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件爲難的事要求姐姐。”晚上,老夫妻兩個回了房安歇,大姐的丈夫帶着兒子也回了房,落梅單獨和那大姐在房中。
“客氣什麼?說吧。”
“姐姐幫我買些打胎的藥可好?”落梅當然能想得到眼前人的反應,不過她還是有些受傷,同爲女人的眼神中露出的是可憐,她不願意在別人眼中看到那種同情,即使她做錯了事併爲此要付出代價,她也想擡起頭承受。
“幾個月了?”還是同情的語氣。
“快兩個月了。”
“你家裡人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我沒臉讓爹孃知道。”落梅頭低了下來,她能想象得到孃親如果知曉了這事會是什麼反應,那是一種心疼加上無奈。
“你和人私奔出來的?”那大姐突然明白了過來,怪不得這姑娘什麼都不會做,一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和人私訂終身,現在男人不要她了。
“我只是所遇非人,總不能還留着他吧。”落梅抓緊了衣襟,她其實有一點兒害怕,人總會害怕自己沒經歷過的事情,無論她堅強還是軟弱。
“這項圈還值些錢,姐姐先留着。”落梅解開衣衫,拿下了金項圈,沒想到它的用處在這兒,不過就是換銀子的東西,自己還傻傻的想着以後賭物思人呢。
“哪用得着這麼貴重的東西,你收着吧,這點兒錢我還有,明兒個等我爹孃走了,我就幫你買藥回來,別怕,養上些日子就好了。”
“嗯。”
落梅在這家裡養了半個月,雖說沒太好利落可也算是不錯了,她留下那金項圈同那大姐告辭,一家人見苦勸不住,只好將家中的碎銀都包了給她,又讓她帶了些饅頭上路。
而樑誡這邊的人仍在尋找她的下落,可自從出事之後已然三四天過去了,沒有一點兒消息傳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可如何是好,那凌姑娘可是有身子的人了,在外的時間長可受不了。”後院,落梅的房前,劉嬸急的直搓手,到現在樑將軍也是不急不癢的只在方圓二十里內搜尋,也不怪他,還不知情。
“姑娘不會回來了,不會回來了。”飛鴻哭着喊道。
“別胡說,小丫頭懂什麼,都是將軍的人了,肚子裡又有了,她不回這兒還能去哪兒?”劉嬸到底是沒再說什麼,她也有些看不懂落梅,這姑娘瞧着是一臉的聰明樣子,可心中的打算卻全沒一點兒精明,她能做出些什麼來還真說不準。
“吵什麼呢?”樑誡剛拐到這院裡便已聽到她二人的話,他心中一驚,他沒想到落梅已然有了身孕卻未漏一點兒口風。
“姑娘早早就已經不打算留在這兒了,要不然也不會和我說那些話了。”飛鴻哭的更多的是自己的後知後覺。
“她說什麼了?”樑誡的心不知爲何有些控制不住的快速跳動起來。
“快說啊,丫頭,姑娘到底講了什麼了?”劉嬸看着樑誡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生怕這被落梅教的有些不着調的丫頭說錯了話,便一個勁兒的使眼色。
шшш• ttКan• C O “姑娘說將來我若是有了心上人,不能象她這般的糊塗,輕易就……”她擡眼看看這院子的主子,終究是有些怕,沒膽子全說出來,只抽噎着繼續道”免得將來反被那人看不起,連帶着別人也看輕你,凡事都給自己留個餘地。”
樑誡聽她說到此處已然是愧不可當。
飛鴻可不懂他的臉色,尤不管不顧的說道:“姑娘就是個傻子,自己孃的話也不聽,只想着能呆在人家身邊就好,也不想想沒名沒分的回家怎麼見爹孃。”她說完這話只覺得心裡一陣痛快,反正自己也不想在這府裡呆多長時間。
“姑娘還把這些首飾都留了下來,說是給我做個念想。”她邊說邊將剛剛在梳妝匣裡找到的信箋掏了出來,”這是姑娘寫的,她說伺候她一場就當做是留給我做嫁妝了,她前兩日就打算好要走了。”
“她有幾個月了?何時知道的?”樑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還是有些控制不住。
