項,醫生便離開,吩咐護士將病人送去加護病房。
乾淨整潔的病房中,霍紹晴臉色蒼白的閉着眼睛,她臉上帶着氧氣罩,身上用着心臟監護器,因爲用過藥,所以她並沒有醒過來,還在睡。
“紹南,你回家吧,我在醫院。”景悅倒了杯水,遞給一直沉默的霍紹南,她看了看病牀上的人,臉色很是擔憂。
霍紹南接過她遞來的人,擡手看了眼腕錶,已經是夜裡12點多,他掃了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眉頭輕蹙:“你回家去,這裡有我!”
說話間,他從椅子裡站起來,給她穿好外套,一直拉着她的手,將她帶到醫院大門口。景悅掙扎不過,只好聽從他的安排。
這麼晚了,霍紹南不敢讓她開車,便給司機打了一個電話,很快的功夫,司機就趕到醫院。
司機將車子開來,霍紹南打開車門,將身邊的人拉過來,低聲囑咐她:“到家給我來個電話,家裡你瞞着點,別讓爸和奶奶知道。”
“我明白。”景悅笑着點點頭,她伸手將霍紹南的衣領拉緊,惦記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下:“我明天一早送早餐過來,夜裡如果能睡,你就睡會兒,知道嗎?”
霍紹南擡手揉揉她的頭,眼角的笑容溫柔,他輕輕“嗯”了聲,伸手扶住她的腰,讓她坐進車子裡。直到車身消失不見,他才收起嘴角的笑意,轉身回到病房。
夜晚安靜的病房裡,只有“滴答”聲響起,霍紹南坐在病牀前,將加溼器的速度調慢,他伸手握住霍紹晴的手,輕輕攥在掌心裡。
“姐……”霍紹南輕輕喊了聲,望向她的眼神忽然沉寂下來:“你忘不了景琛是不是?”
他的聲音低低的,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憊,閃動在眼底深處的光芒透着晦澀,“我明白你的感覺,因爲我也忘不了。”
“可是忘不了又怎麼樣?”霍紹南淡淡勾脣,聲音暗淡下去:“我們都再也回不去了啊……”
躺在病牀上的人,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從她眼角滑下一行清淚,瞬間沒入白色的被褥中,消失殆盡。
霍紹南一直緊緊拉着她的手,那雙溫潤的雙眸溢滿濃重的哀慼,他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可終究抵不過錯過兩個字。
錯過,錯過……
口袋裡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霍紹南掏出手機,看到上面的短信後,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將手機重又放起來,他站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暗沉的天際,心頭閃過很多畫面,讓他暗淡的心湖盪漾良久。
翌日一早,霍紹晴就被轉入普通病房,雖然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可是她的精神一直不太好,整個人似乎都變了性情,完全沒有了往日的驕傲囂張的氣焰。
這幾天,霍紹南和景悅輪流在醫院照顧她,雖然他們儘量瞞着家裡,不過還是被霍霆發覺,終於是沒有瞞住。
霍霆站在病房裡,臉色鐵青的望着女兒,見她披頭散髮的坐在牀上,心底的怒火一浪高過一浪。景悅站在邊上不敢說話,她還從來沒有見過公公生這麼大的氣,臉色有這麼難看!
“爸!”霍紹南看到父親臉色黑沉,也皺起眉頭,他走到父親身邊,沉聲道:“姐身體剛好些,您……”
“住口!”
霍霆臉色一沉,轉頭望着兒子,掃過去一個凌冽的眼神,立時讓霍紹南閉上嘴,站在邊上。
忍住心底翻涌的情緒,霍霆緩步走上前,他站在病牀前,雙肩微微還有些抖動。這個他辛苦養育了29年的女兒,竟然爲了一個男人,能夠捨棄性命,怎麼能不讓他心痛!
霍紹晴微微擡起臉,望着父親眼底的怒火,心底顫了顫,“爸……”
啪——
她的話還沒喊出口,臉上就落下一個巴掌,火辣辣的疼。
霍霆揚手對着她的臉狠狠扇下去,因爲用力過猛,讓他手腕都跟着輕顫起來,“別喊我爸,我們霍家沒有你這樣的子孫!”
霍紹晴臉被扇偏過去,嘴角都滲出一股甜腥的味道,她低着頭,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眼見着景悅就要上前,卻被霍紹南伸手拉住,對着她使了個眼色,不讓她過去。
“霍紹晴!”霍霆顫抖的伸出手,指着她怒道:“我們辛苦把你養大,就是爲了讓你這麼糟踐自己的嗎?”
