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雲歌放下吉他,而臺下的人一陣喧譁時,蘇明遠默默地走出銀月,秋天的夜空很澄淨,星星不多,卻也足夠明亮。
淡淡的月輝灑在地面上,也許……不只是個過客。
等雲茉的身體恢復的差不多的時候,雲歌再次帶她去醫院進行檢查,情況似乎越來越嚴重,前段時間雲茉還能依稀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但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幾近黑暗了。
雲歌雖然嘴上說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結果究竟怎麼樣,連她自己也拿不準,醫生告訴她一有*捐贈者會立馬告訴她,讓她隨時做好準備,這種事情推的越遲,對雲茉本身就越不好。
雲歌之前爲了不讓雲茉覺得自己跟別的小孩子不同,將她送去普通的學校和正常的小朋友一起學習,而現在,開學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雲茉該上一年級了,她卻沒有將她送去學校。
“茉茉,跟媽媽一起學習好不好啊?”雲歌特地將家裡的一個小屋子改成雲茉的學習間,打算由自己親自教女兒,等她的眼睛恢復正常後再將她送去學校。
她知道,剝奪一個孩子與小夥伴們共同成長的樂趣是很殘忍的,鄰居們也曾勸她把孩子送到盲人學校,但她不同意。
“我不想讓她因爲這件事而產生心理陰影。”
好在雲茉這孩子性格非常活潑開朗,對很多事情還沒有到敏感的地步,雲歌爲她編織的夢,她開開心心地沉浸在其中。
“茉茉,知道嗎,神仙姐姐想要給你一個驚喜,所以纔會用黑色的紗巾矇住你的眼睛。”
“真的嗎?”雲茉瞪着靈潤卻無神的眼睛好奇地問道。
雲歌嗯了一聲,鄭重地點了點頭,看着女兒天真無邪的面孔,內心的歡喜大過憂愁。
雲歌白天上班的時候,就由妹妹雲穎負責照顧雲茉,對此,她的心裡除了欣慰還有一份內疚。
這天下午,做完交接工作後,雲歌照例往員工休息室走去,一打開手機,便看到一條陌生的短信,發信人未知,大意是:若想在娛樂圈中爲雲穎謀一條出路,只需自己獻身一晚。
起初,她以爲這個人是楊澤,後來想想又覺得不可能,自己在A市中認識的人就那麼幾個,富貴而有權勢的更是沒有,有什麼人會找上她?
她猛然想起在銀月的最後一晚收到的那束花,連忙給維克多打了個電話。
“你確定查不到送花人的身份?”
“沒錯。”維克多肯定道,“我打聽過,那束花經由好幾個人的手才送到這裡,上面也沒有任何表明出處的標誌,怎麼了,你人氣這麼高,收到一束花很正常啊,也可能那人根本不想讓你知道他的身份。”
“好吧。”雲歌有些失望,暫時先不管了,不管那個人是誰,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
雲歌回絕了那人,那人發過來一個惋惜的表情,隨即又發來一條:我敢保證,你會答應我的!
雲歌瞥了一眼短信,冷笑兩聲,隨手將它刪了。
皇雅大廈高層的辦公室裡,蘇明遠坐在寬敞明亮的玻璃窗前,把玩着手裡的手機,他出神地看着遠處的景色,莫軒敲了好幾聲門,纔回過神來。
“蘇總,吳管家打電話過來問你今天夜晚回不回去吃飯?”
“爲什麼要回去?”蘇明遠轉過身來。
“今天……不是老爺的生日嗎。”莫軒不確定地問道。
“不去。”蘇明遠冷着臉告訴了莫軒自己的決定。
作爲老闆身邊的得力助理,與其將老闆的心思揣摩的一清二楚,不如實實在在地完成老闆所交代的事情,而且合乎他的心意。
蘇明遠和家裡人的關係很僵,公司裡的人多多少少也瞭解一些,平常說話也會因此避開這些話題。
所以,只用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莫軒就已經想好了怎樣回覆蘇家的管家,新劇開拍前的鼓舞會,對於蘇老爺子來說,應該是個比較容易接受的理由。
“對了莫軒,把接下來的安排都取消了吧,我要去一趟S城。”蘇明遠對準備離開的莫軒說道。
“現在?”莫軒有些詫異,“可是今晚還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
“都放在明天吧,我一會兒就走,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讓他們明天再找我。”莫軒雖然心裡不解,但還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了。
莫軒前腳剛走,林素就推開門進來了,看蘇明遠的樣子,似乎有心事。
“怎麼,在爲伯父的事情煩惱嗎?”林素走到蘇明遠的身後,一雙纖長的手溫柔地搭在他的肩上。
“沒什麼。”蘇明遠從座椅上站起身,避開與林素的接觸。
林素漂亮的眸子一黯,隨即又燦爛起來。
“我聽說今天是伯父的生日,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嗎?”
