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倪君昱辦公室出來的沈菲萱,臉色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千金小姐一貫的優雅高貴,面帶微笑走進電梯,只是在進去之後,她臉上的笑容便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分凝重,蹙起了眉頭。
出於女人敏感的直覺,沈菲萱在昨晚就覺得不對勁,心不安。她打了十多次電話,倪君昱都沒接,發的短信也沒回,她忐忑了,有點慌張了,但是她知道倪君昱的脾氣性格,不能和他硬碰硬,更不能在他面前撒潑耍橫,只能來軟的。
所以她今天上午特意出去爲倪君昱挑選了一件風衣送給他,剛纔她絕口不提昨晚,彷彿她沒打過電話沒發過信息一樣。但是她對倪君昱說的話裡,其實有一層暗示的意思,暗示他別忽略了她的存在,她相信倪君昱會懂她的意思。
“什麼?不低於兩萬塊?”米璇低頭盯着自己身上,左看右看也沒覺得哪看起來有什麼特別的。
“嗯。”
“嗯。”
“嗯。”
“嗯?有話要說?”倪君昱在問出這句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又開始期盼了……
“我是真的覺得他對我挺好的,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是惡少,喜怒無常,兇巴巴的樣子,其實他不壞,他是好人,外面的人都誤會他了,是他不喜歡解釋……”米璇一說起倪君昱,眼睛就變得特別有神,甜美的俏臉總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種屬於熱戀中的人才有的笑容。昨天之前她還滿懷失落與惆悵,連她的招牌笑容也消失,染上灰暗,但是經過昨天和今天的一些事,她就感覺自己是從地獄一下子住進了天堂。
“沒有。”倪君昱毫不猶豫地說。
“秦楓送過去的衣服還合身嗎?”
“等等……”米璇急了,脫口而出。
“等等!”
“肯定有,我聽見了!”米璇尷尬得想鑽地洞。
“茉茉,事情是這樣的……”米璇拉着薛茉茉的手,將昨天到現在發生的事都告訴薛茉茉了,只是省略了牀上的一些敏感話題,但薛茉茉哪會聽不出來米璇是被人給吃慘了啊,不禁驚呼:“米米,你怎麼又跟倪君昱好上了?你不是說要忘記他嗎?”
“茉茉,其實我感覺倪君昱他……他好象沒有在玩兒我……”米璇越說越小聲,果然薛茉茉又是一陣哀號:“你沒救了……你病入膏肓了……”
“跟他什麼啊,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又被他迷得暈頭轉向,你忘記他有女人了?”薛茉茉對於米璇這麼不堅定的意念,很有些恨鐵不成鋼。
面尚化和荷面和。“飯菜還合你胃口嗎?”
爲什麼兜兜轉轉又回到這裡了?他怎麼會去自己家樓下呢?而且還那麼及時,在她吃着方便麪,點着蠟燭以爲又是一個漆黑的夜晚時,他就如同救星般出現了。
他的體貼,從不掛在嘴上,卻是每每能在關鍵的時刻體現。
彷彿有關於她的一切都是可貴的,她的一言一行都會牽動他的心。這樣的感覺,倪君昱熟悉又陌生,回想起大學時期他對沈菲萱也有這樣類似的感覺,但是似乎又有點不一樣……
但是他失望了,米璇那邊沒有一點反應。他不禁有些挫敗地想:這個小沒良心的,就不能主動打一次電話或者發條短信給他嗎?他特意叫秦楓送了衣服過去,這麼細心的舉動,她居然無動於衷,半點感動都沒有嗎?