霍紹晴低着頭,說不出話來,眼裡含着的淚水,“吧嗒”一聲滾落出來。
“你真是自私啊!”霍霆低低嘆息一聲,眼眶微微發紅,“你只顧着你自己,都忘了你還有父母嗎?!”
霍紹晴臉上的淚痕滿布,她哭着擡起頭,伸手摟住父親的腰,撲到他的懷裡:“爸爸,對不起,我錯了!”
回手摟住女兒,霍霆眼角的淚水溢出來,他從小就疼愛這個女兒,如果讓他眼睜睜看到女兒有什麼意外,他怎麼承受得住?!
他也年輕過,也愛過,甚至愛的刻骨銘心,可他卻從來也不敢忘記自己是有父母的!也許叛逆的時候,他也能夠忍下心腸,可是如果父母因此有什麼閃失,那他即使擁有了幸福,這一生也不能安穩度日!所以當年,母親執意反對他和子清在一起,他並沒有忤逆,只因爲他時刻記着父母的養育之恩,他本就無以爲報,怎麼還能讓他們傷心難過!
對於子清的虧欠,他能用下輩子去償還,可如果父母因他而有什麼損失,那他便是死一百次,也不能償還!
景悅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抱住霍紹南,哭着覆在他的懷裡,哽咽着抽泣。
病房外面,景琛已經駐足良久,他沉默片刻,終於默默退開,轉身走遠。來到醫院的樓下,他仰頭望着明媚的陽光,嘴角沾染上一絲笑意。
一個月後的機場,人來人往的大廳中,來往的身影匆匆。
“姐姐,”景悅伸手摟住霍紹晴,眼裡含着淚水:“你安頓好,馬上要給我們消息。”
霍紹晴低低一笑,擡手揉揉她的臉,語氣溫柔:“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自從出院後,她就開始籌備去美國深造服裝設計,一切手續辦妥,她終於能夠離開。
景悅邊擦眼淚,邊點點頭,依依不捨之情都表現在她的臉上。
看到她哭的像個小淚人,霍紹晴急忙伸手將她摟在懷裡,語氣也帶着哽咽:“悅悅乖啊,咱們不哭了,你肚子裡還有我寶貝侄子呢!你這樣哭,我可心疼死了!”
霍紹南嘆了口氣,伸手將妻子摟在懷裡,擡頭盯着姐姐,臉色也很沉悶:“姐,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放心!”霍紹晴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眼中涌起一絲笑意:“紹南,你要照顧好家裡,也要照顧好悅悅,知道嗎?”
霍紹南臉色微微一變,低頭看了眼在她懷裡抽噎的景悅,眼神暗了暗,“我知道。”
見他應允,霍紹晴心裡也安心下來,她將行李整理好,正要轉身,卻聽景悅忽然大喊一聲,“三叔,在這裡!”
景琛穿着一身米色的休閒服,對着他們招招手,笑着走過來。
他走過來的身影背對着光,霍紹晴挑眉望過去,心頭一片悵然。他的容貌亦如初見,只是這十年走來,她依舊停留在原地,而他早已不知去向。
景悅將自家三叔拉過來,調皮的眨眨眼,對着他使了個眼色:“三叔,你怎麼纔來?”
看到她的眼神,景琛微微一笑,神情自然溫和:“路上有點堵車,對不起來晚了。”
景悅忙的笑了笑,伸手拉起霍紹南躲去一邊,將最後的時間留給他們。
他們離開,就只剩下他和她面對面的站着,霍紹晴低着頭,什麼話都沒有,景琛也覺得尷尬,不自然的咳了咳。
“美國那邊都安排好了嗎?”想了半天,景琛終於擠出這麼一句話,表情略顯僵硬。
霍紹晴緩緩擡起頭,俏麗的臉龐帶着笑意,點頭道:“嗯,都準備好了。”
望着她嘴角那抹純淨的笑容,景琛心裡微微一動,眼前浮現出第一次看到她的樣子,那時候她嘴角噙着的笑容,也如這般單純美好。
“紹晴,”景琛心思微動,眼裡的目光柔和下來,“如果你有什麼需要,隨時都能找我,只要我能,一定盡力幫你。”
霍紹晴低垂着臉,烏黑的眼眸盯着腳尖,許久後才慢慢的說道:“謝謝你,可我不能!”
