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我餓了，有吃的沒有？”五歲的樑煥邁着短胖的小腿快步跑了進來，圓圓的小臉上全是細細的汗珠, 他那一雙晶亮的黑眸調皮的看着落梅, 胸有成竹的等着她拿吃的過來。
“有新蒸的栗子糕。”落梅如他所願的讓人端來點心, 母子兩個一同吃了起來。
“娘, 這糕真好吃, 又細又軟。”樑煥平日和落梅吃慣了各樣點心，小小年紀對此已經頗有心得。
“慢點兒。”落梅看着兒子的吃相有些想笑，樑煥只要是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副沒正形的模樣, 頑皮的很。
樑煥有些噎的慌，空着的手指了指茶碗, 落梅心疼的倒了些茶給他喝, 正在這時, 樑誡帶着樑辰進了屋子。
“瞧你的樣子，吃沒吃相。”樑誡對這個小兒子一貫的有些苛責, 在落梅看來他有些橫挑鼻子豎挑眼，就算是管教自己的親生兒子也不能如此態度，好象對仇人一樣。
“娘。”樑煥嘴裡還含着糕，可憐兮兮的望向落梅，他其實有些害怕爹爹, 可有娘在的時候用不着怕, 因此他總是會機靈的避開和爹爹單獨在一起。
“男孩子餓的狠了還不都這樣, 你小時候沒有過這時候？”落梅把茶碗端到兒子嘴邊笑咪咪的看着他喝了下去, 沒見過這樣當爹的, 兒子都噎成這樣了還數落他，哪輕哪重都不知道。
“娘, 弟弟太頑皮了。”一旁的樑辰沒忘了幫爹爹，可他說的話更是沒什麼威力，樑煥坐在椅上的小短腿自在的晃着，臉上的笑比栗子糕都甜。
“你要是有你哥哥一半的懂事我都算是說錯了你。”樑誡不依不饒的樣子讓落梅很是反感，她剛想張口說什麼，可樑煥的哭聲讓她一下子心疼的沒了主意。
“娘。”樑煥也覺察出今天爹爹要小題大做，他纔不會讓自己平白無故的在這裡坐等着披頭蓋臉的一頓訓，先發制人，把矛頭轉向爹爹纔好，因此他滿臉委屈的哭出了聲，並且一頭扎進落梅的懷裡。
“這哭啼啼的樣子象誰呢？”樑誡忿忿的指責道，他可真不是偏心的爹，不過就是因爲這孩子出生時讓他虛驚一場，平時又總是在落梅面前裝可憐，纔有些討了他的嫌。
“我生的兒子當然象我。”落梅氣沖沖的話語讓樑誡一下子沒了剛纔的脾氣，他把對樑煥的不耐煩馬上丟到了一邊。
“娘，爹也是怕弟弟被慣壞了。”樑辰也害怕娘發怒的樣子，雖說她平時總是笑呵呵的，可爹也沒說錯，弟弟和自己在書房時總是沒個專心的時候。
“別哭了，一會兒再吐了就糟了。”落梅的心思全放回了小兒子身上，哄着他又喝了兩口茶，把那臉上僅有的兩滴眼淚擦掉。
“娘，爹、說、我、不、懂、事。”樑煥抽噎着控訴起了他爹，他可不想總被人這麼無根無據的貶損，自己不就是淘氣了一點兒，沒象哥哥那樣呆麼。
落梅瞪了樑誡一眼，後者搖搖頭，眼不見心不煩，走了。
“娘，爹沒說錯弟弟，先生也說他不受教。”樑辰恭敬的站在落梅身旁，有板有眼的說着，不到八歲的孩子卻已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他在書房惹惱先生了？”落梅聽見大兒子這麼說，覺得小兒子可能真是有些不妥。
“弟弟總是在先生講書時睡覺，醒了還捉弄先生。”樑辰並不覺得自己是在告狀，他覺得弟弟這是不尊師重道，問題相當嚴重，關係到一個人長大後的品質。
“樑煥，哥哥說的是真的？”落梅板起了臉，她是慈母，可不等於會縱容孩子只知玩樂將來成個紈絝子弟。
“先生總是講個沒完。”樑煥有些害怕的低下了頭，兩個小胖手扭來扭去的。
“先生就是講書給你的，難道是陪你玩的？”落梅的聲音擡高了上去，樑煥這一次終於是真害怕的哭了。