倪君昱一進門就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偌大的別墅因爲有了她的氣息而變得充滿生機活力,淡淡的菜香,讓人垂涎欲滴,一切都是那麼親切溫暖,包括平時覺得難聽的鍋鏟鏟菜發出的聲音也變得好聽起來……
倪君昱就象個初嘗情事的毛頭小子一樣興奮,他也不知道自己興奮個什麼勁兒,她問他回不回去吃飯,一句話就將他暗下去的心情變得陽光起來,說不出爲什麼,她對他,就是有這特殊的魔力。
倪君昱已經吃過午飯,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閉着眼睛養神,俊朗的眉眼無可挑剔,慵懶的姿態隱隱散發着邪魅的xing/感,空氣中淡淡的咖啡香味飄來,還有輕輕的音樂聲在流淌,是鋼琴曲。
倪君昱恨恨地咬牙,以爲她態度冷淡,他心裡又酸又澀,難受的滋味涌上來,加上火氣,他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沒什麼事的話,我就掛電話了。”
倪君昱揉了揉發疼的太陽xue,聲音略有點乾啞:“你……起牀了?”|
倪君昱的細心,讓米璇差點落淚,從小到大,就只有自己的媽媽和薛茉茉纔對她這麼好過,而倪君昱他一定是留意到昨天米璇離家時沒有帶衣服,所以才叫秦楓送過來。他一定是怕她起來晚了或者會累,所以才讓秦楓連飯菜也送了。
倪君昱的語氣變得輕快起來:“你覺得有就有吧。晚上我會回家吃飯,做好菜等我,就這樣,我要做事去了。”這麼說着,倪君昱彷彿已經能聞到米璇做出的菜散發的香味……
倪君昱連續問三句,米璇就連續三個“嗯”,倪君昱氣不打一處來,心裡竄起火,他就不明白了,自己這是怎麼了,犯賤不是?打電話就爲這“嗯嗯嗯”啊?
倪君昱那小子真是走運,在薛茉茉眼裡,米璇就是絕世好女人……雖然才十八歲,但絕對是塊賢妻良母的好料子,她的許多品質,在現在的社會已經不多見了。
倪容強從褲袋裡摸打火機,隨着他的手從口袋拿出來,一張二十塊面值的鈔票掉下來落在他腳邊,剛好這時候電梯停在了一樓,門一開他就走了,沈菲萱瞥見那二十塊錢,立即揀了起來,想叫住他,但是擡首走出電梯時已經不見他的蹤跡了,跑得真比兔子還快……
其實這也不能怪米璇,她心裡是開心的,可就是一時不知道怎麼說纔好,他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麼近,好親切好溫暖,讓她真的有種在談戀愛的感覺,一慌,一急,她就只剩“嗯”的份兒了。
可是緊接着她就聽見一個奇怪的聲音,不由得臉一紅:“喂,你是不是在笑?”
呃?掛電話?米璇怔怔了兩秒,這回終於覺察出那麼點點的異常,他好象不太高興?
她認爲,原本就是屬於她的東西,別人想搶走,沒那麼容易。人吶,有時候真難以理解,當別人猛烈追求時,對你熱情時,你滿不在乎,一旦那個人冷卻了,或者表現出沒有那麼熱誠了,你又覺得不甘心,反而懷念起人家從前那股勁兒了……
客廳的茶几上,有她爲他泡的菊花枸杞茶……
家……多窩心的字眼啊。
當米璇看見手機來電出現那個號碼時,心裡又驚又喜,深深呼吸了幾口氣穩定下情緒才接起來。
想打電話,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己和他又不是戀人的關係,沒事打什麼電話啊,要怎麼找個藉口呢?只是心裡涌起的那股想他的念頭一時太強烈,不知如何安放這種感覺,好象哽着什麼,此時此刻不聽聽他的聲音,她可能做什麼都難以集中精神。
晚上會回家吃飯……做好菜等他……
有那麼幾秒的靜默,兩人都沒說話,只是能聽見對方不規律的呼吸,能聽見自己的心“|砰砰”響的聲音。
枕頭上,被子裡,彷彿還有他的味道,米璇的意識慢慢回籠,想起昨晚的瘋狂,臉蛋一陣陣發燙。
沈菲萱一隻手挎着包包,一隻手緊緊握着,心裡諸多複雜的情緒,這是她第一次在感情上覺出有危機,她突然覺得自己好象還沒抓住這個男人的心,這讓一向驕傲,優越感強的沈菲萱心裡很不是滋味。
沈菲萱煩躁地撇撇嘴,按下了電梯的按鈕。在電梯剛要合上那一刻,一個男聲突然傳來……
電梯裡就只有倪容強和沈菲萱兩人。沈菲萱站在靠裡邊的位置,倪容強靠門口站的。這個男人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煙癮犯了,就這麼一會兒功夫他都等不及似的,電梯還在下降的過程裡,他就忍不住想抽菸。
男人精美如雕塑一般的臉孔,輕勾的嘴角,舒展的眉眼,竟透出幾分晴朗,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起來,他在想,自己現在也別休息了,趕緊忙手裡的事,爭取早點做完,早點回家吃飯……
離開他的日子,跟現在與他在一起那是完全兩個極端的感受,而換做誰都會想要緊緊抓住此刻的幸福與美好。
秦楓再次很神奇地出現,並且拿着幾個袋子交給米璇,簡單地說了幾句然後就走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突然覺得很想他,好想聽聽他的聲音,米璇拿起手機,將來電記錄翻出來,猶豫着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呢?