微微頓了下,她倏然擡起頭,晶亮的眼睛直直望進他的眼底深處,艱澀道:“景琛,只有徹底忘記你,我才能活下去!”
她一字一句堅定的開口,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堅毅,讓景琛震撼住,竟然說不出話來。
霍紹晴沒有在多說什麼,五指收緊,推着行李車,在衆人祝福的目光中,慢慢轉過身。就在她轉身的那個剎那,她眼角的餘光最後一次掠過景琛的俊臉,將那些年所有幸福的畫面都定格住,而後全部刪除乾淨。
霍紹晴邁步走進登機口,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揚起頭,將眼淚逼回去。景琛,這十年,我無怨無悔,可從今以後,我們之間就連回憶都不再有!
望着前方消失的那道身影,景琛狹長的桃花眼眯了眯,他忍不住輕輕笑起來,心底一片釋然。紹晴,願你過得比我好!
開車從機場回來的途中,景悅還一直在抹眼淚,霍紹南伸手揉揉她的頭,忍不住笑道:“好了,我姐是出國深造,又不是不回來了,用得着這麼傷心嗎?”
景悅抽出紙巾將臉上的淚痕擦乾,轉頭看着他,道:“其實姐姐離開很好的,如果她嫁給我三叔,也不會幸福的!”
“爲什麼?”霍紹南眉頭蹙了蹙,情不自禁問了句。
景悅慢慢低下頭,輕撫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沉聲道:“有些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努力也變不成你的啊!”
她的話,讓霍紹南臉色一變,握着方向盤的手指忍不住收緊,幽深的眼眸瞬間暗淡下去。
“我三叔那個人啊,真不知道上輩子是什麼轉世,怎麼能禍害那麼多女人的心呢?”景悅嘻嘻笑着,自顧笑道:“我一直都感覺,他這輩子是娶不到老婆的!”
她笑着說完,擡頭卻見霍紹南沉着一張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心裡沉了下,她嘴角的笑容散去,眼神木然的轉過頭,望着窗外。
“停車!”
景悅忽然喊了句,霍紹南來不及想,本能的踩住剎車,將車子停在路邊,轉頭問她:“怎麼了?”
伸手指指路邊的那家嬰兒用品店,景悅笑着拉起他的手,道:“我們去看看。”說話間,她就把霍紹南從車裡拉出來,快步走向那家店鋪。
推開店鋪的大門,迎面的櫥窗裡擺着仿真寶寶的玩具,景悅笑着跑過去,伸手摸摸玩具的臉,竟然也有幾分皮膚的真實觸感。
景悅已經懷孕四個月,雖然她身材偏瘦,肚子並不明顯,不過細看還是能看到她腹部微微的隆起。店員看到他們衣着華麗,忙的殷勤過來介紹。
“小姐!”店員拿起一個套裝盒子,語氣溫柔的介紹:“這是我們店的新款,專門是給新出生的寶寶準備的衣服,衣料穿着很舒服的。”
景悅偏頭看過去,臉上的神情滿是溫柔,她隨手拿起一雙小鞋子,放在手掌中,愛不釋手:“真可愛!”
將手裡的小鞋子舉到身邊男人的面前,景悅一臉歡喜的問他:“紹南你看,這鞋子好小啊,寶寶出生後的腳,也是這麼小嗎?”
霍紹南眼見着她遞來的鞋子,臉色沒由來的閃了閃,菲薄的脣瞬間抿緊。
見他不說話,景悅心底狠狠揪了下,她僵硬的收回手,勉強勾起一抹笑,對着店員笑道:“這些我全都要了,包起來吧!”
“好的!”店員見她這麼大方,立時笑着拿起東西,跑去銀臺結帳。
從嬰兒用品店出來,景悅臉色一直很低沉,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沒有在說過話。
霍紹南手裡握着方向盤,俊逸的臉龐微沉,他轉頭望着景悅黯然的臉龐,眼裡的神情也沉下去,他抿着脣,好看的劍眉深鎖。
……
建造在半山腰的別墅,依山傍水,夜晚的時候,皎潔的月光明亮。
莫晚推開臥室的門,只見大牀上沒有人,而浴室裡亮着燈。她笑着從門縫望進去,只能看到男人露着上半身,正坐在浴缸中發呆。
臉上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莫晚反手將臥室的門關好,而後輕輕走進浴室,她將身上的衣服脫下去,一股溜的鑽到浴缸中。
冷濯正在呆呆發愣,想着心事,他只看到浴缸裡的水動了動,緊接着身後便貼上來軟綿綿的一團,讓他嘴角霎時有了笑意。
“老公……”莫晚坐在他的身後,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紅脣有意無意的擦過他的耳邊:“我給你洗澡好不好?”