“多說也就剛兩個月,出事兒的前兩日知道的。”劉嬸戰戰兢兢的回道,她沒見過樑誡如此陰鬱的模樣,從來溫和着臉的主子冷的嚇人。
“在這府裡等着,她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來。”樑誡自己也不知爲何,他想要落梅回來時府中仍舊是原來的模樣,人也不能換,彷彿她只是出去逛了半日散散心而已。
樑誡現在的心中五味雜陳,昨日家中的書信寄來,父親對他想娶範盈做正妻沒什麼反對的,隨自己的心意就好,同時納落梅做妾也沒說不可,只是別讓範盈受了委屈,說到底將來和丈夫生死想隨的還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樑誡現在方知自己做的一切有多可笑,他輕視的女人好象給了他狠狠的一記耳光,落梅看起來沒心沒肺,卻有膽量將自己的性命去換來另一個人的安然無恙,也許是因爲她想最後爲自己喜歡的人付出,讓他放在心中寶貝着的女人得以毫髮無損,又可能她也是有一個機會遠離傷害自己最深的人,哪怕是生命做代價。不管怎樣她始終都是有勇氣面對一切的人,她愛得讓自己低到塵埃裡,只要仰望着自己心中愛的男人就滿足了,可再低的塵埃也不願被多人踐踏,尤其是被另一個女人,在自己愛的男人心中高高在上的女人。
“樑誡你就是一個懦夫。”樑誡邊走邊吼給自己聽,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過是不敢承認,其實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直白的女子,彷彿喜歡她是一件多貶低自己的事情,難道就因爲她和京師之中賢良淑德的大家閨秀不一樣,自己便認定她不能做個好妻子?以她的性情,只有她想不想做,沒有她做不到或者說做不好的,她爲自己愛的人做任何事做任何改變都能甘之如飴,只是現在的如夢方醒是不是有些遲了?有勇氣和自己生死相隨的女子還能再找回嗎?
又是大半個月過去。
“將軍,東北離此三十里外的王家鎮上好像有人見過——見過夫人。”樑誡自那日過後便吩咐下去改了稱呼,這兵士報告時便小心又小心的想了想。
“可讓人看了畫像?”樑誡還是有些激動,雖說每日都會有回來的人說同樣的話。
“帶了畫像過去,那位大嫂說八成就是夫人。”
樑誡再沒心思多問,帶了人翻身上馬便出了城,他害怕越來越近的小鎮可又急切的想立刻飛奔到近前。
“這位大嫂,你看仔細些,可是她?”樑誡緊盯着眼前抱着孩子的女人,怕她說出不是。
“我瞧着就是她,你們可是還不信?她在我這兒住了些日子,臨了把這東西給了我,只說是抵銀子了,還有她的一些衣物,我看着她怪可憐的,便給了她些碎銀子做盤纏,還給她帶了些饅頭在路上吃。”她一邊說一邊放下孩子,轉身進了屋,不大一會兒,拿着個布包出來,打開來,正是那金項圈。
“她說所遇非人,肚子裡有了,沒臉回家見爹孃,只能打掉,求我買了落胎的藥,又在我這裡將養了半月便走了,我想多留她些日子,可她倔強的不行,哪裡能留得住。”
樑誡只覺得心中寒到極點,顫抖着手抓過那項圈,也不顧那大嫂錯愕的伸手想攔他,轉過身走了幾步方想起,”她向哪個方向走的?”
“我看你們還是死了那條心吧,她改換了男裝,又粘了鬍子,臉上全是點的痣,就你那畫像能找到她可怪了。”那大嫂邊用手比劃着邊撇了撇嘴,心想這麼個聰明姑娘會遇到個什麼混賬男人呢?不會是眼前這個吧。
樑誡呆了半晌氣餒的吩咐手下人道:“拿五百兩銀子給她。”
他的貼身侍衛賠笑着對着那大嫂道今日出來匆忙,明日定會把銀子送來,要不先把我這寶劍押你這裡,那大嫂翻着白眼一揮手讓他走了。
他轉身跟上樑誡,一行人全無來時的急切,只因他們的將軍彷彿失了魂,信馬由繮般慢騰騰的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