米璇一想到這個,心兒就狂跳不止,覺得自己是奢望了,可是又忍不住去幻想,和他在一起真的好塌實好舒心,象戀人,象親人,象朋友,諸多複雜的情緒加在一起,一顆柔軟的心怎能不去向往那份美好呢。
米璇一直到洗完澡出來,嘴角都還帶着笑意……
米璇今天在學校又免不了遭到薛茉茉的“嚴刑逼供”,她穿的那身衣服鞋子,薛茉茉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貨。
米璇聽見他掛斷了,不由得有些失落,可是想起他說的話又會感覺很甜。
米璇在進浴室洗澡的時候,看見那大大的浴缸,腦子裡忽然閃現出一些零星的畫面,不由得驚訝……那是真的嗎?倪君昱昨晚居然幫她洗澡!天啊,這麼羞人的事……雖然說和他已經有過最親密的接觸,可是想到他替自己洗澡,米璇仍然是覺得羞窘,只有媽媽纔在她小的時候爲她洗過澡……
米璇拿着手機磨蹭了半天,想打又不好意思打,彆扭着呢,可她卻不知道,她想念着的那個人也跟她一樣在做着思想鬥爭……
米璇有點苦惱地皺着小鼻子,茉茉的問題好難回答,因爲連她跟倪君昱沒有在談戀愛,可是衣服確實是他買的。
米璇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自己說話的聲音平穩點,輕輕地說:“那個……謝謝你給我買的衣服和飯菜,還有……我下午放學回來就……就做飯,你今天會回來吃晚飯嗎?”米璇鼓足了勇氣才說完整,等待着他的回答。
米璇燦爛的小臉慢慢陰霾了下來,亮亮的眸子裡泛起點點輕愁,聲音細細的說:“茉茉,我知道自己很沒骨氣,很沒用,可是我……我真的控制不了,我不知道愛情原來是這麼的奇妙,好象他是塊超級大磁場,我會身不由己地被他吸引,一看到他,我的心就會飛起來……我知道他有女人了,那個女人很漂亮,氣質也好,跟明星似的,我還聽說那個是他讀大學時候就喜歡的人,我沒有想過要和別人爭什麼,可是我捨不得離開他的溫暖,就算是我自私了一回吧,這次他帶我回去,如果他不開口叫我離開,我……我可能不會走,除非我媽媽她回來……”
米璇臉一紅,連忙扯扯薛茉茉的袖子,焦急地說:“茉茉你小聲點兒……我跟他……跟他……”
米璇訕訕地笑笑:“嘿嘿,還是茉茉瞭解我。”
米璇輕咬着下脣,水汪汪的眸子裡掩飾不住甜蜜的情懷,一看就是心動了的樣子,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就是沒辦法靜下來,象是懷裡揣着幾隻小鹿似的亂撞個不停。
米璇醒來的時候,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好半晌纔回過神來,自己這是在倪君昱的臥室,這是他的牀。
粉嫩清透的俏臉上不自覺地露出開心的微笑,越來越擴散,合不攏嘴,心裡都被他一些貼心的舉動填滿了,竟有種被他寶貝的感覺。原來可以被自己愛着的那個人疼着,是件這麼幸福的事,象是身置天堂那般飄然。
粉紫色毛衣,淺藍色牛仔褲,一雙亮麗的波鞋,這就是米璇平時休閒隨意的風格啊,其實是倪君昱特意要買這種表面看起來很普通的東西,他想起米璇那性子,怕太張揚的她不會穿。
緊接着,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年約50多歲,頭髮梳得很整齊,略有些清瘦,嘴上留一撇小鬍子,給人的感覺挺精明的樣子。