“可－我－都－懂－了。”他委屈的不得了，大聲的哭喊，這次連娘都要訓斥自己，太悲哀了。
“先別哭了，慢慢說。”落梅當然心疼他，可還是冷着聲音。
“先一生－講－一－遍－就－成－了。”樑煥眼淚不斷的滾落下來，他也不想那麼淘氣，可那東西一聽就會誰還能坐得住。
“一遍？”落梅有些不確定的看着慘兮兮的小兒子，又回頭看了眼樑辰，後者迷糊的晃了晃頭。
“一－遍－就－成。”樑煥就知道娘不相信，他哭的更大聲了，沒了孃親護着爹還不要天天上綱上線的對自己呼來喝去。
“先生講一遍你就會了？”落梅遲疑的問出了口，她不敢相信這兒子能這麼聰穎。
“是。”樑煥索性嚎啕痛哭，這家裡是沒法兒呆了，還是舅舅好，總誇自己是個聰明孩子。
“別哭了，娘懂了。”落梅拉過哭的不成樣子的小兒子，緩和了語氣，樑煥不高興的扭了扭身子，可還是沒掙開他孃的魔爪。
“娘會和先生說多教你些，可你也要收斂些玩的心思，別以爲聽懂了就成，還要學會舉一反三才行，小時候多學些總是好的。”落梅的一番話讓似懂非懂的樑煥沒了言語，他知道娘是爲他好，便重重的點了點頭。
“還有，和哥哥多學些規矩，你是太皮了點。”落梅想不承認都不行，樑辰小小年紀便能循規蹈矩，又能哄長輩開心，哪會不招人喜歡，再看這小的，和大的正相反，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娘，我一定好好看着弟弟。”樑辰挺了挺小胸脯，毫不推辭的想擔起兄長的職責。
“娘——。”樑煥拉長了腔調，那聲音中還有着一絲哭意未消失，他可不想讓哥哥管，那以後得多無聊啊。
“又想要什麼？”落梅看着若有所思的小兒子，他那模樣指不定是又打什麼主意呢。
“我想學棋。”樑煥遲疑的看着娘和哥哥，他怕這兩個人又說自己貪玩。
“那有什麼難的，爹爹有空的時候就會教你。”落梅笑着拍拍兒子的小胖臉，男孩子就是要多和父親在一起，看吧，有共同的愛好，往常自己每每和樑誡對奕時總會被他殺得落花流水，沒一點兒讓着自己的意思，最後都是自己惱羞成怒的將棋子亂丟一氣纔算是好過些，以後看他和兒子下棋是什麼樣子，不會對着孩子也一點兒不留情吧？
“娘你教我吧。”樑煥央求着拉起落梅的衣袖，一旁的樑辰不屑於他的撒嬌，轉開了頭。
“孃的棋藝和你爹沒法比，當然要他教你纔好。”落梅不懷好意的誇着樑誡，她想看到樑誡對兒子束手無策的樣子。
“爹爹只喜歡教哥哥。”樑煥無奈的語氣讓落梅忍俊不禁，這孩子別看成天的玩鬧心可是細的不得了。
“誰讓你總是哭啼啼的象個女孩。”樑辰在一旁落井下石，在他心中，男孩就要有男孩的樣子，要不然將來怎麼象爹爹那樣保家衛國。
樑煥皺起鼻子，伸出舌頭，向哥哥做了個鬼臉，樑辰到底年紀還小，拉長了聲音對着落梅道：“娘——，你管管弟弟。”
“乖，辰兒，弟弟還小，讓着他點兒。”落梅不想偏疼小兒子，可眼看着樑誡心眼不正的偏疼樑辰，她總要在中間平衡一下吧，況且回京後，樑辰能討得一大家子人的歡心，樑煥和他差的卻是太遠，有時頑皮的讓人發煩。
“娘，我和舅舅學好不？”樑煥拉回孃親正撫摸着哥哥的手，將小臉湊到她的面前，大睜雙眼乞求的看着。
“和舅舅學？”落梅有些意外的看着樑煥，這孩子怎麼就那麼喜歡跟着舅舅呢？
“嗯，舅舅什麼都知道，我要和他學。”樑煥一臉的崇拜在樑辰看來就是在拍馬屁，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動作和樑誡如出一轍。
“娘和你爹商量商量再說。”落梅覺得樑誡不能痛快的答應，他和哥哥的關係一直都不是很好，敬重是有，親近卻不多。