冷濯眼底的笑意深濃,他微微側過頭,板過她的臉,一個深深的吻落下去,脣齒間的悸動無限,“好啊。”
等到他心滿意足的擡起臉,莫晚胸前已經烙印下無數的紅痕,她伸出虛軟的手指,輕戳他堅硬的胸膛,嬌嗔道:“你這個大壞蛋!”
冷濯輕輕笑出聲,伸手又要抓她,可她身上沾了水,滑不留手的,被她一個閃身躲到他身後去,她乖乖的拿起洗髮水,討好道:“好嘛,我不敢了,我們洗澡吧!”
將洗髮水擠在手心裡,莫晚動作溫柔的塗抹在他的頭上,她攤開掌心輕輕的揉搓,眼看着白色的泡沫在她手掌中越來越多。
雙手緩慢的揉搓着,莫晚嘴角染着笑,可她洗着洗着,臉色越發暗沉下去,她手指輕撫着他的腦袋,指腹一遍遍的滑動,直到眼裡的淚水忍不住的滾落出來。
“唔……”
莫晚緊咬着脣,卻還是抑制不住喉間破碎的哭泣聲,她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脖頸,將臉貼在他的後心處,“老公,都是因爲我,都是因爲我!”
男人深邃的眼眸動了動,他嘆了口氣,伸手將靠在他後背哭的泣不成聲的小女人拉過來,溫柔的摟在懷裡,“晚晚,這不是你的錯!”
莫晚眼前一片氤氳,她覆在他的心口,看着他身上落下的一個個傷痕,忍不住問他:“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關於他的過去,莫晚並不瞭解,以前她也追問過,可是冷濯每一次都敷衍了事,並未告訴過她。雖然她並不甚瞭解,可也明白,那必然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冷濯勾脣笑了笑,低頭在她額頭親了下,腦海中的思緒追憶,聲音卻很平靜,“當年我媽媽被送到國外後生下我,因爲有人暗中搗鬼,所以生活一直都很艱難。媽媽找不到賺錢的工作,只能靠做手工活,或者洗盤子來養我,最慘的時候,她只能去醫院賣血!媽媽想要帶我回國,但是有人阻止,也一直都沒能如願,後來那場大火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可我當時只有十歲,能做什麼呢?”
冷濯低低一笑,深邃的眼底落滿深深的失落,“我被人賣到黑市,去打黑市拳,可我年紀太小了,怎麼打得過那些比我高出幾倍的男人,所以我只能鬥狠,否則我早就不知道多少次死在臺上,被人丟到垃圾桶!”
莫晚伸手捂住嘴,眼裡溫熱的淚水淌下來,她雙肩不停的抖動,整個人還在瑟瑟發抖。黑市拳,她曾經也瞭解一些,那是有錢人的娛樂項目,殘忍無比的搏擊,輸得人賠掉的便是性命!
“後來我遇見周震,也就是周少延的父親!”冷濯低下頭,輕輕拭去莫晚臉上的淚水,臉上的表情異常平靜,“他的勢力很大,也很器重我,當年把我帶在身邊!可他也想控制我,讓我給他賣命,殘殺無辜,有一次他讓我去暗殺另外一個黑道的頭目,我中了一槍,差點死掉,幸好遇見媽媽,要不然,你肯定就見不到我了!”
莫晚用力吸吸鼻子,知道他嘴裡的媽媽,指的是傅玉,她伸手環住他的手臂,心底也萬分感激,幸好那時候,他遇見冷家人,要不然也許她真的就不能遇見他了。
想到此,莫晚心底狠狠顫了下,直到此時她才深深感悟到,今生能夠遇見他,事件多麼慶幸的事情!
冷濯擡起頭,輕撫着她的額頭,眼裡的神情悠然寧靜:“後來冷家遇到資金困難,而我也想擺脫周震的控制,所以纔會拿走那批貨。晚晚,你知道嗎,我當時確實是想着,只有周家的人都死光了,我才能真正擺脫他們!可我卻忘記了,這樣會連累到多少無辜的人,所以我今天承受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埋下的因,真的與你無關!”
