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稀薄的陽光灑在慕柔止的臉上，使那張眉目如畫的臉龐越發出塵脫俗。
然而就是這樣溫婉的人，卻在數十個小時之前，對自己痛下狠手，造成了那樣不可挽回的結果……
胎死腹中，沒有生育能力？
赫連澈不敢想象，她醒來得知消息後的表情，也不敢想象，當時她懷着一種怎樣的悲痛，才狠心將他們的孩子殺害。
明明，她之前那麼珍惜這個孩子，比任何人都要期待孩子的來臨。
是他！
毀了這一切，毀了本該屬於他，觸手可得的幸福！
赫連澈覺得自己渾身冰冷，只是仲冬而已，他卻覺得周圍的空氣都被凝結成冰，心裡更是冰天雪地，暗無天日。
他好後悔，後悔當初不該以復仇的心理，接近慕柔止，揮霍一段純真的戀情；後悔不該將她的真心踐踏於腳下，毀了她名譽，將她置於萬丈深淵之中。
更後悔，這麼晚，才明白自己的心……
安靜的房間中，傳來一聲聲異動，似是水滴滴落在地的聲音。
顧心艾望着埋首，以一種虔誠的姿態跪着地上的人，眼中帶着防備，無一絲憐憫。
畢竟這個人太會做戲了，以至於他流露出的任何感情，都叫她無法信任。
“你想好了嗎，準備全盤托出了嗎？”顧心艾聲音淡然的問道。
赫連澈用手捂着眼睛，身體紋絲不動，就這樣僵持了幾分鐘，他站了起來，血紅的雙眼如同被人拿刀捅了一刀。
他嘴脣顫抖一下，眼裡是濃厚的絕望：“我說。”
顧心艾與赫連池相視一眼，心裡都鬆了一口氣，畢竟赫連澈做事過於謹慎，留下來的線索寥寥無幾。所持有的人證，只能證明他綁架了慕柔止，並不能證明他就是殺人兇手。
如果他願意親自開口，那會給他們省去很多麻煩。
赫連池側身，示意他到外面談話，在他走過自己身邊時，眼神凜冽：“香榭道路的人已經落網，只是幾個街頭混混而已，嘴巴並不怎麼嚴實，你可別耍花招啊。”
“我還有餘地嗎？”赫連澈身體一頓，自嘲一笑，回頭看向昏迷不醒的慕柔止，慼慼道：“我也已經沒有再僞裝下去的力氣了……”
赫連池走到窗臺前，不露聲色：“那再好不過。”
斂着眼簾，赫連澈不言一語的望着窗外，正當噴薄欲出的太陽，炙痛了他的雙眼。可他跟自虐似得，眼睛眨也不眨。
顧心艾望着，嘴裡說全盤交代卻緘默不語的人，皺了皺眉頭：“你出來難道只是爲了看日出，還是想一直站在這裡，直到慕柔止醒來？”
“我只是在想一個問題，過去的我怎麼那麼偏執。”赫連澈睫毛顫了顫，一滴淚水快速從臉頰滑落，落入衣領中：“得不到的越想得到，握在手中的卻棄如敝履，等回過頭來，卻發現最終自己什麼也沒得到。”
說完，他轉過頭望着顧心艾，橙色的暖陽給她鍍上一層金光，明眸皓齒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這個人就是他的執念。
可現在回頭一看，卻發現埋藏在執念裡的感情，早就淡薄成煙，這個世界上哪來那麼多刻骨銘心。
刻骨的，只是曾經自己的付出罷了。
“如果當初我……”赫連澈低下頭，望着自己左手上的訂婚戒指，想起求婚時，慕柔止溢滿幸福笑容的臉。
“這個世界上最窩囊的話，就是如果當初！”顧心艾冷漠的說道：“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就該爲你的選擇負責，要怨就怨自己，怎麼會傻到把自己逼近絕路！”
“對，我最應該恨的人，是我自己。”赫連澈慘笑一聲，戒指上折射出的光芒，甚至比陽光還要熾烈幾分，刺到他睜不開眼：“是我選擇在國外找一個未婚妻，放鬆你們的警惕，以此回來報仇，也是我，在你的藥裡動了手腳，害得你流產。”
現今這些殘忍的事實，從他嘴裡脫出，連他自己都感到羞愧！
“也是我，在電梯裡動了手腳，讓黃醫生墮樓身亡；也是我，威脅黃淼，讓他開車撞赫連心卻誤傷了艾韶華。”
“啪！”在他說完最後一個字，早已渾身顫抖的顧心艾，一巴掌扇在他臉上，憤慨道：“你不是人，簡直禽獸不如！慕柔止選得對，她不應該讓孩子來到世上，面對這樣殘暴陰狠的父親！”
“虎父不食子，在你陷害慕柔止，讓我們懷疑她時，有沒有過將孩子一併剷除的想法呢？”赫連池聲音低沉，從他肩膀上鼓動的肌肉，不難看出，他正強行壓制着心中怒火。
臉偏向一邊的赫連澈，擦了擦嘴角的血絲，一口否定：“沒有，我也沒有將柔止逼近死路的心思，所以纔會綁架她，營造出她畏罪潛逃的樣子來。我本來打算把她安養在公寓裡，直到孩子生出來，就遣送她們母子出國，可沒想到她自己逃了出來……”
“那將他們送走後呢，留在赫連家看似無辜的你，準備再做出怎樣的惡行呢？”赫連池循循善誘的問道。
“我，我準備……”赫連澈聲音有絲猶豫，眼神飄忽不定。
赫連池輕笑出聲，只是笑聲如臘月寒霜，讓人不寒而慄：“準備殺了我，然後坐享其成？”
赫連澈低下頭，算是默認了這個說法。顧心艾瞪大眼睛，臉上滿是不可置信，沒想到這人心中策劃的陰謀，竟然這樣深遠惡毒！
如果他們依舊被矇在鼓裡，赫連家該會變成什麼樣子，赫連池該會變成什麼樣子？
光是想一想，就叫顧心艾心有餘悸！
“你說你在心艾藥裡做手腳，這是怎麼回事？她吃的藥，我都提前做過成分檢測，沒有一樣藥物會導致流產。”赫連池問出了之前，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自己最心愛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傷，簡直是他心中無法癒合的痛！
赫連澈眼睛掃了一下，顧心艾平坦的肚子，眼瞼垂下，鬱郁說道：“還記得，柔止曾經送給你們的香水嗎，香水裡的一種香料，與她當時服用的暖宮藥物相沖，會漸漸在體內生出毒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