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家?劉備聽聞卻是一愣。
對啊,咋把這夥人忘了,這夥人可是原史自個發家的起點啊。
作爲世家,糜家的排面在徐州稱不上多高,畢竟這個家族沒出過什麼值得稱道的顯赫高官,而且歷史也不算久遠,這在重視門第的世家圈子裡自然算不得一號人物。
可能是知道宦海無所可望,糜家便早早投身於商事,通過買生地屯墾爲熟地賣出積累了原始資本,後開始經營徐州本地的牛羊絲綢鐵器等生意,倒是花開異枝頗爲紅火,使得糜家財力在整個徐州也算首屈一指的。
不過這年頭經商可不是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業,糜家越是有錢,出於嫉妒徐州世家便越是輕慢於他們。這使得糜家對謀求官身極爲渴望,以至於原史看到劉備這個潛力股後便果斷投資,最後終於混出了頭。
想來這一世也差不多,自個如今再怎麼也是比兩千石的高官,理論上可以總掌一州軍務。即便如今被世家圈子針對,但誰又能說劉備日後沒有更進一步的機會?這時候巴結上,沒準日後就能提攜個家族後輩之類的。
想通了糜家所思爲何,劉備便吩咐鄭天壽去驛館接待糜家人。不一會兒,一個年輕士子便帶着幾名隨從,挑着抗着大包小包的禮物來到了縣衙。士子讓隨從把禮物放在院內,自個來到劉備面前,落落大方道:
“草民糜氏長孫,糜竺,糜子仲,攜父祖之命,特來拜見劉長官。”
糜竺?!聽到這個名字,劉備心中一股親切之情油然而生,彷彿多年故友重逢一般。
這可是老戰友啊,上一世可是和自己一起東奔西跑了二十年,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好不容易熬出頭有了基本盤,結果因爲自個弟弟滿盤皆輸,最後心生愧疚鬱鬱而終。
前世種種化爲零星片段浮現於腦海,讓劉備心中即是親切又是遺憾。對於糜竺,他又怎地捨得擺架子。
“哈哈,子仲是吧?吾觀子仲一表人才,糜氏家風之尚可見一斑啊,快快落座。”
見劉備這番熱情,糜竺一時間卻是有些茫然。籌備了一肚子的奉承親近之言無處施展,讓糜竺一時間不知道怎麼把話接下去。
“大人說笑了,糜竺勤學多年,卻也未曾受舉孝廉,足見天資愚鈍,又怎當得起大人誇讚。”
“嗐,如今朝廷內有奸佞,外有豪強,這舉孝廉之制早已名存實亡,成了權貴提攜後輩之策,真英雄哪能以此論之?子仲莫要厚此薄彼。”
劉備這般言語卻是超出了客套範疇了,從未被如此誇讚過的糜竺一時間也有些暈暈乎乎,家中長輩叮囑的協商之言卻是忘了個七七八八。再加上其心中對劉備也是莫名有種近乎本能的信任,糜竺鬼使神差般地直接將此次造訪的目的直接托出。
“大人,草民此次前來拜訪,主要是商談大人今後屯田事宜。我糜家知曉大人在徐州屯田怕是缺少錢糧,便派吾前來相告,我糜家願爲大人承擔開荒所需錢糧,但希望大人能多加提攜我糜家後輩。”
聽糜竺毫無保留直接說出來訪目的,縱然劉備心中早已預料,卻也是心中和煦,笑臉盈盈道:
“糜家這般鼎力相助,備無勝感激,在此先行謝過了。不過……子仲可知我這次征討廣陵東南,聚集了多少流民?”
“額……還望大人告知。”
“兩萬五千七百二十號人。”劉備說出一個數字,卻是嚇了糜竺一跳。但劉備卻又接着道:
“這只是我單獨領兵出征所得,我那幾位兄弟領兵本領皆勝於我,他們各自分兵前往各郡征討,想來待他們全部歸來時,這鹽瀆聚攏的流民怕是不下十萬。”
聽到這個數字,糜竺再也無法保持淡定,一臉震驚而又尷尬道:
“十萬……怎地會有這麼多人?大人若是全部收容,糜家,糜家……”
說到這裡糜竺冷汗直冒,他現在無比後悔把目的直接說了出來。現在要資助劉備的話已經說出無法收回,可若要爲十萬人的安置籌備錢糧,即便糜家乃是徐州首屈一指的富庶門第,要想補足卻也是千難萬難。
現在糜竺甚至懷疑劉備一開始對自己如此親熱,就是爲了給自己下套。
見糜竺這般惶恐模樣,劉備哈哈一笑,拍了拍糜竺的肩膀道:
“子仲莫要擔心,起碼吃食上徐州各世家已經許了我等三年無憂,如今我所缺的無非是開荒所需。而且就連這筆錢,我劉備也無須糜家來出,反倒還有一樁大生意相贈。”
聽劉備說無須糜家負擔如此鉅額的錢糧,糜竺頓時鬆了口氣。但又聽劉備談到什麼大生意,糜竺卻也是倍感疑惑,想遍腦子也沒想出鹽瀆能有什麼特產稱得上大生意。
見糜竺滿臉困惑,劉備微微一笑,讓鄭天壽拿來一卷白紙,抽出一張遞過去道:
“子仲看這是何物?”
糜竺接過白紙,UU看書 www.uukanshu.net 撫摸翻看一二後,眼神卻是從一開始的疑惑轉爲難以置信。
“這是……紙?!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白潔的紙張?若是……玄德公,在下可否……”
劉備笑着伸手錶示請便,糜竺便兩手捏住白紙一撕。響聲清脆如絲綢,而且即便撕開一半,下半截紙張也依然牢牢相連,不像黃紙那般鬆脆一撕即破。
“這般韌性,縱然不如木牘堅固,但書寫卻也夠用。再加上如此輕薄……玄德公,不知此物造價幾何?”
該說不說是經商世家,糜竺一瞬間便意識到用過輕便紙張的文人絕無可能再去忍受那沉重的木牘竹簡。若是價格合適,這種紙張將在整個天下掀起何等風潮。
劉備暗暗點頭,告知了王陽明先前給出的數字。
“二尺見方的一張白紙,造價約是三十錢。”
“三十錢?這麼便宜?”
怪不得糜竺吃驚,要知道木牘受限於材質無法造大,一張二尺見方的白紙抵得上二十張木牘了。更別說木牘還要以無蟲眼的上好木料打磨,造價還真不比白紙便宜,更別說適用了。
事實上,三十錢也是說高了,畢竟目前王陽明還沒把造紙專用的工具固定下來。若是到時候造紙器具有了更具體的形式,同時工匠也熟練起來,成本還能進一步下降。
見糜竺已經開始算起賬來,劉備笑道:
“子仲,我若以五十錢一張的價錢,將白紙賣於糜家,糜家可願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