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 錢家風雲(五)
隨着錢志峰、錢凌雲和太守楊洲瑋三名見證人站了出來,衆人立即散至兩側露出空曠的大堂,至於錢氏族人和錢家衆多掌櫃,更是分成了數堆各站一方。
掃了錢志峰三人一眼,錢蘇蘇將目光放在了二哥錢四方身上,粗狂的臉龐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張口說道:“二哥,可以開始了吧?”
看到老三錢蘇蘇那有些詭異的笑容,錢四方越發摸不清他的底細,然事已至此,錢四方只能壓下所有疑惑,點頭應道:“好,開始。”
隨着錢四方的話落下,錢景琛、錢景波、錢博維等等剛纔站出來支持他的數人立即站到了他身後,還有衆多的糧行、茶行掌櫃,也是沒有任何遲疑的選擇了錢四方,很快就聚集了二三十人,只是錢蘇蘇身後也少,錢景恆等一衆錢氏族人,再加上衆多賭場、青樓掌櫃,竟是絲毫不必錢四方弱。
看到這一幕,錢四方臉色寒了下去。錢家身爲百年世家也算是枝繁葉茂,尤其這三十年來生意遍及各行各業、天下各地,錢不爲便將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生意交給衆多族人,這些生意雖零碎然聚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弱的力量,所以,錢四方曾尋求過他們的支持只是態度模糊,沒想到現在竟然支持老三,看來老三做了不少功夫啊。心底一聲嘆息,錢四方隨即又是一聲冷笑,若老三你只有這麼一點手段,今日輸定了。
對視一眼,錢蘇蘇似看到了錢四方心中所想,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輕笑道:“二哥,你的支持者,也沒老三想想那麼多嘛!”
錢四方聽出了老三錢蘇蘇的諷刺,一聲冷哼沒有搭理他,見此,錢蘇蘇哈哈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冷眼掃着大堂。
此刻,除去錢四方和錢蘇蘇這兩團人馬,還有一團人馬乃是老四錢淵的勢力,一個個都將目光放在了錢淵身上,等他決斷。另外一撥則是中立者,不過,最終的勝利正取決與他們,這就要看錢四方和錢蘇蘇誰的手段更高明瞭。
在衆人的注視下,一灰袍老者一聲輕嘆後走到了錢四方身後,看的錢四方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老者錢銳,雖然是錢家的旁支,卻掌控着錢家最大的布行,也是一股不弱的勢力,而隨着錢銳的選擇,又有五名掌櫃旗幟鮮明的站在錢四方身後。
望着錢蘇蘇,錢四方雖沒有開口,然而意思已再明顯不過,現在該你了。哈哈一笑,錢蘇蘇毫不爲意的說道:“老五。”
當錢蘇蘇的話落下,錢家老五錢升梧站了出來,與老二錢四方對視片刻張口說道:“二哥,對不起了。”說完後,老五錢升梧站到了錢蘇蘇身後,跟隨他的還有六七名掌櫃。
錢不爲一生大才,尤其是對商機的把握,更是到了出神入化點石成金的地步,天下平定後,他便料到聖上會依仗江南的繁華來帶動天下興旺,當然,這也是錢不爲和衆多江南氏族合力推動的結果。所以,錢不爲便在天下各大城池開下客棧,且全部名江南,而這客棧便成了衆多江南氏族的落腳地,生意極其火爆,老五錢升梧正是掌管着這些客棧。
看老五錢升梧選擇了錢蘇蘇,錢四方眉頭輕皺。錢家八兄弟,除去老六醉心丹道,其他人都掌握着一行生意,是一股不弱的力量,是他爭取的對象,沒想到老五竟然選擇了老三。雖有意外,錢四方隨即也就釋然,這奪嫡之爭,衆兄弟誰也不能置身事外,只能選擇一人,只不過沒有選擇他錢四方罷了。想到這裡,錢四方輕笑了聲,笑問道:“老七、老八,你們呢?”