頓了下,冷濯抿脣笑了笑,悵然道:“媽媽說的對,有些事情終有一天會後悔。自從我查到,那些年爲難我們母子的人就是董佳蓉,還有她暗中找唐天德幫忙後,我就在想要怎麼報仇,替我媽討回那個公道!可是……”
他忍不住頓了頓,眼底騰起一層晶瑩閃爍:“無論怎麼樣,媽都不能再回到我的身邊了!”
莫晚從他懷裡擡起身,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肩膀,將他摟在自己的心口:“老公,你還有我,還有我們!”
冷濯柔聲笑起來,眼裡的晦澀逐漸遠去,他低下頭,與她額頭相抵:“對,我還有你,還有你們!”
莫晚用力點點頭,伸手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她眼裡的笑容真摯,忍不住揚起頭,將她瀲灩的脣印在他的脣上,帶着她滿心的情意,深深吻住他。
脣上傳來一片溫熱,冷濯嚐到脣角的那絲苦澀,輕輕擡起手,將她擁的更緊,也吻的更深,他一下下輕啄在她的嘴角,聲音沙啞道:“晚晚,別哭。”
可他說得這些話,幾乎將莫晚的整顆心都揉碎了,她心口鈍鈍的痛,想起他曾經所經受的那些日子,她便痛到不能呼吸,爲什麼老天安排他們相遇的這樣遲?如果她能夠早點遇見他,她一定會用盡她的全力守在他的身邊,至少告訴他:親愛的,你不是一個人!
冷濯低低的哄她,可是他越是柔聲細語,她眼角的淚水越多,他盯着她哭到氾濫的眼淚,終於無聲的嘆了口氣,心疼又心酸!
早知道她這副模樣,他還是不應該告訴她,那些痛苦的回憶,只有他一個人承受就好,何苦讓她又跟着遭一次罪,傷心難過一回呢?!
低下頭,他將脣尋到她的眼角,將她不斷涌出的淚水,全部吸允乾淨。他最害怕看到她的眼淚,尤其是她苦痛的眼淚,他真的好心疼。
“晚晚……”男人將她壓在浴缸裡,傾身覆在她的身上,“不哭了。”
莫晚揚起頭,望着他明亮的雙眸,心底一片酸澀,她以前一直認爲他是個變態,將掌控人命當作樂趣,可她今天才明白,他爲何會把自己武裝成那副模樣?只是因爲他的心裡,竟是如此脆弱,從出生就沒有一個完整的家,與母親相依爲命,卻也只能眼睜睜看着至親葬身火海!後來他的人生更加慘淡,暗無天日,如果不是他頑強的活下來,真的不知道要死幾百次了!
與他相比起來,莫晚就覺得自己好幸福的。雖然她的童年也慘淡,但是比起他來,她還是安逸的,不知道要安逸多少倍!
這樣想着,莫晚更加心疼,她爲了曾經咒罵過他的每一句話感到歉意,感到心顫,是她並不瞭解他,是她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所以纔會那樣指責過他!
是她的錯,是她錯的太厲害了!
“嗚嗚……”莫晚哭的直抽泣,咬着脣低喃:“老公,對不起,對不起!”
眼見着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冷濯心知她是又想到曾經的那些事情,他臉色驀然,心頭無限感概。曾將的那些事情,他心裡也有幾千幾萬個抱歉,只想用他後半生的所有,去補償她。
她的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珍珠,不停的滾落下來,冷濯真怕她把眼睛哭壞了,可他哄不好她,只能用最有效的辦法,讓她止住哭聲。
浴缸的水,隨着起伏的晃動,一**溢出,蔓延到光潔的地面上。漸漸的,浴室裡的哭泣聲被嚶嚶的嬌喘淹沒,這一室的春色,盎然火熱……
一棟白色的花園別墅,屹立在夜色中。男人開車回到家,熄火後,並沒有馬上進屋。他微微降下車窗,手指間捏着一支菸,點燃後並沒有吸,而是看着它燃滅,直到盡頭。
霍紹南將手裡的菸蒂掐滅,手指輕輕一彈,菸頭瞬時沒入花園的草地中。
微夏的夜晚寧靜,空氣中飄散着一股青草香氣。半響,霍紹南推開車門,臉色陰霾的邁步,走進家門。
推門走進去,客廳裡黑漆漆的,沒有亮燈,他想要伸手將壁燈打開,卻有人先他一步,將落地燈打開。
景悅坐在沙發裡,她低着頭,臉色並不好看,整個人也透着淡淡的落寞。
見她坐在沙發裡,霍紹南臉色微微一變,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問道:“你怎麼還沒睡?”