“娘——。”樑煥還想撒嬌，可看着孃親若有所思的臉便停了口，樑辰也適時的上前將弟弟拉了過來。
“去哪兒？”樑煥被哥哥拽的有些腳不沾地，不滿的問道。
“書房，寫字。”
“要用飯了，我餓。”
“寫完一篇字再吃。”
……
“你倒是說話啊？”光線朦朧的牀帳中，落梅舒適的窩在樑誡的懷裡。
“說什麼？沒看見你夫君累了嗎？”樑誡摟着手腳不□□分的女人，心滿意足的想進入夢鄉。
“就是兒子想去他舅舅那兒。”落梅沒敢叫兒子的小名，夫妻兩個默契的只在二人開玩笑時纔會提起不換。
樑誡依舊閉着眼，不知是累了還是在想着什麼。
落梅輕輕揉上樑誡的肩膀，看着他眼睛慢慢的睜開，逐漸的清亮起來。
“他願意去就去，反正離的不遠，也省得總在我眼前煩。”樑誡孩子氣般的話讓落梅哭笑不得，還有和自己兒子置氣的爹？
“你偏心也該遮着點兒吧，煥兒哪裡就這麼討人嫌了？”落梅決定把樑誡的觀念轉變過來，一樣的兒子，憑什麼就是不同的對待，也不看看樑煥長的有多象他。
“我哪裡偏心了？”樑誡不服氣的咬上落梅的胸口，他心虛。
“還說沒有？”落梅瞭然的眼光讓樑誡垂下眼簾，撫上她光滑腰身的手狠狠的用力。
“哎喲，被人說中就惱了。”落梅被他狠命的一摟差點兒斷氣，便還以顏色的掐上樑誡，可對方就當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你倒說說，他哪有一個地方象我？”樑誡委屈的不得了。
“他那張臉哪有一個地方不象你？”落梅理直氣壯的置問昧着良心說話的人。
“我沒說模樣，是性情。”樑誡鬱悶的看着落梅，他可不敢說‘那性子還不是隨你，沒個算計。’
“性子——可能是隨我了。”落梅有些訕笑的看着樑誡，她小時候好象是有點兒淘氣。
“所以說，把他扔給凌展楓也好。”樑誡有些陰險的笑着，忽略了懷裡摟的女人是凌展楓的妹妹，誰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他也不例外。
“怎麼不喚兄長？”落梅兇巴巴的支起半個身子，對於樑誡這種小心眼她太明白了，不就是因爲哥哥一直不太待見他麼，也沒把他怎麼樣啊，纔打過他一次而已，就要讓自己的兒子去煩人家。
“你找我收拾你呢。”樑誡通常說不過落梅的時候均是風度極好的閉嘴，但在牀上時例外，暴力就能解決一切，他深信不疑，因此落梅剛支起的身子便被人飛快的壓倒。
……
“娘，我真的能去舅舅那兒？”樑煥興高采烈的看着娘，他就知道家裡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娘，爹有什麼可怕的。
“今天娘就帶你過去，不過你不能總住在舅舅家，娘隔幾天就會讓人接你回來。”
“行，只要能和表哥玩就行。”樑煥有些得意忘形的說出了心裡話，他飛快的用手掩住嘴。
“玩歸玩，若是帶壞了你表哥，舅舅可就不疼你了。”落梅看着臉有些紅了的小兒子，寵愛的沒有苛責他，怎麼能忍心說呢，他不過就是太聰明瞭，知道舅舅、表哥和自己是同一類的人，因此便沒有掩飾的想親近。
“舅舅纔不會不疼我。”樑煥有了依仗的模樣讓落梅着實想笑，算了，讓小孩子開心的過幾年吧，以後再教他怎麼悟人情冷暖，在這方面每個人開竅的時間都不一樣，自己不就是悟的晚的那類人。
……
“娘，表哥最喜歡和我玩了。”
“知道了。”
“娘，哥哥總不和我玩。”
“哥哥是大孩子了，要學的東西多着呢。”
“哥哥想象爹爹一樣？”
“是啊，你呢？不想象爹爹那樣？”
“我要和舅舅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