見衆人都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老七錢垣頡眉頭輕皺,沉默片刻後張口說道:“二哥,對不起了。”說完後,錢垣頡躬身衝二哥錢四方行了一禮,而後走到老三錢蘇蘇身後,並帶走數名掌櫃。
看到老七錢垣頡的眼神,錢四方就察覺到不妙,聽他說完臉色立即寒了下去,眼中更是閃過一道寒光。
老七錢垣頡年幼便喜好美酒,而且口味刁鑽能夠一口辨別出酒的好壞,錢不爲便將錢家的酒廠、酒行交給他打理。釀酒需要五穀,錢垣頡少不了與老二錢四方打交道,只是選擇了錢蘇蘇,看來錢蘇蘇更高一籌。
冷眼盯了老七錢垣頡片刻,錢四方將目光放在了老八錢德化身上,平聲說道:“老八。”
老八錢德化乃是錢不爲的幼子頗得他喜愛,再加上出生時候天下已定,受江南歌舞昇平的景象影響頗深,喜好詩詞歌賦整日留戀青樓。因此,錢蘇蘇對老八錢德化並不報任何希望,這也是他惱怒老七錢垣頡選擇老三錢蘇蘇的緣由,八兄弟若是沒有一人支持他,顏面何在?不過出乎他的意料,老八錢德化沉默片刻張口說道:“我支持二哥,三哥,對不住了。”說完後,錢德化走到了錢四方身後,只是他留戀花叢根本不曾接掌家族生意,只是孤家寡人一個。
隨着老八錢德化做出選擇,尚沒有做出選擇的錢氏族人立即少了一半,然而就眼前情景來看,老三錢蘇蘇明顯佔了優勢,看的老二錢四方臉色越發陰沉,然而就在此刻,老三錢蘇蘇呵呵一笑,喊道:“南叔。”
頓時,錢四方眼中爆射出兩道寒光,扭頭盯着一魁梧老者。老頭兩鬢斑白滿臉皺紋,然而身子骨依舊硬朗,肅立之中自有一股豪邁。
狄辰南,雖然不是錢家中人,卻是老爺子錢不爲的生死兄弟,當年亂世之中行走天下,狄辰南曾爲錢不爲擋下無數暗殺,因此在錢家擁有着極爲特殊的地位,而且,不少人都曾懷疑,狄辰南執掌着錢家最神秘的孔。所以,若是狄辰南支持老三錢蘇蘇,錢四方雖還有些手段,怕也無力翻盤。
冷眼掃過大堂一眼,狄辰南的目光更是在老大錢凌雲身上停留片刻,最後搖頭說道:“老夫支持老三。”
這刻,很多人錢氏族人都頗爲不敢相信的盯着狄辰南,只是有喜有悲罷了。雖然已有猜測,可是聽狄辰南親口說來,錢四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的脫口叫道:“南叔?”
狄辰南並沒有回答錢四方,而是一步步走到錢蘇蘇身後,這每一聲腳步都似踩在錢四方的心頭,讓他腦海中一片空白,臉色也是越來越蒼白,甚至冒出豆大的汗珠。
看到二哥錢四方的樣子,錢蘇蘇臉上有過一絲得意,他隱忍十年,今日終是揚眉吐氣一舉奪得家主之位,如何能不興奮?呵呵笑了聲,錢蘇蘇張口說道:“二哥,你這是怎麼了?”
錢四方從不曾想過自己會敗給老三,一時間神情蕭索,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然而微微佝僂的身軀再不復剛開始的豪情壯志,而就在錢四方思索着要如何做時候,突然有聲音響起,道:“淮南道大都督沈大人,中書侍郎陳大人、戶部尚書李大人到。”
聽聞三名朝廷重臣聯袂來訪,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老三錢蘇蘇。錢蘇蘇費盡心機才獲得上風,眼看就要比老二錢四方認輸從而接掌錢家,可就在這要緊關頭,他們前來何意?而且不知爲何,錢蘇蘇更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深吸一口氣,錢蘇蘇壓下所有疑惑迎了出去。
來者共有四人,最前面並肩兩人是江南道大都督沈澶,中書侍郎、陳家家主陳柏寒,後面跟着戶部尚書也是錢家的女婿李天念,最後一人則是周褚。
錢家雖然貴爲四大世家富甲天下卻沒有任何官職在身,所以看到這幾名朝廷重臣,錢蘇蘇立即跪了下來,拜道:“草民錢蘇蘇恭迎沈大都督,陳侍郎、李尚書。”
看錢氏族人跪了一地,陳柏寒當先一步扶住錢蘇蘇,道:“世侄切莫如此,趕快起來。”稍頓了下,陳柏寒不無傷感的說道:“聽聞錢老哥病重,聖上特命老臣出京探望,可惜世事弄人非但沒能見老哥最後一面,竟還遲了一步未能送錢老哥一程,老夫心中難安啊!”
今日來此,陳柏寒和沈澶並沒有身着官府而是一襲便裝,而李天念身爲錢家的女婿,雖沒有穿孝服卻是腰上綁了根白綾。上前一步付起老二錢四方,李天念不無悲傷的說道:“二哥、老三,趕緊起來。自得到岳父病危的消息,天念是寢食難安,奈何戶部事物繁重,是一時也脫不得身,最後還是承蒙陛下仁厚,特准許微臣前來探望,沒想到還是來晚一步,小婿有愧啊!”話到最後,李天念肅然的臉龐上更是留下兩行熱淚,看的不少人敬佩不已。
李天念執掌戶部十年,是真真正正的財神爺,江南衆多氏族都想方設法去交好他,因此再清楚不過他的脾性,整日板着一張臉彷彿誰都欠他錢似的,然而今日竟留下眼淚,怪不得能屹立朝廷數十年不倒。
不同於衆人的心思,感受到李天念在自己手臂上捏了三下,錢四方生出一種疑惑,他這是何意,給自己暗示什麼?雖然不得其法,錢四方卻是順着李天唸的話不無傷心的說道:“爹爹離去前也甚是想念三妹和李尚書,只是父親知道你公務繁忙,特意囑咐不可給你去信,以免你分心辜負聖上信任。”說到這裡稍頓,錢四方再次將腦袋磕在地上,衝沈澶和陳柏寒拜道:“聖上日理萬機,還能夠惦記家父的病情,草民代家父謝過聖上,也謝過諸位大人不辭勞苦親臨徽州。”
聽到錢四方的話,錢家衆兄弟與一衆小輩立即拜道:“草民謝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此刻,錢蘇蘇雖有無盡疑惑,也只能隨之將腦袋磕了下去,看的周褚眼中露出一抹珠璣在握的笑意,這便是大勢,決勝千里之外,聖上果真大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