景悅慢慢擡起頭,明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黯然,她剛纔看到他坐在車裡吸菸,良久纔不情不願的回到家裡,最近這段時間,他每天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每次回來不是滿身酒氣,就是一句話不說將自己關在書房裡。
如果說,景悅以前可以容忍他,可以縱容他,可她現在不能夠了。如今她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生命,她理當爲了寶寶,爭取一下不是嗎?
望着她失神的臉,霍紹南皺眉走到沙發邊,伸手將她拉起來,道:“走吧,睡覺去。”
景悅輕輕躲開他的手,揚起頭盯着他的眼睛,語氣沉下去:“紹南,你說吧,到底還要多久,你才能忘記她?”
霍紹南臉色咻的一變,他蹙着眉頭,聲音中明顯的帶着怒意:“你什麼意思?”
垂在身側的雙手狠狠收緊,景悅轉頭瞪着他,眼神充滿低落:“霍紹南,你以爲你每天晚上捧着那些信看,我都看不到嗎?你當真以爲,我是傻子,還是瞎子?”
因爲她的話,霍紹南臉色陰沉下來,他眯了眯眼,冷聲道:“你監視我?”
景悅低低一笑,嘴角的笑意譏諷:“監視你?我還用得着監視,你所有的情緒,都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那麼清楚的寫着:莫晚,我忘不了你!”
“景悅!”
霍紹南一聲厲吼,有種被人戳中痛楚的暴怒:“當初是你要結婚的,不是我逼着你的對嗎?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愛你!”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嘶吼着喊出來的,整個人情緒激動的控制不住。
耳邊倏然迴盪着他的怒吼聲,景悅心底一陣收縮,劇烈的痛起來。我不愛你,這四個字,就如同尖利的刀子,一下子戳進她的心底深處,讓她鮮血直流!
望着她一下子蒼白的臉頰,霍紹南混沌的腦袋回過神來,他心頭隱隱一動,往前伸手將她摟在懷裡:“景悅,我們不要鬧了好嗎?”
鬧?!
景悅悽慘一笑,眼角淌下淚來,她從來都沒有鬧過。當初結婚的時候,是她刻意要挾他的,她也知道他心裡有喜歡的人,可她總覺得,人心是肉做的,只要她全心全意去愛,總有一天他能感覺到的。哪怕他的心是石頭做的,只要她一直捂在心口,終有一天,石頭也會染上她的溫度啊!
可是結婚這麼久了,無論她怎麼做,他都能視而不見。無亂她怎麼用心去愛,他都毫無迴應。原本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只要再忍忍,她總會等到的。
可是如今,她肚子裡有了他們的寶寶,可他還是這副模樣,她真的忍不下去了!難道以後,她要讓她的孩子,也生活中這種陰影中,一輩子不快樂嗎?
景悅伸手推開他的懷抱,她眼裡蓄滿淚水,定定的望着他,道:“紹南,如果我真的讓你覺得難受,你可以離開,我同意離婚!”
“離婚?”霍紹南眼底一沉,俊逸的臉龐陰霾下來,“你想要離婚?”
聽到他的質問聲,景悅含淚低下頭,心頭一片悲涼。她怎麼會想要離婚呢?自從當初想要嫁給他,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他!可如果和她一起,讓他這麼難受,那麼她寧願……放手!
霍紹南見她低頭不說話,眼裡的神情立刻陰沉,他擡起她的下顎,厲聲道:“景悅,你休想離婚,我不會和你離婚的!”
景悅伸手推開他捏着下顎的手,蒼白的臉頰上滿是淚痕:“你不想離婚,爲什麼要這麼對我?難道就因爲我愛你,你就能這麼肆無忌憚的傷害我嗎?霍紹南,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盯着她眼角滑落下來的淚水,霍紹南緊抿的薄脣顫了顫,他心底狠狠揪了下,涌起細細密密的痛楚。這一刻,從他內心深處溢出的心疼,讓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霍紹南忍不住伸手,想要將她摟在懷裡,可他卻見她失望的搖着頭,不住的後退。
“別動!”眼見着她後退,霍紹南臉色大變,顫着聲音喊她。她的腳下已經推到樓梯邊沿,下面是通往地下室的臺階。
聽到他的呼喊,景悅這才意識到不對勁,可她腳下一滑,整個人都往後倒去。
“悅悅!”
霍紹南雙目一陣收縮,他本能的往前一步想要拉住她,可他指尖只來得及觸碰到她的手心,她便尖叫着往後倒地,整個人順着樓梯滾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