薛茉茉湊過來,上下打量一番,然後目光停留在米璇的臉,裝做很老練地說:“嗯……經過我的火眼金睛這麼一掃描,你這套衣服加上鞋子,起碼不低於兩萬塊!還有,你今天笑得特別的……象個小女人,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春心動了,跟男人談戀愛了?”薛茉茉一臉的好奇,眼睛都在發亮。
薛茉茉徹底無語了,她知道這是米璇的初戀,米璇以前對季聿那就是單純的崇拜而已。
薛茉茉挫敗地擺擺手:“哎,算了……說說是誰跟你買的?是那個讓你春心大動的男人嗎?你還真戀愛了?”
薛茉茉直翻白眼,一戳米璇的額頭道:“你別看了,你就是瞪出個骷髏來也看不出這身衣服跟你平時穿的有何區別是吧?”
薛茉茉被米璇這認真又哀憐的模樣被震住了,好半晌才捶胸頓足地說:“米米……你真的中毒了……中了倪君昱的毒!我的米米呀……你啥玩意兒不好碰,偏偏要碰愛情那東西,偏偏要愛上倪君昱呢……倪君昱那種人……你那腦子哪跟人玩得轉啊……”
身上有些痠疼,沒什麼力氣,可是米璇心裡卻是甜甜的,他把她帶回來了,昨晚還熱情如火,那麼,會不會他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自己呢?
這些話,看似平淡簡單,卻是十分溫馨,實際上兩個人從相識到這一步,所要經過的是那麼多的不容易。
這些都是倪君昱爲米璇買的衣服,還有鞋子,還有他讓秦楓將可口的飯菜打包回來,他覺得米璇起來的時候會比較疲倦,他也不想她出去又買方便麪吃。
這就是倪振申的弟弟倪容強,嘉恆集團的副經理。
這就是心靈相通嗎?兩個人都不知道對方在想着自己,卻又那麼地渴望對方就是在想。愛情就是在朦朧之間最爲神秘誘人,那種微妙的感覺,美得無法言喻。
這無形中的拉鋸戰,終於還是在一方熬不住的情況下告一段落……
這是美好的一天,倪君昱果然不到六點已經回家,米璇正在廚房裡炒菜,穿着圍裙,哼着輕快的小曲兒,象只勤勞又快樂的小蜜蜂。
這樣舒緩浪漫的氣氛,本該是讓人感覺恬靜,可是別看他此刻表面悠閒,實際上,他從來到公司開始到現在,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看自己的手機,象是隱約在期盼什麼,一個上午都在忙,現在吃過午飯空閒一會兒,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惦記着家裡牀上那小人兒,心裡盼着她醒了能來個電話或者短信。
這要是換做其他的女人早就興奮得不知所以了,可她偏偏就……哎!倪君昱心底一聲嘆息,自嘲地笑笑,什麼時候他這麼在意一個女人是否迴應,最讓他自己都難以理解的是,米璇沒回應他,他也沒生氣,還是無可抑制地想着她可以來個電話……好想聽她的聲音……
這纔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他象丈夫,她象妻子。
倪君昱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在蔓延,不動聲色地走到廚房門口,望着她嬌小的身影,胸口的位置暖暖的,從未有過的充實與滿足……
如果她的心跟她的人此刻都是屬於他,那該多好……真想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霎…