“嗯。”蘇明遠並不打算過多地提起這件事,但林素那個女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平常說話做事都很謹慎得體,今天似乎有些多事。
“明遠,他是你的父親,縱然你們之間有再大的誤會,畢竟今天是他的生日,這樣會不會不好?”
林素說完這話就後悔了,因爲蘇明遠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陰鷙,她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麼了,自打那天夜晚蘇明遠跟她說過那番話後,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一直以來,她以爲自己是特殊的,跟其他的女人不同,可是一切都好像和她設想的背道而馳。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麼多,是我多事了。”
“算了,沒什麼。”蘇明遠瞥了一眼旁邊的女人,到底是有素質有教養的當紅明星,她能這麼快就站到娛樂圈的頂峰,確實有自己的一套,光她這種說話的方式,很多人就學不來,力度拿捏的剛剛好,想對她發火都很難,更何況她的背後有着龐大的勢力,他也不想和這個女人的關係鬧僵,到時候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蘇明遠重重的舒了一口氣,又揚起了他招牌式的風流笑容:“你這麼關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覺得你多事。”
林素盯着蘇明遠俊朗的笑臉,一瞬的失神,這個男人就像一個巨大的磁場,不自覺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一會兒會去一趟S城,宴會就不陪你去了。”蘇明遠打開抽屜尋找自己的車鑰匙。
“那我跟你一起。”林素感到十分意外,她本來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夠說動蘇明遠回家,最好能帶自己一起回去,即使希望不大,也能陪她一起參加朋友舉行的一個宴會。
可蘇明遠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這讓她的心裡感到非常失落,儘管如此,她還是微笑着將蘇明遠送到了大門外。
S城是一個距A市大約兩個小時車程的小縣城,蘇明遠驅車趕到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透了。當他來到母親的墓地前,卻發現墓碑前已經立有一個人影,而那個人的到來卻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蘇明遠對上眼前的人,語氣中透着刺骨的冰冷,手上還捧着一束盛開的矢車菊。
對於兒子的反應,蘇賢城的臉上並沒有太大的表情,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和你那些高官權貴的朋友一起在豪華的別墅中舉行宴會慶祝你的生日嗎,來這裡做什麼。”
“今天是你母親的祭日。”蘇賢城淡淡地說道。
蘇明遠的脣角扯出一絲冷笑,眸中幾抹譏諷:“難得你還記得今天是她的祭日,我以爲你這輩子都不會想起這個人了呢。”
“明遠!”蘇賢城的臉上終於有了些別的表情,“她是我的妻子!”
“哦。”蘇明遠繼續冷言冷語,並沒有因爲他剛纔的那句話而緩和語氣,“不知道她在泉下聽到你這句話究竟是歡喜還是悲哀。過去了這麼多年,你終於承認她是你的妻子了,會不會有些晚?”
“對不起。”良久,蘇賢城才說出這句他早就想說出來的話。
“這話你應該跟我的母親說,而不是在這裡假惺惺的對我說,你知不知道她等你等了多久,作爲你的正妻,卻不能讓別人知道她的身份,你知不知道她忍受了多少人的冷言冷語!”
憤怒的聲音在整個墓地裡迴盪,被黑夜放大,驚得樹上的鳥兒撲棱着翅膀飛離這個地方。
蘇明遠走到母親的墓碑前,一腳踢開擺放在那裡的花,將手中的矢車菊輕輕地擱放在碑前:“你看,你連她最喜歡的花都不知道,你甚至都沒有資格站在這裡。”
蘇賢城看着眼前的情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悔恨、愧疚交雜在一起,化成了秋夜中最悲涼的一抹嘆息。
“我知道,無論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原諒我,我也不指望你會原諒我,畢竟,確實是我辜負了你的母親。”
蘇賢城臉上的堅硬被透着滄桑的悲涼替代,像是對蘇明遠,又像是對自己說道:“我年輕的時候熱衷於權利的追求,爲了有朝一日能夠在官場上春風得意不惜一切手段,讓你的母親在等待中白白耗費了自己的青春,她離開的那一天,我沒能趕回來看她最後一眼,這是我心中永遠的痛。如今,我遭到了報應,雖然我得到了曾經想要追逐的一切,卻失去了我最珍貴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